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一个小时后把车停在了ktv门口,觉得自己真的是闲的蛋疼,差点没忍住打道回府。
这家店就开在一条很高档的商业街对面,地上用氛围灯打出了门店的o,往里一看黑漆漆的,偶尔透出些灯红酒绿来。旁边聚集着成群的抽烟小青年,他们身上穿着自以为是潮流其实破破烂烂的衣服,互相搀扶着,步伐踉跄。
这地方简直像个刚开完轰趴的盘丝洞
刚才勇夺手机的服务生已经弃疗,转投到了后半场的人流高峰中去。
前台有个姑娘,单独一个人,姿态拘谨,一看就不常来这种地方。
服务生看她年纪不大,本来要查身份证,可余光瞥见店长在旁边,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姑娘进了一个包厢,里面的音乐声很大,谁也没有注意的是,这个姑娘进去不久后,就有人托着个麻袋走了出来。
麻袋有些沉,一步一顿,拐入楼梯不见了
包厢里,
祝童正伴随着拒绝黄赌毒的经典音乐举着酒瓶站在桌子上,弯腰控诉道“他们凭什么出不带着我呵,我知道了,其实我都知道”
他咚咚咚地锤了几下胸口,指着门口道“因为他们都他妈的看不起我”
裴临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他肩膀支棱起来,不知道是晕还是玩累了,把头埋在手臂间不动弹。
“他们就没把我当过兄弟,我也不是他们兄弟,我们程队程队不在了,他们都没了。”
祝童还是第一次主动跟裴临提起这事,一说眼眶就红了“你知道当个外来户是什么感觉吗人在屋檐下,人家说笑我不敢吱声,人家吃饭我不敢上桌,我他妈”
“我他妈就是个怂头挂脑的大丫鬟”
祝童想起了他刚从二队转过来的那些日子,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说可怜吧又觉得他还不如回家算了,说是安慰,又觉得话题敏感不太好说,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对待他,恨不得绕着走。
戚队,宵哥没一个正眼看他的,想用自己的本事来说话也没机会。
因为别人打真枪的时候,他还在操场上拴着轮胎跑圈,团队组合训练的时候没人敢跟他一组,次次落单,出任务也没他的份。
那段时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是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傻逼。
后来整整逼了自己两年,祝童才有勇气敲开队长办公室的门。
“戚队”
祝童说到这的时候声音明显降低了,像是许久没提,有些不熟稔,但裴临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祝童抹了把脸“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呵,也正常别说是个捡来的傻逼,就算生二胎还有偏爱和不爱呢,他就应该把我开了,也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你别这么极端,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个人”裴临其实脑子已经不转了,但有些事根本用不着脑子。
戚白这个人吧,看上去冷冰冰的对谁也不亲热,但其实特别好,他挺温柔的,又乖又听话,聪明还能打,但是从不乱发脾气,之前唐心不舒服的时候就给过她一个红糖包子,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哦,对,鲶鱼这个逼死强迫症的玩意,他居然也忍了。
裴临想起这些简直一发不可收拾,而且越想越觉得心都要化了。
其实刚才祝童说的未必都是真心话,不过借酒浇愁,又想起了不太好的那段经历,除了委屈还有伤疤,委屈还好,伤疤特别疼,所以一听裴临这么说就激动了。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我极端你都不认识他,你知道个屁”
裴临皱了下眉。
祝童有点时间错乱道:“戚白要真把我们当兄弟,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把程队找回来那么多人,没有表彰,没有抚慰金,你知道他们都碎成一块一块了么,就这么大。”他用手圈了个圈,心痛如绞“程队当初是自愿牺牲的,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最后得到什么了”
祝童用力吸了口气“所以他才不喜欢我,因为一看见我就想起那些兄弟,想起那一堆尸体,所以他害怕了,他根本就不想唔咳你干什么”
戚白并不知道祝童也在这里,走到门口,刚巧听到了这一番话,于是握向门把的手僵在那,脸色刷地惨白下来,就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
他呼吸乱了节奏,怔在原地。
裴临举着拳头把祝童拽了下来,后者差点被勒的吐出来,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师出无名,片刻后,裴临闭了下眼,松开祝童,拎起酒转身就走“算了,这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
门缝一开,嘈杂的音乐和旋转灯光直接漏了出来。
裴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张雪白雪白的脸,当即心脏一抽,疼的有点发麻。
他怎么在这,是来接我的
裴临的心情起起落落了片刻,皱眉道:“你都听见了”
这个问句就像戳破了窗户纸的那根针,让戚白觉得羞愧,无地自容,甚至是狼狈不堪。
他指尖蜷缩起来,什么都说不出,只好僵硬地转了个身可还没等步子迈出去,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他挣扎了一下,紧接着被不由分说的抵在了墙上。
漆黑的理石地板倒映出光影,裴临的长腿抵着地板边缘,手臂撑在戚白身侧,眼底是被一把火烧起来的,炽热又专注。
