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略失神片刻,瑶姬藏在毯下的尖刀,便直逼他面门而来。
几日不见,她的动作倒是干练了许多。
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得很。
玄行侧头轻松躲过,单用两指轻松夹住锋利刀刃,任她如何挣拔都无法动弹。
“别闹。”他安抚人的语气很温和,仿佛蛮不讲理的是对方。
瑶姬愤然撇开那刀,气恼玄行这厮竟然如此轻视她
不对,这家伙是个疯批。
无论是明杀还是暗杀,都只会让他更兴奋罢了。
望着她吃瘪的模样,玄行眸中露出丝逗弄后的欢愉,指尖略微有点痒。
他想轻掐一下瑶姬的脸,再惹得她恼怒咒骂,最终失去理智,妄想叫来守卫。
到时,他就可有机会亲手捏碎她的喉咙了。
真想看看乖徒儿眸中的惊恐和慌张啊
玄行将小刀弹飞,暗自调整呼吸。
克制,要克制。
他和宝贝徒儿还有其他游戏要玩,不可被此等琐事搅扰。
单单想一下“未来”二字,便让他浑身难耐。
同瑶姬的未来,他很期待。
瑶姬屈膝坐在床榻的另一边,尽可能与他保持最远的距离。
玄行头上的属性条不见了。
无论是行动值,还是危险值,与顾桢那时一样。
可恶,一旦她做出试图攻击主nc的行为,其属性就会消失。
“系统,这就是你给我的不听话的惩罚吗”
瑶姬在脑内狠狠质问道。
属性条消失,并非系统所为,而是
系统冰冷的声音沉默良久,似乎遇到了不可控的卡顿,让它出了故障。
主nc的行为,脱离了游戏模拟好的路线范畴
“什、什么意思”瑶姬只觉得系统在跟她打哑谜,说的话云里雾里。
崩坏、脱离、自主、觉醒你可以把他们当成另一个不走主线剧情的“瑶姬”
努力向她做完解释,系统便再次归于沉默。
似乎方才说出的那些话,连它自身都无法理解。
这个游戏了的玩家和主nc,身为游戏世界的创造者,也看不透。
迷惑,费解,还有占据多半的期待。
瑶姬这个不听话的玩家,究竟能把原本的狗血玛丽苏游戏玩成什么样
不知不觉间,系统已坐在了旁观席上。
沉浸。
它似乎,也不再是那个单纯向玩家帮助和解惑的系统了。
某种改变在悄然发生,它的程序在一板一眼的运作中,时常也会发生跳跃。
人类的情感也能属于系统吗
系统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亦不懂思考为何物。
它只知道,自己的程序,并不抗拒这种改变。
时至今日,瑶姬才总算搞清楚了一件事。
她的“出格”举动,好像把原本只是“程序”的疯批们,搞觉醒了
“瑶姬。”
“啊”正出神呢,玄行忽然开口叫住她,着实让她惊了一下。
“你可能让为师体验下,何为“伤心””玄行在“爱”、“恨”和“伤”中选了半天,终于有了决定。
若说“爱”于他而言本就过于缥缈的话,那“伤”更是荒诞可稽。
他无法理解伤别人所伤,痛别人所痛。
这种极度共情他人的滋味,远比爱恨这种单一的情绪,更吸引他。
听闻伤情者,或妒或怒,或悲或叹,是世间最苦的滋味,甚至可纠缠一生,不得解脱。
如此强烈的情感,玄行真的想在临死前,好好体验一下。
若是旁人没这可能,但瑶姬,总能带给他无限惊喜的乖徒儿,定会寻到法子。
见瑶姬只定定地看着他,未曾答复,玄行还以为是给的筹码不够多,略思片刻后哄道“若能办成,为师便将顾桢的死期,缩短为三个月,你看如何”
又是要帮她扫荡六国当女皇,又是要杀顾桢,瑶姬听得可笑荒唐,可心里的某个角落却不由自主地觉得,他似乎真的能做到这点。
呵,应了就应了,只要眼下能保住性命,管他日后爱作什么风浪。
离她远点儿就成。
“好,我答应你。不过师尊,约法三章,在此期间,您可不得伤徒儿性命啊,否则游戏就不好玩了。”瑶姬笑眯了眼。
玄行同样眯着回望她,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各自摇着看不见的尾巴,盘算着自己的主意。
“成交”玄行乐了,还是没能忍住,在她右颊上轻轻捏了一小下,便轻笑着脚尖点地,眨眼间消失在账内。
门帘掀起落下的瞬间,那恶人便走得无影无踪。
入千军万马的军帐内信步游庭,便是趁机取下绥廉王的首级,也并非难事。
即便叫了守卫又如何
徒让那家伙捡乐子罢了。
瑶姬气呼呼地用衣袖擦着自己的脸,掏出小花镜在黑暗中照了半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开重新躺下。
该死该死该死
她睡不着了
狗和尚,总有一天要你狗命
霞液丹的功效就是好,即便熬了整宿的夜,脸上也没出现熊猫眼,肌肤依然吹弹可破。
瑶姬任由身边的宫女帮忙梳洗打扮,心中仍对玄行昨夜的冒犯举动心有余悸。
用清水仔仔细细洗了半晌,又扑了不少香粉,这才作罢。
绥廉王向来习惯与她共用早膳,来到帐中时,着实被她难得的妆扮晃得迷魂。
