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瑶姬一幅发懵的样子,顾桢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默地继续吃饭,似乎有什么心事。
“如此说来,靖炀王是知道你的底细的”瑶姬用筷子戳着盘内怎么也夹不起的蚕豆,脾气逐渐有些暴躁。
瞥见顾桢在偷偷笑,这种坏心情就变得更甚了。
可恶,他果然是故意的。
这家伙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常常能注意到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小细节。
有他在身边整日晃来晃去,真是寝食难安。
她有霞液丹护身,身为主nc的靖炀王也会对她有好感。
想在这个国家立足,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今后得寻个机会,将这家伙远远的赶开才好。
靖炀是她新寻的立足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别这么小气嘛,顾某不过是想找个容身之所罢了,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顾桢嘴角噙笑地提议道。
“哦你当真能做到不来招惹我”瑶姬试探问道。
“怎么可能”
心满意足地瞧见瑶姬眼中的怒火,顾桢亲自夹了粒蚕豆给她“好好吃,别浪费,这东西可金贵得很。”
不得不说,这句话成功制止了瑶姬想掀桌子的冲动。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即便这桌子菜,她已经没有什么胃口了。
怒哼一声,瑶姬回到屋内,对着无辜的抱枕来了一顿组合拳。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顾桢此人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次日进宫,迎接他们的仪仗,比瑶姬想象中的还要隆重不少。
靖炀王竟亲自来到宫门外,热情地一把抓住顾桢的手,忙不爹地向他询问战场事宜。
虽然之前早就有信使来报,可比起纸面上的墨水,到底还是亲耳听顾桢叙述来得踏实。
瑶姬由侍女的搀扶着下了花轿,步态庄重地来到靖炀王面前。
很是一副淑女做派。
激烈的讨论声戛然而止,靖炀王漂亮的紫色双眸微睁着,似不敢相信般,打量着瑶姬周身。
“这就是鹤乘国周琰的昭妃”
“听说霞液丹如今就在她体内”
“祸国妖妃,接连把鹤乘和虎萧两国弄得鸡犬不宁,如今连绥廉也死了君王,啧啧”
瑶姬早就习惯了那些私语窃论,原本想着再怎么嚼舌头,也翻不出新花样来。
不料却被最后听见的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她去过虎萧国的事儿,竟然也被靖炀这边知道了
还传的沸沸扬扬的,妖妃
她长得一脸正气,根正苗红,唱军歌都比旁人要嘹亮许多,怎么就成了妖了
感情一个国家的覆灭和兴亡,就不能从自身上找找原因,非要推给姑娘家吗
这是什么道理
察觉到瑶姬面色不善,靖炀王立即清咳两声,周围瞬间静了下来。
“孤为尔等准备了接风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速速入宴吧。”
靖炀王挽着顾桢的手走在前头,俨然把他当成了亲兄弟一般对待。
反倒是对瑶姬的出现,并未有关切的问候,权当没看见。
不对劲儿,这家伙的头顶,明明飘着百分之五十的心动值啊。
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瑶姬原本想着,自己能先一步立足,可如今看来,顾桢的地位要比她想象得高多了。
在宫内嬷嬷的引导下,瑶姬随着队伍前行,偶尔听到了旁人的一两句议论。
这个顾桢出行前,似乎与靖炀王有所约定,只要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便可当国师之位。
重比宰相
瑶姬麻了,虽然能引起绥廉国的内斗,让其君王和七王爷双双毙命,可靖炀王也太过激动了些。
