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跟在戚白身边很久了,很少见他因为什么失态，还一度坚定的以为，并不是她个人魅力不足,而是就算十八个活色生香的美女一起上，也一样撩不动,这并不能代表戚队是拒绝她。
然而隔着听筒，戚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干净了,他甚至没让对面把话说完,站起来时用指节按了下眉心，就像不这样做就没办法冷静下来似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将资料原封不动的打包给宋宵，然后用手机发了两条信息。
一条告诉高航马上到,另一条是给叶然的。
叶然像个被老师留堂的高中生，诚惶诚恐的打开手机，见上面写着嫌疑留着，注意有谁接触过。
医院里，
裴临指着高航道“赶紧打电话。”
高航哦了声,献宝似的把手机往领导眼前一晃,上面简单直接的摆着两个字就来。
裴临盯着这俩大字，觉得手机字体都顺眼了不少。
“老大,你确定”
裴临满脸正气，就地倒戈“我刚说什么来着”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大,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就照戚大佬差点把害你那孙子活活踹死这事看，绝对有戏”
裴临没听说这事“踹死谁”
“就偷偷给你换药，差点让你过敏厥过去那位,现在还在局里关着呢，就这”高航指着自己腰子“戚大佬当着整个二队，上来就是一脚，人飞了半个楼道，说真的老大，以前知法犯法我只服你，现在我就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膝盖。”
裴临怔了怔“他”
“小高来了，这么辛苦还来医院，快坐，坐。”
高航赶紧往上凑“哎呀裴老师，别招呼我，自来熟不是戚队给我放了一天假，不辛苦。”
“你叫他什么”
“戚队”老警官跟儿子同时道。
高航拍了自己一巴掌“害，瞧我这记性，前两天缉私过来要案子，我们这一整个部门凑起来都不够用的，差点废了，幸亏有戚队这个隐藏bug，还是我裴哥厉害。”
裴亭时光顾着自己发呆皱眉，没看到高航偷偷伸出了大拇指，朝裴临挤眉弄眼，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语重心长道“小高啊，不是一个部门也能合作，好多案子都是联合办理的，千万别多想，啊，戚白说话办事强硬一些也不是故意针对谁，别闹矛盾。”
裴临默不作声的看了老爹一眼，这话说的他好像多了解戚白，知道不少事似的。
“您放心，我对戚大佬一点意见也没有，他还救过我的脑袋呢，再说也轮不上我。”
他满脸喜庆的瞅着裴临，让老警官一时误会了，转头道“还有你，说的就是你。”
“”您是谁亲爹呢
高航聊了几句，想方设法的把老警官支棱走，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怕他老人家慧眼如炬，他乱七八糟的夸一通，愣是把人说回家给病号做饭去了。
裴临望着空空的天花板，胸口像拴上了一把钩子，热切又小心翼翼的，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这种渴望瞬间把人填满，然而又被想念抽空，混杂着各种思绪，反反复复，开膛破肚似的疲惫。
他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唇边若有似无的吻，那么的不确定，那么的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点替那个人难过。
失血过多的后的身体没有补回来，裴临任由思绪乱飘，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很安静，好像在椅子上发了芽。
裴临眼皮一动，还没等神经末发挥作用，先被阳光晒得偏了下头，紧接着，双眼被一只冰凉的手覆住了。
透过指缝，他看见了一身警服，满公安局都在穿这身衣服，可没见过这么合身的，袖口平整，剪裁的很有分寸，光凭轮廓就能想象出一个干净利落的腰身，窄而劲瘦，银扣严丝合缝，一路向上，衬衫被藏青色的领带收在喉结附近，挺括的领口立在异常白皙脖颈周围，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光泽感。
真不是故意装病，就是嗓子哑了，差点没发出声音“小白”
戚白没听清，俯身凑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恍若温柔“嗯”
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袭警接二连三，戚白接到电话就急匆匆赶了过来，睡了一觉的病号刚被高航谎称为刚撤下医疗仪器，各项生命体征已经趋于正常，还没等怎样，趋于正常的裴临就病恹恹的侧头，用干燥的嘴唇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
然后在戚白脸色变化前，握着他手哼了一声“疼。”
“”
古有西子捧心，书有黛玉颦颦，而躺在病床上的裴姓男子和这二位大约还隔着一个张飞的距离，戚白无从下手。
半晌，才盯着裴临憔悴的病容问道“哪里疼”