“阿瑶,今日好兴致啊。”褚裕和总觉得直呼她的名有点过于生疏,思虑了好几天,这才鼓起勇气改了口。
瑶姬置若罔闻,如此称呼她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别叫她“小姬”,一切都好说。
“今日大军便可到会鹿台,届时应那靖炀王的要求,你也要与我们同上山。”褚裕和并不用他人假手,亲自给她盛了碗热鸡汤喝。
虽然他除了对母后外,从未做出这般服侍人的活儿,可但凡能与她更亲近些的举动,都会让他雀跃不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像戏本上唱的那样,郎情妾意地亲手喂她吃东西。
可惜,瑶姬过于害羞,每每都会拒绝地别过头去,弄得他的筷子只得僵在原处,尴尬收回。
这也不妨事,等行完周公礼,想来女儿家的羞涩,便会逐渐褪去。
他有太多太多想跟瑶姬尝试的事,等解决了和亲联盟的问题后,定要一一补回来
大军稍作整顿后,即刻拔营前行,赶在晌午之前,便到了会鹿台的山脚下。
萧娇娘已经画好了红妆,在教习姑姑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甚至当绥廉王亲自考问时,都能做到神态自如地对答如流。
就连三公主的声音,也模仿的有模有样。
褚裕和看得啧啧称奇,大加赞赏了她一番,尤其是对培养出如此人才的卢相,更加另眼相看。
相比之下,孙筱筱的地位就要低下多了。
作为陪嫁的姑娘,她甚至连乘花轿的资格都没有。
只得坐进一顶小轿子里,跟在萧娇娘的队伍后面。
甚至在梳妆打扮上,都要略逊她一筹才行。
毕竟和亲的主角,是这位冒名顶替的三公主,任何人都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唯有引起靖炀王足够的兴趣和重视,未来她们在他国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在上山之前,卢相等臣子曾经偷偷劝过绥廉王,还是暗藏些兵器比较好。
万一对方突然反水,发动攻击可怎么办
七王爷一派倒觉得这老头是多虑了,对方好歹也是个王,若真在和谈时发起兵变,恐怕要受万世嘲笑。
但凡要脸面的一国之君,都使不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其实这一路上,朝中的两个党派就争吵不休,绥廉王又是个喜欢从中和稀泥的。
直到这时,也没辩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做人以诚信为本,依朕看,兵器还是别带了。”褚裕和有点头痛地摆摆手。
他觉得卢相等人未免过分谨慎“若爱卿不放心的话,大可派先前部队先去会鹿台打探,待探回消息,再上山也不迟。”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法子最为稳妥。
先锋部队一共二百人,轻装上阵。
若两炷香之内还没回来,便是祸事了。
瑶姬与绥廉王共乘一辆马车,靖炀王提出要见她的条件,在褚裕和看来,摆明了是余情未了。
尽管瑶姬再三跟他解释过,自己只与靖炀王在万国宴上见过一面,并无半点别的私情。
可绥廉王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掌中珍宝被他人惦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此番瑶姬出面,几乎也是以绥廉王宠妃的身份参会。
必须当面断了靖炀王的痴心妄想,才能让他死心地与萧娇娘离去。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其间山上不时传来阵阵鹿鸣,煞是悦耳好听。
褚裕和闲来无事向她介绍,正因为此山鹿多,所以山顶才会被成为会鹿台。
“若你喜欢,朕以后便在林苑中多多饲养。”褚裕和想偷偷拉住她的手,却被瑶姬为难地避开了。
“圣上,有人呐”
瑶姬不好意思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卢相等人连忙轻咳着,移开了视线。
虽然他们已经上了岁数,年龄老得足可以当阿公,但不得不承认,瑶姬的美对全年龄段,都极具魅惑力。
就算知道是痴念,也忍不住看了又看,即便无法靠近,心中也能得到少许满足。
即便没有霞液丹这档子事,如此佳人,也着实不该便宜了靖炀王之辈。
瑶姬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玄行着光头的身影。
她不信那和尚会就此彻底消失,两国和亲这么大的热闹,他哪有不看的道理