像此等履历不清的人,还敢唯以重任
不妙,这家伙的智商,该不会还不如褚裕和吧
此次接风宴般得奢华无比,连筷子都是由象牙做成的,金碗玉盏,就连案面铺的布都坠了宝石。
食物如流水般奉上,花样繁多,的确像顾桢所言,同其他国的宫宴无甚差别。
反倒要更奢华些。
除了当初那个盛大的万国宴之外,还没有任何一处能跟此地比拟。
众臣恭贺,吉祥话说了一车又一车,吟诗作赋的,歌舞盈天,好一副欢快景象。
不知道的瞧了,还以为打了胜仗呢。
瑶姬这些天也关心过前方的战报,得到的信息都不容乐观。
会鹿台仿佛被玄行搞成了铁壁城墙,纵然靖炀这边派再多军队,也无法在前进一步。
长此以往耗下去,必定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其他的不论,单单在粮草方面,绥廉就占有极大的优势。
毕竟此国渔业发达,总比寸草不生靖炀养要强多了。
更何况,突狄那边又跟开战的两国断了贸易来往,一旦战况陷入焦灼阶段,比拼的便是后续力了。
说实话,瑶姬不认为靖炀这边能讨到好处。
当初没能一鼓作气长驱而入,便已输了大半。
如今还不如稍作退守,等休养些时日,再寻机会对战。
若只是在那边干耗着,着实徒劳无功。
可在接风宴上,群臣的贺词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只吹嘘眼前的太平盛世。
顾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靖炀王亲自受封国师位,荣耀无比。
比起在暮崇国当苦兮兮的细作,显然是现在的日子更好过。
可对他此行的真正目的,瑶姬始终抱有疑虑。
所有的话,都不过是他的片面说辞罢了。
也许此次就任国师,是暮崇王派给他的又一艰巨任务。
如此趁手的刀,随意折断或丢弃,岂非过于浪费
宴会上,靖炀王频频举杯回应众人的敬酒,可在仰头痛饮时,嘴角的笑会在瞬间消失不见。
待再次落杯,瞬间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着比变脸的艺人还辛苦,当瑶姬注意到这一点时,难免对他生出了些怜悯心。
要应付这种躲也躲不开的应酬局面,着实是件耗费体力的事啊。
宴会足足开了三个时辰,瑶姬坐得不厌其烦。
正打算寻个什么借口开溜时,靖炀王身边的太监突然示意重臣安静。
“诸位爱卿,前阵子国内祥瑞白孔雀重疾缠身,百药无用,如今总算找到了可为其医治的神医。”
靖炀王显然没少喝,站起身后连身形都有些晃动。
瑶姬原以为他指的是顾桢,毕竟这家伙的医术还可以。
没想到卖了半天关子后,所有人的目光,竟然齐聚在了她的身上
“这位,是鹤乘国的瑶姬姑娘,有幸服用过世间珍宝霞液丹,从此生出妙手回春的本事,想来定能将白孔雀起死回生”
靖炀王的慷慨激昂,立即得到了众臣的应和。
瑶姬有些无措地跟着站起身,尴尬接受着众人的拱手拜谢。
当一位胡子都花白了的老臣想要对她鞠躬时,瑶姬立刻伸手搀住了他。
对年纪比自己大的人拜是要折寿的,虽然她已经长生不死了,可还是想在阴天打雷时,能够稍稍安心些。
顾桢倒是没跟着一起乱哄哄的起哄,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自斟自饮。
脸上的表情瞧不出悲喜,甚至没看向瑶姬,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瑶姬姑娘,白孔雀的健康关乎到靖炀国的国运,可否请您今晚就施救,以免夜长梦多呢”
待周围的议论声差不多平息后,靖炀端着酒杯,亲自走到瑶姬面前,认真问道。
都已经被架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推辞未免太说不过去。
左右不过是救治一只孔雀而已,也费不了多少血。
当瑶姬点头应允时,几位年岁高的老臣,甚至当场痛哭了出来。
瑶姬有些不解,不过是一只孔雀而已,靖炀国的人怎会如此激动
靖炀王欣慰地笑了笑,端起酒杯,与她轻轻相碰。
“若真能办成此事,当日在万国宴上的恩怨就此勾销,从今以后,你就是靖炀国的贵客”
不是宠妃,而是贵客
瑶姬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只要靖炀王不想方设法把她往后宫弄,一切都好说。
“事不宜迟,白孔雀现在何处瑶姬这就去救吧”
