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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见王
    “哦,这位是月巫大人,在神庙任职,深得王的厚爱。”几名侍从敬畏地对他行礼,见瑶姬仍无礼站着,难免皱眉。

    月巫与粟吉的装束相似,不过黑袍上印有烫金纹,线条缭绕变化遍布周身,跟随动作和光的折射,每个瞬息都会产生微妙的不同。

    黑色无表情面具遮掩了他的真实容貌,连手也隐在滑绸深垂的长袖中。

    唯有那双眼是如此熟悉,纵使月巫如鬼魅般将自己从头藏到了尾,也能让瑶姬立即认出。

    他是顾桢。

    瑶姬的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如同被谁定身了般,动也动不了,只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去。

    黑长袍在身后诡谲舞动,仿佛一团萦聚在他身后的邪恶雾气,乱而不散。

    见他要走,瑶姬这才回过神来,想追上去又惶恐顿足,只得干巴巴地唤了一声“喂”

    月巫置若罔闻,反倒是侍从们吓得不轻,连忙挡在瑶姬身前替她作揖“大人是传递神讯的使者,尊贵无比,唯有真命的王可召唤,凡人怎可轻易打扰”

    瑶姬嘴角抽搐。

    分明就是个喜欢弄人蛹的变态,怎么摇身一晃,还在虎萧的王宫里当起神棍来了

    什么鬼月巫,那人分明就是顾桢,化成飞灰她也认得

    瑶姬绕开扰人的侍从紧追两步,对准他的背影点开游戏的属性面板。

    然而,让她疑惑的是,月巫头顶并未出现心动值和危险值,简直和寻常nc并无二般。

    转眼间,那人便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内。

    步态轻盈,是不是神的使者难说,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像人。

    瑶姬最后望了眼月巫离去的方向,转身随众侍从进屋歇息。

    倒尽最后一提热水,侍从挽袖伸手试了下浴桶内的温度,放入各色花瓣数片后,便想帮瑶姬脱衣。

    “不必劳烦,我自己来就可以。”

    瑶姬客气地将她们送走,反手把门插上,叹了口气,脱去沾满尘灰的衣物后,不自觉抚上腰侧那醒目的曼陀罗印记。

    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怕不是要引来杀身之祸。

    踩着木阶步入水中,瑶姬闭目仰靠着偌大的浴桶,一路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片刻缓解。

    屋内是难得的宁静,无外人搅扰。

    她双手捧起一汪清水,瞧着浮在掌心打旋儿的嫩瓣,连心情都变得格外舒畅。

    或许真是认错人了吧,毕竟月巫身上并无任何肉眼可见的属性。

    再者,单凭眸色和身形辨认,未免也太武断了些。

    瑶姬打开游戏界面,发觉在过去的这些天里,她的行动点已经涨到了140。

    过了今夜,便能买得起三张卡牌,即使在与郎乾见面时发生了什么意外,也足可以躲过祸事。

    待沐浴完毕,瑶姬却拎着木凳上侍从准备的新衣服发起了呆。

    她倒不建议着装清凉,可这套衣物偏将腰部露了出来

    原本穿的又太脏,瑶姬为难片刻后,决定先裹着长毯回床歇息。

    由于方才泡过热水澡,她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只觉从头轻到了脚,整个人似在云端飘着般惬意自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唤醒。

    瑶姬揉着睡眼刚找到鞋,忽惊觉自己并没穿什么,连忙裹过毯子问“是谁”

    “我,郎元你肚子饿不饿出来吃饭吧”

    他力气大得惊人,连敲两下震得门都快碎了,吵得瑶姬头痛。

    将门打开一条缝,郎元刚探头想往里钻,却被瑶姬顶住额头推了回去。

    “怎么乱闯姑娘家的闺房啊你这么鲁莽,小心以后讨不到娘子。”

    瑶姬将身子藏在门后,只露着头跟他说话,郎元也不自觉学着她的姿势,觉得还挺有趣儿的。

    “你说话的腔调怎么跟粟吉一模一样整天的就会念人,小心变成老头子”郎元从怀中掏出只用油布包好的五香鹅腿,在她眼前晃晃“嘿嘿,香不香出来就给你吃”

