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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席
    接风宴午时在御贺殿举行,宴会上各项事宜却马不停蹄备了三日。

    瑶音做事爽利远超众人意料,向众姐妹学管理的速度很快,眉宇间颇具瑶姬的风采。

    只是御下太过严苛了些,毛手毛脚的小宫女不过失手洒出点酒来,就被瑶音下令重责二十板。

    娇嫩的皮肉哪儿经得住打,服完刑的小宫女痛得连腰都直不起,却又被分配比以往更重的活计。

    连往日管事的嬷嬷也依着瑶音的意思,对其横眉冷目,时时讥讽。

    故而备宴的宫人无不用心,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

    效率是提高不少,这心里却也记恨上了。

    管事嬷嬷身居要职,日子也不好过,被瑶音呵斥的次数最多,怎么做也讨不得欢心。

    若敢辩解,甚至还会被瑶音用打嘴板当众惩戒,着实丢脸。

    平时瑶音就有将打嘴板带在怀里的习惯,遇到不顺心的宫人就出手教训。

    此番有实权在手,更加得意,如鱼得水般嚣张,弄得一干宫人敢怒不敢言。

    毕竟她是陛下的亲妹妹啊,即便进言又如何还不是徒遭记恨,日后接着活受罪

    宫宴上的杂事不提,崇奉殿内倒是平和很多。

    经过御医的彻夜治疗,郎元的身子虽没完全恢复,却也能如常人般行走。

    只有当动作稍激烈些,或情绪波动过大,面色才会略现病态。

    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根据郎元那惊人的恢复能力推断,至多两日余毒也就消尽了。

    三名侍卫服侍郎元换上王服,互相递着眼色,犹豫再三,还是将昨日小解时偷听到的传言说出。

    “据刑房负责给拷问官送饭的小厮说,最后供出来的,似乎跟一个姓顾的有关。”

    “好像是叫顾桢来着。”

    “靖炀的国师,平日里特立独行,听闻跟那位关系匪浅啊”

    郎元眸底黑意愈浓,如同深渊内挥不散的雾。

    他隐在宽袖下的健硕臂膀青筋暴起,肌肉撑得发鼓,须臾间眼圈便泛起了青。

    “这,切莫动怒啊。”三名侍卫岂能不知郎元的脾气,忙在旁安抚,同时心里不住盘算着。

    郎元的确骁勇善战,但中毒期间着实该静心调养恢复。

    有些话本不必说,可郎元对瑶姬那异样的情愫,三名侍卫还是看在眼里的。

    情关难过,美色误人呐。

    更何况他们还有重任在身,主心骨被敌方的软言细语所哄骗,那还得了。

    比起加重伤势,还是唤醒郎元的神智更为重要。

    “她昨日就已知此消息,却对您闭口不言,只一味搪塞,分明是有意袒护姓顾的该千刀斩,可那位,也不得不防啊。”侍卫掂量着郎元的脸色,硬着头皮劝道。

    郎元表情愈加凝重,阴云积聚心头,雷电即将轰鸣时,门口的一声传唤,却将一切尽数驱散。

    盛装打扮的瑶姬前来崇奉殿,意欲与郎元共同赴宴。

    她是特地来接他的。

    御贺殿乃王宫内第二宽敞殿宇,装潢更是讲究至极,殿柱白玉孔雀环绕,尾羽皆用玛瑙点缀。

    虽都是白色,却仍能瞧出层次不同来,雀头望向殿中央,雀爪微勾做抓宝式。

    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廊下已奏丝竹,众臣在管事嬷嬷的带领下按品阶入座,对待会儿正宴内容兴致盎然。

    更多的,是关心两国未来命运究竟会如何。

    瑶音穿回她最喜的碧色水裙,做工可比刚来靖炀时的那套精细百倍。

    实话说,如今她身上的款式,便是在鹤乘后宫宫中妃嫔中也难见。

    尽管过去鹤乘占据统领之位,但论奢靡铺张,还是不及靖炀。

    看着在自己指示下忙碌团转的宫人,瑶音伸出玉手审视刚选中的几枚戒指,忽觉其中一枚色泽不如昨日瞧着好看,便随手摘下远远扔开。

    岂料那戒指滚得不凑巧,恰好溜到顾桢脚边停下。

    今日他难得准时赴宴,整肃官袍将他衬得更添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连眼角泛起的笑意,也比平常冷上三分。

    瑶音佯装没看见,转身继续打量戒指,随即悄悄对身旁的管事嬷嬷递了个眼色。

    嬷嬷骑虎难下,冷汗不住地往外冒,恨不得能突发个心疾倒下,远远避开才好。

    似乎瞧出嬷嬷的犹豫,瑶音不耐烦重咳一声,目光如刀割着她。

    “国、国师大人,这边请。”嬷嬷被吓出激灵,忙颤着嗓子迎向顾桢。

    殿正方并排摆放两张龙椅,按理说,正一品的国师座次应近临陛下右侧才对。

    可嬷嬷的脚却转了个弯儿,把他往席末带。

    早些入席的李玉原本正与邻桌闲聊,眼神一瞟便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坏了,要出事。