可究竟藏在何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皆忧心忡忡,心不住祈祷着事情的顺利发展。
好在只过去一柱半香的时间,探路之人便回来了。
对方表现得极有诚意,靖炀王甚至已经亲自到场相候。
且靖炀那边只带了二百人马,皆手无寸铁,看模样全是朝中的文臣。
除此外,还预备好了一顶华盖花轿,专为迎接三公主做准备。
绥廉王心中大喜,虽有卢相等人极力劝阻,却依然决定以信义为本,只带相同人数上山。
左右大军就等在山脚下,即便出了什么闪失,那些精锐将士,也足可以护他逃到此处。
卢相与七王爷等重臣随行,上山时皆面沉似水,对签署联盟合约之事,并没有绥廉王那样乐观。
瑶姬坐在轿子里,身体随着山路的颠簸一晃一晃,珠翠压得她头又重,只得用手勉强扶着。
待晃荡终于归于安稳,绥廉王亲自撩帘,将她扶下轿。
不待她拒绝,便坚决地握住她的手,在众侍卫的护送下并肩前行。
此等殊荣,就连当今皇后都没享受过。
朝中重臣忍不住私议纷纷,暗自商讨,今后定要极力遏制瑶姬在后宫的地位。
否则任此鹤乘国逃妃势力坐大,终归不是件好事。
又行了约二百米远,终于看见了那个宽广的会鹿台。
靖炀王与众臣子立于台上,拱手向绥廉王问候“裕和兄,一路可好”
褚裕和点头回礼,并没有放开瑶姬的打算,只在嘴上与他客套了一番。
多日不见,靖炀王仍然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就像金玉堆里养出的公子哥,举手投足间,皆带着难以摒弃的贵气。
靖炀王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相牵处,略微怔了怔,眸中失意神色一闪而过。
褚裕和等的就是这个,内心的满足感骤然提升,连嘴角的笑都晴朗了许多。
靖炀王身边有五位朝臣,褚裕和也是如此。
两方在凉亭下相会,命人将带来的茶具摆上,还有各色糕点充饥。
不过都是摆设罢了,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档口,毫无心机地吃对方准备的东西。
瑶姬按照绥廉王的吩咐,一直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听着两国君王你来我往的寒暄者,强行忍住想打哈气的冲动。
昨夜失眠时,瑶姬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在霞液丹的庇护下,是否真的那么需要睡眠。
可如今,她算咂摸出滋味来的。
甭管是什么神丹护体,但凡遇到极度无聊的事,她还是会下意识回到学生时代的高数课堂上。
只看见那些人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完全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按照联盟进行的流程,萧娇娘由宫女搀扶着,缓步下轿。
用金丝镶边的团扇遮住面孔,盛装来到靖炀王面前,略作答礼。
身侧的孙筱筱虽然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却也极力展示自己的美。
她从不认为凭自己的资质,就应该被萧娇娘踩在脚下。
等嫁入靖炀国,没了绥廉的依仗,还不是得各凭本事
孙筱筱自认有得是能耐,会让靖炀王身心臣服。
日后说不定还能被封为贵妃等位,可比一个徒有虚名的皇后要强多了。
靖炀王显然对两位女子十分满意,命人将萧娇娘请入靖炀准备好的花轿中。
甚至连同行的孙筱筱,也准许暂时一同进轿。
等到下山后,再另做其他安排。
联盟之事继续按照流程往下进行着,其间不住地有使者往山脚送信,传递最新的情报。
按照目前的频率来看,基本上是每半炷香跑一次。
两国均是如此,在这种关键时刻,多小心都不为过。
“裕和兄请看,这便是靖炀愿意赠送的十座城池,虽然地处偏僻了点,都在两国的边界边缘,却也足可代表本王的心意。”
待会谈进入到灼热期,靖炀王终于命令手下,拿出了那张至关重要的地图。
牛皮纸图缓缓展开,用墨笔勾勒出的地势,出现在众人眼前。
被赠给绥廉的十座城池。全都用红墨标了出来。
绥廉王看的心花怒放,下意识在交谈时想用手在图上点指,却被候在旁的卢相给拦住了。
“启禀圣上,还是小心些的好。”卢相客气地朝靖炀王笑着,转身凑到褚裕和耳边,谨慎低语。
只要是对方准备的任何东西,他都没有让绥廉王触碰的打算。
毕竟这世上,龌龊的手段实在太多,没必要冒风险。
“怎么,都到了这种地步,裕和兄还是信不过本王”靖炀王眉头微微皱起,面上似有不悦神色。