    瑶姬舔舔唇,莹润的光让他一时有些看走了神,不过当她突然伸手抢时,郎元还是手疾眼快地避开了。

    “你总闷在屋子里做什么还没带你好好在我家里逛逛呢,就真的对我半点不好奇”

    他直觉瑶姬有事儿瞒着,左顾右探地想挤进去,无奈每次都没法得逞。

    “正好你来了,去给我寻套没那么清凉的衣服。”瑶姬知道,虎萧国的人对男女之别向来不放在心上,干脆又寻了个别的借口“我头有些晕,像是感染了风寒,还是多穿点的好。”

    郎元敛去笑容,神情有些紧张“你怎么不早说等着,我这就是找人。”

    “诶,你叫人做什么我只要套保暖些的衣服就成”

    “给你鹅腿,快躺回去吃,千万别再着凉了”

    郎元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话刚说到一半就跑走了,压根儿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瑶姬捧着鹅腿略惆怅。

    不过味道还真挺香的。

    瑶姬原以为郎元会拉来郎中之类的给她看病,万没想到这家伙拽来的人,竟然是侍从口中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月巫

    她才刚从顾桢的阴影中解脱出来,着实不想见一个跟他这么像的人,可又无法直说出来,只好气得直瞪郎元。

    “放心,月巫大人医术高超,双手能施展起死回生的神迹,区区风寒定然不在话下”

    郎元误以为她是在忧心月巫的技术,立即在旁打包票。

    不过好在这家伙还是听进了她的话,特意带来了套连身的棕色长裙。

    花式繁复,裙摆每一处褶皱都缝制了指盖大小的湖蓝宝石,层层落错交叠,疏密有致,直延伸到收束的纤腰处。

    瑶姬隐约觉得这衣服有些太贵重,又不好当着月巫的面细问,只得先收下。

    月巫坐在床边,沉默地帮她把脉。

    指尖微凉,指腹却有丝难以察觉的温度,划过瑶姬细嫩的手腕,最终寻到合适的位置,轻轻按压。

    瑶姬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敏感,对方只是诊脉而已,应没有别的心思。

    不过这拇指左右轻蹭的动作,也着实太过亲昵

    “如何,她病得重吗”纵使瑶姬面色红润无半点病态,郎元也照常担心。

    这么娇弱的姑娘,像盏易碎的琉璃灯,似乎受不得任何风雨,全然不知瑶姬在遇到他之前,究竟经历了何种磨难。

    月巫轻轻摇头,未发片语,起身离开。

    “他大抵是去开方子了,你觉得不舒服就继续躺着,待会我让他们送吃食过来。”郎元隐约记得那些侍从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主动打了盆热水,用巾帕沾湿盖在瑶姬脸上。

    只是他忘记拧干,湿淋淋的一糊,瑶姬险些背过气去。

    见她挣扎着将帕子掀开,坐起身大口呼吸着,郎元还挺美“嘿,这么精神,你好点了”

    瑶姬堪堪将“滚”字咽下,毕竟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不过粗苯了些,遂改口撵他“出去吧,让我静静。”

    赶走了捣乱精,瑶姬连忙将新裙换上,没想到尺寸竟这般合适,仿佛量身为她裁定好的。

    她想出去转转,可包裹中的信却让人不安,总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

    长裙袖口窄得很,并无可藏之处,想了又想,她决定将三封信塞在枕套内,再用被子压好。

    包裹就放在床边显眼处,如此就算有人偷潜进来,找到包里的那几瓶药也就踏心了。

    毕竟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就算随身带些防备也无可厚非。

    收拾好心情刚出屋,恰巧遇见几名端酒坛的侍从,瞧见瑶姬的瞬间皆神情一愣,痴痴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离去。