原以为那些叽叽喳喳的群臣也会跟着一同瞧热闹,却不料事情定下来后,只有靖炀王与瑶姬一同离开了宫殿。
待彻底远离殿上恼人的喧嚣,靖炀王脸上的所有表情,在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疲惫感。
跟着宫人在王宫内七扭八转,未行多时,便看见了两层楼高的圆顶建筑。
单从外观上瞧,好像是某种巨大的鸟笼。
瑶姬心里忍不住纳闷,这白孔雀究竟有多大
该不会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是个庞然大物吧。
毕竟这里是游戏的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没想到推开门后,里面竟是副气派的鸟语花香。
倒像是个室内的林苑,偶尔还有几只鹦鹉飞过,不怕生人的站在她的指尖上。
“饼饼”
这巧舌的绿色小东西,为了能讨更多的食吃,翻来覆去说的就只有这一个字。
林苑内负责侍奉的宫人见状,忙不跌地跪在地上问安。
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薄饼,靖炀王面无表情地喂了几块,那些鹦鹉立刻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瞧着这光景,瑶姬隐约觉着顾桢在街上所言,全都是夸大其词。
这靖炀国内的粮食短缺,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重。
毕竟连鹦鹉都喂得起,还能喂不饱人吗
“白孔雀如今的状况如何”靖炀王服侍伏在地的宫人,沉生问道。
“回禀陛下,状态不佳,算上今日,已经两天未进食了。”
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吓得瑟瑟发抖,仿佛白孔雀之所以会生病,全都是她的罪过。
“罢了,退下吧。”
靖炀王话音刚落,那宫人便像得了特赦令一般,头也不抬地恭敬离开。
“哎,那白孔雀其实已到了年岁,就算这些人照料得再精心,也终有寿终的一天。”
靖炀王揉揉有些发痛的额头,显然不胜酒力,却仍在努力保持清醒。
瑶姬拿不准他的心思,未多言,只跟在他身后往苑中走去。
未过多时,便在一根巨大的横木上,看见了那只夺目的白孔雀。
浑身剔透,羽尾薄如轻纱,绚丽的尾巴束拖在身后,仿佛一条由能工巧匠编织的长裙。
双目紧闭,头深埋在翅下,身体以及微弱的幅度起伏着。
苑内的温度正好,并不会觉得过于寒冷,可以说跟人造的温室没什么两样。
最后也被打扫得干净利落,瑶姬检查了一下水和食物,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原本白孔雀的数量有两只,公的那只前阵不幸去世,剩下的这只便整日郁郁寡欢。”
靖炀王说着,温柔地用手摸了摸白孔雀的头。
可惜对方毫无亲昵反应,甚至更难受地缩了缩身子。
“白孔雀是靖炀国难得的祥瑞,象征着国运的安康,自开国以来,便世代由王室豢养,可惜不管再如何小心,数量也是越来越少。”
靖炀王的喉咙艰难地滚动着,摩挲着收回来的手指,叹道“如今到了孤这一代,竟落得只剩一只的下场。”
虽然祥瑞之事纯粹胡扯,可不得不承认,古代的人多多少少还是很信这个的。
难怪靖炀王会如此心焦,如此珍贵的白孔雀若真双双殒命,围绕在他身上的流言,想必也不会少的。
“如今这只白孔雀已然受孕,只要瑶姬姑娘能让它撑到顺利诞下后代,今后便是靖炀国的恩人了。”
他的嗓音极其干涩,甚至有酒后的嘶哑,夹杂在其中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回禀陛下,恕瑶姬直言,这只孔雀即便能诞下后代,未来也不可能再继续繁殖的”瑶姬对他略微欠了欠身“想要救治并不算难,可为了长久考虑,还是希望陛下能妥善处理祥瑞之事。”
听了这话,靖炀王唇角露出丝自嘲的笑“能拖一日是一日吧,只要现在能混过去就行。”
“陛下,白孔雀再尊贵,说到底也是您的宠物而已,何至于纠结至此”瑶姬不由得纳闷道。
“说来可笑,在百姓和朝臣的心中,孤的重要性,的确比不上这几根轻飘飘的羽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