“自会面以来,靖炀已表现出了最大的礼让和诚意,绥廉王如此行事,着实寒了本王的心呢。”靖炀王作势想把地图收走,连忙的魂飞魄散的卢相给劝住了。
不管怎么说,绥廉能白白得十座城,都是天大的便宜。
若是这么好的事让卢相给搅和了,那可真是千古罪人。
“罢了罢了,不过小事而已,靖炀王何必放在心上”褚裕和不满地瞪了卢相一眼,命令七王爷将他带到旁边等候。
靖炀王这边也挥退了身边人,整个亭下就只余二位王和瑶姬了。
随着讨论得越来越深入,绥廉王的手也随着对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巨大的诱惑在向他招手,肥肉当前,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顾忌。
瑶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
当初靖炀王谈合约的条件之一,便是以见她一面为代价,割让这十座城池。
可如今当真见了面,靖炀王分给瑶姬的注视却少之又少。
倒像是个目不斜视的柳下惠,哪有半点痴情的模样。
更何况,她记得万国宴上的靖炀王,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紫眸。
正是如此,才让她对其印象深刻。
可面前的这一位,不管怎么瞧着,眸色似乎都对不上。
从两位王的言语交谈中,瑶姬得知,之前来往只是通过书面而已,此番还是头一次会晤。
这绥廉王果然是个不堪重用的,各方面都稚嫩得可笑。
难怪会那么渴求让孙太后延续几年生命,好帮他管理朝政。
骤然失去可依靠的大树,所有的短板也就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了。
瑶姬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离预言卡上即将出现的画面,还有多久
她盯着游戏面板上的数字倒计时,一秒一秒的数着。
当卢相在她身后突然倒地时,绥廉王甚至没有半点察觉。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随行的二百人中,有几乎一半的人,瞬间对同伴下了黑手。
用的法子都是绕到身后捂住嘴,猛然以利刃割喉。
滚热的鲜血瞬间喷洒在空,腥臭的味道却始终跟凉亭有一段距离。
绥廉王仍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直到侥幸逃生的侍卫发出惊人的尖叫,这才骤然醒转。
他惊讶地站起身,看着手持利刃的七王爷,和其身后视死如归的浴血将士,慌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七,你这是为何”
足足懵惑了半晌,褚裕和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艰难问道。
“皇兄,老七我此生没有别的抱负,只是想尝一尝坐龙椅的滋味。”
七王爷狠狠抹去脸上的鲜血,恨然道“父王偏心,将本属于我的位置硬赐给皇兄,如今老七只不过是想拿回原本丢失之物罢了。”
瑶姬默默站起身,退到旁边。
狗咬狗一嘴毛,她可没有掺和其中的打算。
就这么会儿功夫,花轿里也传来了两声惨叫。
没过多久,萧娇娘和孙筱筱的尸体便被人抛了出来。
哪还有什么以后啊
整个靖炀国,从未准备过她们两个的容身之处。
“你、你,你竟然敢勾结敌国,谋害自己的君王”
绥廉王神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等彻底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想起揪住七王爷的衣领问罪。
没想到才刚刚走到近前,便被其一刀插入腹中。
狠着心往横一拉,龙袍破裂,什么杂碎便都流了出来。
七王爷眸光阴冷,捏着褚裕和的脸,往他面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孙贱人的儿子,本王今天就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亡母的灵魂”
每个朝代的后宫之争。都不可能风平浪静。
尤其是太后手上的鲜血,多得连清水都洗不干净。
绥廉王的双目木逐渐失神,整个世界也随着身子的绵软无力,跟着倾倒。
最后的最后,他抬眼望着蔚蓝的天,嘴角吐出丝血沫来,嘿嘿笑了。
“老七,你的结局,朕就在天上看着”
七王爷没有心思听的废话,手起刀落,结束了绥廉王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