    且步履匆匆,生怕被她叫住似的。

    瑶姬想找个人打听路,出了院子又往东走了几步,没想到其他人遇见她时,均是同样的反应。

    甚至有个小厮直接调头往回走,由于太过慌张脚下还绊了一跤,差点打翻捧着的花瓶。

    瑶姬提起裙摆前后看了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处,心中不由狐疑起来。

    如此贵重的裙子,来历想必也不凡,郎元这个愣头青拿来的,该不会是将什么娘娘公主穿的衣物吧

    没准还是擅取的,未提前知会。

    这衣服不妙,还是早早换掉的好。

    “大胆”

    瑶姬刚往回走了两步,一声怒斥便从身后叫住了她。

    转身一看,原是位新月眉女子,手持卷起的软鞭,尾端还镶着带刺的铁球。

    身着短抹胸、黑黄条纹短裙,皮肤被晒成淡褐色,两腿紧实修长,蜂腰随走动摇摆,一头长发束成高马尾垂在腰窝处。

    额头饱满,下巴尖瘦,双眼因怒气瞪得圆,唇微张,露出的牙白洁齐整。

    向她踏来的每一步,都气势汹汹。

    瑶姬爱瞧美人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面前的焦糖佳丽。

    谁知这不避不躲的行为在对方眼中,倒成了明晃晃的挑衅。

    女人甩开手中鞭,在地上狠狠抽出几道白印,咬牙切齿地朝她冲了过来。

    方才慌乱跑走的小厮,就躲在她身后的侍女中,探头探脑的往这边望,原来是急着报信儿去了。

    “诶,你有话好好说,犯得着直接动手么”瑶姬才不傻站在原地任她打,撩开裙子撒腿就跑。

    “你这小贱人,哪儿来的狗胆敢穿它看我不抽得你皮开肉绽”女人的叫骂声锐利刺耳,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

    一鞭子挥打在路旁的石桌上,铁刺直接将那桌面锤得从当中裂开几道深缝

    瑶姬跑得更快了,这次连头都不回,心中对这位美人的好感荡然无存。

    不问清缘由就骂人,嘴臭手又黑,这一鞭子下去能只是皮肉伤的事儿么

    骨头被抡断三根都是轻的

    就这打击力,估摸着躲回屋内门也会被破开,更别提她身后还有那么多帮手。

    不能躲在死角,必须得往活路跑

    瑶姬这些天的流亡生活别的本事没长,腿脚功夫可练出来了,跑二里地都不费劲儿。

    她不知郎元去哪儿了,除他外在这皇宫中又没个认识的人,眼下对地形又不熟悉,只得撞大运。

    “这衣服是郎元借我穿的你若生气就找他去,缠着我做什么”

    听了瑶姬的喊话,女人神色诧异地放缓脚步,但很快又更加愤怒地继续追赶“放屁也不找个靠谱的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侍从们乌泱乌泱跟在后头追赶,闹出的动静可不小,瑶姬放声喊着郎元的名字,也不知那家伙去何处抓药去了,竟这么半天都没出现

    要命,不是主nc就没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了吗

    她可是主人公

    拉锯战持续了一会儿,瑶姬有些顶不住了。

    她倒是还能跑,只是速度不可避免地在变慢。

    反观后头追着的那个疯婆娘,简直越跑越精神,跟只野豹似的,不追到目标势不罢手

    算了,用牌吧

    瑶姬不想脑袋开花,肉痛地正欲点开商城中的提示卡,前方忽然出现了抹熟悉的身影。

    她双眼一亮,带着看见“亲人”的激动鼓足所有力气,朝他飞奔而去。

    “粟吉救我”

    老头正拄拐遛弯呢,见到这阵势吓得也想跑,可惜他速度没瑶姬快,被她一把当救命绳捉了个正着。

    女人狂舞的鞭子在粟吉拐杖前狠抽一下,带来的硬风把老头的白胡子都吹翻了“你护着她干嘛让开”

    “纳琳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郎元带回来的人,你要敢动她,小心自己的命”

    粟吉将飞起的胡须按下,对躲在她身后的瑶姬无奈道“你叫阿瑶是吧,别拽老朽的衣服。”