按理说，肩膀和后背上的伤已经缝合明白了，脊柱虽然有损伤，但不是永久性的，应该不会疼痛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才对，正打算叫医生来看，该裴姓男子就顺着杆往上爬，碰瓷道“胸口往上，腹肌以下，都疼。”
差点撞成残废的时候裴临没喊疼，这会纯粹是满嘴跑火车，他伤还没好，又在病床上躺了几天，下地走路都还有点偏瘫，他穿着这身艰苦朴素的病号服，再配上一脸失血过多，居然有那么几分可信。
“知道疼还往上撞，你是傻子吗”
戚白表面上看着没事人一样，心里却足足吊了好几天的心，像是被人用一杆金属筒子洞穿了，看不见流血，只是空落落的没处安放，他等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想把里面躺着胡闹的人揪起来，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裴临被训的唔了一声，耍流氓的话没能跟上队形，说“不算犯傻，本来就冲我来的。”
碎尸案原本就归市局刑侦管，许黛的电话原也应该是他来接，挨这么一下不算冤，幸运的是没把戚白搭进去。
“高航说你把嫌疑人扣在市局了，还说那天晚上”裴临顿了顿，心里忽然不太好受，思绪放空了片刻，才勉强朝他笑道“只有唐心和小江可能避开其他人发送消息。”
“你心里有数就行。”
裴临“但我想不到原因，他们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短了，如果是因为最近的案子，那么凶手的身份和作案动机就变得很重要，我总觉得这几个人共性的医疗背景不是偶然，你还记得上次在仓库里搜集到的那个证物娃娃吗”
戚白思索的看了他一眼。
“你上次说看到张可欣的尸体觉得有点眼熟，原本我也没想明白，但是托犯罪分子的福，这两天我除了会喘气跟死人没什么区别，无所事事，只能干瞪眼，忽然来了点灵感。”
戚白马上皱眉“你胡说什么。”
“我不是很确定。”裴临似乎还有点犹豫，但戚白以后要带着特一跟他联合办案，信息已经没有任何敝帚自珍的必要了“你说张可欣被分尸的过程，会不会跟那个被人拼缝上去，脖子割裂的破布娃娃有点相似”
这话但凡要换一个人，吓不吓死另说，肯定会觉得他现在看什么都像线索，完全迷失在各种信息和思维怪圈里了。
戚白也愣了片刻，问“就因为被害人的头颅还没找到吗”
“不是。”裴临摇头“很早之前我就有这个感觉，好像有人在故意引导警方，生怕我们不知道是熟人作案。”
戚白闻言，整个人像是被刺了一下，指尖往上全麻了，他从手机收到乱码，酒吧提示的七分钟杀警案，再到u盘，一度以为这都是针对他，没想到裴临也有这个感觉，更糟糕的是，他好像找到了这些人医疗背景的共性。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戚白就从思绪中抽离，看了眼时间，抬起头，正对上裴临直勾勾的目光，像等着他望过来似的，含着难以忽视的专注和热切，猝不及防落到人身上，赶都赶不走。
戚白心里一动，忍不住道“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裴临仗着自己这会不会挨揍，犯贱道“戚队，给个一见钟情的机会呗。”
又看他转身要走，卖起惨来“别走啊，我盼星星盼月亮，活鱼盼大海，鲶鱼盼罐头似的把你盼来了，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跑，我这几天不吃不喝，端着我爸谨遵医嘱的两根草过日子，连水果都没吃一个，这都缺维生素了，喝口水”
后面说什么，戚白也没听到，但这几句话就像带了什么诅咒一样，从病房追上了电梯，从电梯又追到了大门口，直到他看到医院楼下摆着的橘子摊才作罢。戚白一边搞不懂自己，一边花了比平时贵十倍的价格买了两斤橘子，他在车里坐了一会，才跟治病似的又折返了回去。
十分不巧，病房里有人。
高航像个被大王派去巡山活捉了唐僧的妖怪，邀功献宠道“我就说戚大佬心里有你，不然就我这十八线小明星都比不上的演技，能把他骗过来”
“滚滚滚，就你还十八线小明星，三十二线谐星还差不多”裴临扶着床慢慢转过身，正巧和提着橘子的戚白看了个脸对脸，后边句话就这么哑在了嗓子里。
完了。
高航根本没发现不对，背对着门口嬉皮笑脸道“真的，这么说吧，从前派出所一哥们，他老婆快生的时候接到电话，硬生生抽完一根烟才出门，路上还发了个感人肺腑的朋友圈。”
“别说了。”裴临胸口窒了一下。
“真人真事，童叟无欺。”
裴临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豆大惨白的汗珠直接滴落下来，他心里好似塌了一块，正颤颤巍巍的往下落土，就见戚白抿紧了唇，神色不明的顿了片刻。
随后转身，把那坨橘子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临没来得及添砖加瓦，端着颗七零八落的心，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然而半残和正常人之间总是差了半步，裴临怕要追不上，瞅准了一个杂物间，用尽洪荒之力，把人扑了进去。
里面扫把墩布水桶，各种暗器一应俱全，裴临也不知道磕到哪了，疼的直抽气。
戚白根本不敢用力推，斥道“发什么疯，让开”
“小白，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