背景墙是一片巨大的齿轮,而戚白就像个被齿轮囚住的病人,治不好自己,也没有力气求救。
他的卫衣帽子滑下来了,露出了苍白的肌肤和脖颈,唇瓣和下巴全无血色,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削瘦,锋利,又有点不知所措。
裴临心里忽然生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一个审视着戚白的内心,觉得这个人既脆弱又可怜,既失落又冷淡,让人心疼的无以复加;另一个更直观,是被他的皮囊吸引,觉得好看的人连筋骨都是漂亮的。
这两种情绪喧嚣尘上,瞬间就将他本就聊胜于无的人类大脑啃出了毛边。
戚白:“放开。”
裴临:“不放。”
裴临的喉咙干涸了,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下巴上,喉结上,觉得只要能有什么方法填满这个痛苦的灵魂,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这想法一出来,他就像个急切的考生,这题必须会答,就是找不着思路。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裴临已经朝着戚白的嘴唇压了过去,就像在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的人,在品尝到绿洲的时候,他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
这瞬间,他觉得不知道从哪听的爱憎贪嗔痴都冒了出来,心心念念的觊觎忽然成了真,于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戚白完全没反应过来,他瞳孔紧缩,惊愕到了极点,呼吸也跟着停顿了一下。
裴临的唇滚烫,热烈,带着浓重的酒气侵略过来,这个过程居然是温柔的,就像我对待一件稀世又脆弱的珍宝,小心翼翼而又虔诚万分。
戚白感觉到了侵袭过来的重量和压迫感,那股酥麻又异样的感觉从脊背一直爬到了脑袋顶,这感觉快要令人窒息了,他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求救似的绷紧了下颚,用手肘向外弹推。
如果用足力气,这下是能够把歹徒的肋骨给敲断的,可是裴临没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戚白的头因为反作用力撞在了墙上,被一双手垫住了,可惜嘴唇没有这么幸运,刺痛的同时尝到了血腥味,他轻轻哼了一声。
两个人的唇齿交覆纠缠在一起,带着浓烈的酒香和淡淡的血腥味,裴临本以为戚白的唇一定也是冰凉又薄幸的,没想到这么软。
他一边品尝一边掠夺,连呼吸和喘息都不放过。
戚白终于在粗重的喘息中把他推开,他眼尾有点泛红,难以维系住平时的冷静,哑着嗓子训斥道“你发的什么疯”
裴临用深沉黯哑的目光看着他,情绪复杂而深入,从瞳孔中折射出了很多种不同层次的黒,那是一种沉重的质感。
戚白从中读出了一种深切的心疼和怜悯来,怔了怔。
裴临的声音和过量的酒精浓度一样,让人微醺的厉害“你昨天不是问我,是不是无论隐瞒了什么我也都可以既往不咎,想跟你交流点别的吗”
“还说如果想让你信任就拿命来换。”
“我现在要回答了,你还想听吗”
戚白纤长的睫毛忍不住一颤,这些话其实没有一句是不伤人的。
“是,想,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裴临说到这里居然低声笑了,然后执起他从来没放开过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那天在码头,刀山火海都要闯了,你现在问这个不觉得有点没良心么,戚队”
戚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裴临不理会,继续说道“现在轮到我问了,你敢回答吗”
“我”
“你那天让高航告诉我,一定要去医院仔细审问李伦生是怕我在现场出危险吗还有酒吧行动的那次,原本你没打算多管闲事,否则就不会半路出家而是从一开始就布控吧,如果是这样那几个逃犯不一定能走,还有我说过我喜欢你”
戚白越听越觉得心里不安,就像有什么东西正被人生拉硬拽出来似的“够了。”
“不够,我还没说完。”
裴临吸了口气,继续道“我说过我喜欢你,如果你真觉得厌烦早就走的一干二净了,为什么还要担心我”
他点了点戚白的心口:“你就是对我有感觉,怎么样,你敢承认吗”
戚白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货色,他被这番大言不惭怼得哑口无言,也为这人忽高忽低的智商感到震惊。
然后这货做了一件更令他震惊的事。
裴临见他明明满脸不可思议,偏还要维持镇定和冷静的模样很惹人喜欢,于是托起了他那只受过伤的手,仔细看了会上面惨不忍睹的伤疤
忽然闭上眼,像个变态一样嗅了嗅他修长洁白的指尖,然后叹息着低下头,在伤疤上落下了一个轻如鸿毛的吻,太轻巧了那甚至不像个吻,而更像某种心诚则灵的膜拜。
戚白当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裴临勾唇朝他笑了下,发挥出了许久不见的风骚本质“脸皮薄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可以追你,追到你承认,继续沉默也可以,反正所有沉默在我这都是默许。”
戚白终于炸了毛,甩开他的手,直接抢过了酒瓶把里面的液体泼在了他脸上,面无表情的收拾起裂纹“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浅黄色的液体顺着裴临的发梢,眉骨和下巴滴滴答答落下来,更浓郁的酒精味挥发出来,像是什么东西被发了酵。
裴临抿了下顺着嘴角滑下去的液体,明明是酒,但表情像是回味到了点别的,意犹未尽。
戚白估计他的脑子也进了酒,直接给泡发了。
裴临笑了“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