    瑶姬坚决地摇摇头,反而拽得更紧了。

    被唤做纳琳的女子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郎元真的回来了”

    “哎呦,千真万确,方才我还跟他一起吃酒呢”对方能给自己几分薄面也是不易,粟吉单臂护着瑶姬,一手拄着拐杖,问清了两人动手缘由后笑了。

    “郎元向来不在乎那些个规矩,将此裙送与阿瑶也确无恶意,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纳琳对粟吉的话不屑一顾“惹下滔天大祸他还有脸回来呸,真不知羞耻”

    “你若有话说,就亲自去找他,来来来,老朽给你带路”粟吉作势要上前去拉扯,不料方才还咄咄逼人的纳琳竟后退了半步。

    “我和那混蛋没话说,连自己立下的誓言都能违背的懦夫,必遭天神惩罚。”她狠狠瞪着瑶姬“速将此衣换下,再敢穿,我活剥了你的皮”

    满肚子的怒火没泄出去,就这么回去又心有不甘,纳琳索性拿方才那个报信的小厮撒气,两鞭子下去,他左右脸颊的肉瞬间被削剜成了血窟窿。

    瑶姬看得心惊肉跳,这女人也太过凶残,光天化日下,竟将人活活打成这幅惨样

    “不必理会,那小子平日最喜欢在主人面前搬弄是非,搅浑过的水不计其数,死了也是活该。”

    粟吉朝地上血肉模糊的小厮冷哼一声,纵然他还在虚弱呻吟,周围人却权当他已死,由两人抗在肩头直接抬走了。

    “她到底是谁”瑶姬跟着粟吉离开的步伐问道。

    “虎萧王的第三位王妃,无甚家世,原本就是个寻常铁匠的女儿,自幼就天不怕地不怕,一年前在街头想强卖给王高价武器,两方还动起了手。”

    粟吉提起往事连连摇头“谁知王偏看中了她这泼辣个性,便让她住进了皇宫。”

    “你们王只娶了三位妃”瑶姬侧头看他,比起鹤城国周琰那宫中的三千佳丽,可着实少了些。

    “这就够多的了,虎萧向来一夫一妻,先王们也从未坏过这个规矩。”粟吉抱怨完才后知后觉压低声音,左右顾盼“郎乾向往鹤城的国力强大,总觉得那边什么都好,有样学样的,连娶女人也是如此。”

    瑶姬苦笑,那日宫宴上,原本以为郎乾是只暂受制衡的猛虎,如今听来,竟是个只会望人项背之辈。

    西施效颦哪能落好,她来此地也许错了

    “不过近年纳琳也在宫中折腾得够呛,整日的惹是生非,我估摸着王也到了该厌倦的时候。”粟吉显然对三王妃隐忍已久,语气很是期盼。

    “若王当真倦了,可会弃妃放她出宫”毕竟虎萧国风很开放,瑶姬觉得总不至于像周琰那样,把佳丽终生圈在冷宫里。

    谁知听了这话,粟吉却放声大笑“你这小丫头可真有趣,王的女人岂能再嫁他人”

    瑶姬了然,原来这天下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同

    “在虎萧,失宠的王妃除去被王亲手杀死外,可没第二条路可走啊。”粟吉捻着花白的长须补充“不过也有例外,若王选中的新王妃稀罕玩玩,由她亲自处决也未尝不可。”

    老者说这话时神态如常,仿佛只是在谈论什么街面上的新鲜趣闻。

    见瑶姬不自觉停下脚步,还以为她不信呢“老朽可没糊你,想当初纳琳刚入宫时,七天内连杀四妃,就带着满身的血和王彻夜纵欢胡闹,别提有多吓人了。”

    原来不是郎乾娶的少,而是能活下来的少。

    瑶姬在脑海敲了敲系统“亲,在吗在吗”