    嬷嬷正走得胆战心惊,忽察觉到身后脚步声停止,吓得她更哆嗦成一团“国、国师大人”

    “本官的座位不在这。”顾桢的目光扫过嬷嬷,落到瑶音身上。

    后者正侧目偷看,巴不得他能闹出点儿事来,眼见有了话头,径直快步走向顾桢,人未到近前话就开始不停往外冒“参宴的名单和席位,可是二姐她亲自过目后认定的,怎么,你想抗旨不成”

    李玉只觉得椅子烫屁股,坐不住了,忙蹿到两人之间挡住,笑着和泥“陛下整日政务缠身,审名单有所纰漏也难免,这其中定是有岔子,国师怎能坐席末”

    “大胆你竟敢质疑陛下出言不逊,张口便断言是陛下的纰漏,到底有几颗脑袋够砍”瑶音杏眼圆瞪,毫不客气指着李玉鼻尖呵斥。

    这等市井泼皮的粗鄙之举用在重臣身上,着实令人难堪。

    李玉早先被贬进天牢也没这么无语过,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想想盛宴事重,还是强忍下了。

    陛下的妹妹,他得罪不起。

    忽然,李玉被身后传来的阴寒气息激得打了个冷颤,眼见另一位祖宗也要发作,忙撇下瑶音去安抚顾桢“顾兄顾兄,这样如何,您坐我的席位,虽不是首席,离陛下却也不远”

    “不可谁准你擅自更改宴会安排的尚书令又如何,胆敢违背王命”瑶音很想将拿出怀中的掌嘴板,结实给李玉来点教训。

    若不是忌惮他在瑶姬面前还有几分颜面

    “瑶音姑娘,凡事都要讲理,安排国师坐末席究竟依照那条礼规,摆出挑明也好让人依服,否则便是不合规,若在他国国君面前连坐席都混乱不堪,岂非丢脸惹笑”

    李玉沉下脸,不卑不亢将瑶音的蛮横指控挡回。

    他选择站出来并非为讨好顾桢。

    先前出使鹤乘,李玉曾与其共事过一段时间,早已看清此人交不透。

    若有选择,他宁愿离顾桢远远的。

    可事关靖炀国体,容不得他安居一隅。

    瑶音没料到平日毫不起眼的李玉,竟会抽风般跟她较上劲,顿时肝火大动。

    刚想跟他继续呛声,忽听外头传讯,马机已到。

    怒色瞬间从脸上抹去,瑶音烦躁地丢给李玉一个白眼,从袖中掏出小花镜整理下云鬓,确保打扮得体后,满脸喜色奔向马机。

    她双颊绯红,宛如初绽桃蕾,刚想同他说说话,却被马机不动神色的眼神定在原地。

    满心欢喜被心上人此举冲得凋零落散,瑶音落寞地拍整下裙摆,仿佛被谁兜头泼下盆凉水。

    虽难过着,她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追随马机的威伟身姿,甚至嫉妒那些能光明正大靠近他的臣子。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满,和同僚应酬的马机忙里偷闲,对远远站着的瑶音报以歉意一笑。

    瑶音捧着绯红的脸颊,登时所有不快都忘却了。

    伏波将军,靖炀的守护神,勇猛无比的战士,在帷帐后柔声疼爱她的情郎

    瑶音闭上双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将汹涌欲出的感情压下。

    难熬的等待马上就会结束,到时马机会和她永远厮守在一起,再不分开。

    至于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妻妾

    毕竟马机说过,只要能哄她开心,日后即便是将她们一刀刀片成碎肉,也无妨。

    想到那时能坦荡依偎在马机怀中,与他饮酒尽诉衷肠的场景,瑶音顿时心情大好,连方才与自己纠缠的李玉都懒得再理。

    而伏波将军则在一片恭维声中,笑着坐到与瑶姬最近的位子。

    原本属于顾桢的席位。

    “别再痴心妄想了,关于你的安排,可是二姐今早特地嘱咐过我的。”瑶音绕到顾桢身侧,语气幽然,眸中尽是玩味“昨天你做了什么好事,心里可清楚啊国师大人。”

    顾桢长睫微颤,薄唇紧抿,在李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默然走向席末。

    瑶音得意仰头娇笑一声,喜色四溢,连脸蛋儿似乎都更娇俏了几分。

    雅乐仍在继续,当太监通传陛下驾到时,又适时地加入庄重鼓点,每一下随瑶姬的步伐而落,为靖炀的至尊营造出绝妙气势。

    与以往不同,此次出场的两位王并肩而行。

    偌大殿内,在瞧见彼此的瞬间,郎元与顾桢皆眉头紧锁,握掌成拳。

    “恭请陛下、突狄王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