    许是难得听她语气如此温柔,常年躺尸的系统还真回话了。

    何事

    这是套崭新的国骂,用词优美,语气悠扬有格调。

    施展到一半,瑶姬便被宽宏大量的系统“噤音”了。

    虽然听起来挺可笑的,但瑶姬的思维当真有被封住,只要稍微想想“儒雅”的词句,头就痛得厉害,犹如针刺。

    王八蛋系统,把主nc安排成这种残暴不仁的疯子,就算她当初肯乖乖按主线剧情走,也会落到郎乾手中生不如死。

    瑶姬原以为在六国君王中,鹤乘国的周琰算是最下乘的人选,没想到如今看来,他倒还算正常。

    “对了,我身上的这套裙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暂时将狗系统抛在一边,瑶姬纳闷拨弄着华丽的裙摆,回想起方才纳琳追自己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只觉得荒唐。

    “此裙乃先王妃亲手缝制半年而成,原是留给新王王妃的念想,寓意重大。”

    粟吉睹物思人,似乎回忆起了往日的旧光景“岂料新王荒唐,把祖宗规矩全都往到脑后,做事肆意妄为,前前后后娶了不知多少王妃,又不能人人都穿,干脆就束之高阁,成了众人追忆先王妃的念想。”

    两人转了一圈儿没遇到郎元,粟吉只好把她重新送回居所,这回多派人跟随,答应定会护她周全。

    “如今宫中王妃不止一位,究竟谁才是主位,王也并未授意,所以不知何时传出谁有资格穿上此裙,便能与王永生长相守的说法,三王妃为巩固地位,仗着王的宠爱多次向他求过此裙,却始终未得应允。”

    粟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况且方才纳琳想杀你,也不全是为了条裙子。”

    瑶姬清楚,当她听说自己是郎元带回来的人时,这才放过了她。

    王弟护佑的女人,于她这个三王妃而言,并无多大瓜葛。

    只要没可能成为新王妃就行了。

    “行了,你也别东想西想的,话说开了就不怕纳琳再找你麻烦,她不敢惹郎元的。”见她闷闷不乐,粟吉在旁宽慰道。

    待二人回到瑶姬的住所,发现郎元早就等在哪儿了,还满眼焦急。

    “不是说好躺着休息么,你去哪儿了”

    郎元头上出了层细微的汗,显然已经找过半晌,如今见她安然无忧,瞬间放心了不少。

    瑶姬头晕脑胀的,懒得跟他解释,随口问道“月巫开的药呢”

    提起这事儿,郎元有些为难地挠挠头,递给她一张方子。

    只见正中央写了四个大字多喝热水。

    瑶姬

    “嗐,月巫行事莫测,却从不骗人,我也不懂他究竟是何意,但想来应不会错阿瑶,我真没诚心作弄你”

    瑶姬关上门,留了一屋子清静给自己,顺便把“多喝热水”的纸条揉成团撇在墙角。

    这月巫眼还挺毒的,看来并非不学无术的神棍,起码懂点岐黄。

    郎元没走,仍留在院内跟粟吉咬耳朵,听到气处音量也跟着提高,说什么都要找纳琳算账。

    还未面见王兄,先把人家的妃子揍一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粟吉劝得口干舌燥,正要拉他不住时,门豁然被打开了。

    瑶姬面若寒霜。

    郎元的满腔怒火遇见她,瞬间消了个干净,甚至还有点紧张“怎么了”

    “你可曾乱翻过屋内的东西”

    “怎么可能,我没见到你就出去找人了。”郎元信誓旦旦,末了担忧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你丢东西了”

    瑶姬将枕头丢在他身上“你这王宫莫不成是个贼窝,我在你这儿住还得小心行李不成”

    郎元接住枕头,满脸无辜。

    瑶姬扶额,她知道这事与郎元没关系。

    只是当她发现那三封密信不翼而飞时,心头的火着实按捺不住。

    初来乍到,什么人这般有心翻她的铺褥

    一抹黑色的身影忽然浮现,那双预示着不祥的竹月色冷眸,让她极度不安。

    “那位月巫大人几时跟你分开的”

    郎元如实叙述,在拿到月巫的这张“药方”后,他便径直来寻她,之后两人再未相遇过。

    瑶姬握紧拳,放缓语气让郎元换件寻常长裙给她,直接回屋在商城内购买了张“预言卡”。

    行动点减去50,还剩90。

    “我的三封密信到了何人手上”

    卡牌在空中不停变换后定格,画面展示的却是一盆刚刚冷却的灰烬。

    被烧了这么快

    瑶姬指尖微缩,又买了张“偷我信的人是不是月巫”

    预言卡毫无反应。

    “月巫究竟是不是顾桢”

    卡牌仍然一动不动。

    “狗系统你这破道具坏了赔钱”

    预言卡只能预言未来之事,无法追溯过去,亦无法回答现阶段的问题

    瑶姬逐渐烦躁“预言是吧三年后统一六国的王究竟是谁”

    预言卡不会剧透游戏的结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还不如要块叉烧”

    充分愤怒过后,热血也得到了冷却,瑶姬的心态反倒平和了。

    玩文字游戏是吧

    “好,我再问,月巫大人明日吃饭时摘下面具,会是何种模样”

    这次牌倒是动了,不过显现出的,却是张完全陌生的俊美面孔。

    他不是顾桢,二人长得无一分相似,唯有那双眼眸像得很。

    瑶姬忽然有种挫败感,她盯着账面上可怜的40个行动点,暗叹方才不该连用两张卡的。

    亏她攒了这么许久,连郎乾的面还没见就口袋空空。

    上头真可怕。

    很快,她又意识到了更严峻的问题。

    没了那三封密信,她就没了能取信郎乾的砝码。

    空口无凭,虎萧王不可能把她的话全部当真。

    在他眼中,瑶姬将只是个流落他乡的落魄宠妃

    回忆起当日宫宴上,虎萧王盯着自己时那过于炙热的目光,瑶姬只觉得压力山大。

    过了今夜子时,行动点会涨回50点,届时她手上,将只剩一张可用的卡牌。

    提示卡预言卡

    都他x的是骗钱的卡

    一头倒在床上,脑袋下面空荡荡的,瑶姬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气恼不过,把枕头也撇出去了。

    很好,很好。

    闭上眼的瞬间,瑶姬耳边响起了鞭子在空中挥舞的“嗡嗡”声。

    比起虚无的旧影,似乎还有个人更需提防。

    次日清晨,吵醒瑶姬的是绵长震耳的号角声。

    郎乾带着两位王妃回来了。

    服侍她的侍女中有爱嚼舌根的,见郎元与她关系亲密,便特意透些宫中秘闻给瑶姬。

    这二位王妃之所以能留存至今,皆因是左、右大臣的女儿。

    有族中势力支撑着,就算郎乾再喜新厌旧,也不会起动她们的念头。

    原本郎乾出行都是纳琳相随,只是最近王有些看腻了她的跋扈模样,再加上她不知深浅的屡次冒犯其余二位王妃,遂将她独自留守宫中。

    越是如此,纳琳的脾气便越暴躁,昨日那事儿恰巧就撞在她心烦时,所以才胡乱闹了一场。

    侍女按瑶姬的要求,为她进行简单的梳妆,全是虎萧国宫内的常见样式。

    “姑娘到底是哪国人呀,小人总觉得就算您肤色晒黑了,与我们也是不同呢”

    听了侍女的打趣,瑶姬对镜自照,总算找出了原因。

    她的眉眼过于柔和,无棱角,纵使生气,也不会像纳琳那般凌厉。

    瑶姬是朵生长于温室,自幼被娇养惯了的花儿,和带刺的野蔷薇截然不同。

    “郎元呢”她起身更衣,这次郎元总算没搞什么花样,带的是普通衣物。

    “大概要去与王会面吧,姑娘可要同去”侍女们谈起郎乾,总会面色绯红地忍不住多说几句。

    无外乎虎萧王有多骁勇善战云云,语气中不乏羡慕和崇拜。

    似乎宫中那些曾经发生在王妃身上的惨剧,丝毫没动摇她们的爱慕之心。

    瑶姬礼貌笑着附和,却没受怂恿“王日理万机不便搅扰,只带我去寻郎元便好。”

    侍女们大失所望,热情瞬间被熄灭很多,连应答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原指望面前的美人能对王产生兴趣,日后当个新王妃,她们也好跟着飞黄腾达。

    从前净受纳琳和那帮走狗的窝囊气,还以为将来有机会能报复回来。

    可如今看着架势,着实是痴人说梦。

    郎元本就是戴罪之人,这次回来还不晓得要挨何种发落,他的女人未来又能有何出息

    不过是水中浮萍,自身都难保。

    就在瑶姬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屋外却起了不少的骚乱。

    她暗觉不妙,连忙派名叫阿喀的侍女出去打探。

    阿喀揪住了几名乱跑的侍从问了又问,这才面色惨白地返回来。

    虎萧国的三王妃纳琳,死了。

    瑶姬心如鼓擂,瞧见周遭的侍女互相使着眼色远退开来,匆匆离去。

    不好。

    郎元不在,她下意识想去寻粟吉,不料刚出院门口便被几名带刀侍卫拦住了。

    “姑娘去哪儿王有请”

    瑶姬就知道这锅她得背。

    昨天纳琳拎着条破鞭子满皇宫追杀她,今天人就死了。

    不是她报的私仇还能是谁

    除非有人能证明,是被纳琳两鞭削去脸颊肉的倒霉小厮回魂索命,否则她就是首位嫌疑人。

    郎元那么护着她,大抵也逃不脱关系。

    真要命。

    佩刀侍卫面色阴沉,前后共四人与她随行,虽未绑绳索镣铐,却也不许她擅离队伍一步。

    这阵仗可不一般。

    瑶姬沉稳地跟着,眼瞧弯刀的寒刃在侍卫腰间反光,思绪却反倒平静下来。

    待众人行至主殿,瑶姬发现郎元就站在高阶上等她。

    刚一看见她的身影,便立刻冲了过来,将周围的侍卫粗鲁撞开。

    “可有人伤你”

    郎元将她仔细打量个遍,确认她全须全尾的,这才略宽心。

    侍卫不敢冲撞,只得在他的怒视下退开些许,却仍然阻断了他们离去的路。

    “王还在等。”左臂缠有红色丝带的侍卫首领冷声道。

    “放心,有我在,定会护着你”郎元牵过瑶姬的手,语气虽温柔,瞪向主殿的黑眸却满是凶光。

    “虎萧王的二弟,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瑶姬歪头软绵绵的一声询问,反倒把他弄懵了。

    郎元有些局促地挠挠头,眼中杀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尴尬和歉意“并非有意相瞒,我昨天就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机”

    “无妨。”

    瑶姬大度地朝他笑笑“我也并未有意瞒你。”

    “嗯”

    “进殿去吧。”瑶姬重新牵过他的手,少年掌心温热,暖散了她周身阴霾。

    人不是郎元杀的,绝对不是。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远远的就能听见,待进入殿门便更响了。

    “王妃啊我们王妃死的惨呐”

    “天杀的贱人王决不能轻饶了她,定要为我们王妃报仇啊”

    “为何死的不是小人为何啊”

    数十位侍从跪倒痛泣,殿内两侧站满朝臣,皆是粟吉的穿着打扮,两手抄袖各自低声议论,对躺在殿中央的那具尸体窃窃私语。

    随着通传声起,这些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在了瑶姬和郎元身上,最终汇聚于二人牵着的手。

    “是她,郎元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哪国人皮肤白得很呐。”

    “谁知道呢,刚来头一天就惹出这么大祸,如今还神色自如,来者不善啊。”

    瑶姬步履沉稳,目不斜视,仪态端庄,与那日鹤乘国参国宴时并无不同。

    不见半点焦躁惶恐。

    偌大的王座铺着数张虎皮,小山般壮硕的郎乾正靠坐着,抱臂闭目养神,单脚踩着王座,不断按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他身旁左右两边,各站着妆容妖艳的女子,一人持双轻刀,一人持弯长刃,想来便是郎乾的另外二位王妃了。

    和扑跪在阶下哭死哭活的众仆从不同,她们看那尸体时脸上并无悲神色,美眸倒充满了嘲讽和幸灾乐祸。

    大有看热闹的悠闲劲儿。

    “是你就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杀了王妃我要你们偿命”

    有位情绪过于激动的侍从挣扎着站起身,拔出尖刀就朝瑶姬冲来。

    站在一旁的侍卫和朝臣并未阻拦,当郎元劈手夺过其兵刃,徒手将他头颅拧断时,也没太惊讶。

    早就司空见惯了。

    突如其来的死亡并未震慑住其他人,转眼间又有五人手持利刃冲了过来。

    这次郎元弄得稍微血腥了些,黏糊一地,飞脚将支离破碎的肉块踢到旁边。

    如此一来,那些为主讨公道的侍从总算又含恨跪下了,双目血泪掺半,恨不得将面前这二人生吞活剥。

    瑶姬尽量不去看那些血腥的东西,却忍不住去瞧纳琳的尸身。

    她死得很惨,四肢是被勉强拼凑回去的,双目被挖,马尾长发连带头皮割下塞进嘴中。

    状况甚至比方才倒下的那些侍从还惨。

    也难怪他们的情绪会如此激动,主人不但丢了性命,尸身还受此大辱。

    即便是在鹤乘国,也会有忠仆誓死报仇,舍命相随的,更何况是民风狂野的虎萧。

    “瞧瞧,我这二弟可真是出息了啊。”

    虎萧王郎乾仍闭着眼,双指按揉鼻梁,浓剑眉皱出三山五岳,嘴角却挂出丝嘲弄的笑。

    “你久未归家,才刚回来就给大哥带了这么份大礼”

    他缓缓睁开眼,肃杀之气凝结于眸中,愤怒如同跳跃的火焰,具象化灼烧着这位亲弟弟。

    连旁边的两位王妃都收敛了笑,稍微离他站得远些,生怕会被波及到。

    郎元低头行礼,将左手放在心脏处“大哥。”

    “别,我担不起。”

    郎乾冷嗤一声,目光转移,刚落到瑶姬身上,整个人登时愣住了。

    瑶姬坦荡回应虎萧王的视线,甚至行礼之余,朝他嫣然一笑。

    过了好半晌,郎乾有些嘶哑的声音才再度想起“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女人。”

    “不错,她名唤阿瑶,生性再纯良不过,郎元可用性命担保,三王妃的死绝对跟她无关”

    郎元抱拳沉声回禀,不料这位大哥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仍死死盯住瑶姬不放。

    “你刚刚叫她什么阿瑶”郎乾峰眉高挑,怪笑着问道。

    “不错。”

    “哈哈哈哈哈”

    肆意的笑声霎时席卷整座殿宇,旁边二位王妃愈加惊恐,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索性不着痕迹地退回自家父亲身边去了。

    左、右大臣也被他笑得胆颤,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问。

    郎乾豁然从王座上起身,大跨步迈下长阶,径直朝瑶姬走来。

    “大哥,有事冲我来,别为难她。”

    见他越靠越近,郎元一个闪身挡在瑶姬身前,目光坚毅,半分不肯退让。

    郎乾嘴角上扬的幅度越来越大,用力拍拍他的肩,随即再次爆发出大笑。

    “二弟呀二弟,我的傻二弟,你可知这女人是谁”

    郎元身形稍顿,却仍没有让开的打算。

    “当日万国宴上,此女子高座龙案后,受本王跪拜之余,还对虎萧国供奉的精良武器左嫌右弃,害得本王迫于周琰淫威,又硬生生舍出了三千杆。”

    郎乾突兀收回笑声,原本狂放到几近扭曲的脸,也恢复成原本的冷峻模样。

    他缓慢抽出身边侍卫的弯刀,单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目光灼灼地越过郎元的肩膀,盯着她。

    “昭妃娘娘,可否请您断定下,这把弯刀的长短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