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队,督查委的同事来了。”陶桃脸担忧。
督察委亲自来市局敲门，般意味着执法流程有问题，而且不是小事,那边派人过来，事先也得过好几层会,本着职位对等的原则，怎么都得是副处级领导,她插不上话。
戚白亲自开门走了过来,点头致意“你好。”
“你好，戚警官。”那个人开门见山道“根据公安机关督查条例，我司有责任和义务对本市公安机关的执法活动进行监督，我姓金。”
戚白这身警服外加警号就是个行走的金字招牌,到这个位置，跟上级汇报，跨部门沟通，走文件流程，处处都得撑门面,早没了乱穿衣服的自由。
万检察院或者公安厅来人,总不能让人指着个小白脸，说这位穿卫衣休闲裤的帅哥就是我们领导吧
金主任推了推眼镜“我们需要对贵部门与刑侦的执法细节做些了解,我就直说了，请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罪犯是否已经达到了被剥夺人身安全的条件”
他顿了顿“戚警官,你应该明白，我们谈论的是关于警察使用器械或武器过程中对于暴力犯罪行为的判定，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们后续也会对真实情况进行取证。”
“当然。”戚白端坐在办公桌后,五十的描述了当时的情景“裴临到达现场前，罪犯正在追击我驾驶的车辆，罪犯持械，多次警告无效，还有同伙在远程狙击，裴临出于对我的安全考虑，把suv停在了狙击范围内。”
说到这，他笑了下“金主任应该不会怀疑我在狙击方面的判断吧”
金主任说“有所耳闻。”
“如果当时裴临不采取行动，他那辆suv的邮箱随时可能爆炸，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我才做了相对激进的风险判定，命令他撞开罪犯。”
“你的指令”
戚白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点了下头，脸不红心不跳道“按照规定，警方办案至少需要两个人在场，而以我和裴临的级别，显而易见。”
金主任皱了皱眉，这和他之前了解的不样，他认真的看着戚白“你应该知道，这么说下来你需要对整件事负全责吧”
戚白根本懒得接这句话。
金主任只好继续问“请你再仔细想想，当时的指令是撞开，还是碾死”
戚白眼都不眨“这没有本质的分别，问题在于，经验再丰富的警察都不能保证行动中没有伤亡，况且武器试用条例中有明确的规定，罪犯挟持交通工具或其他危险品，使用枪支实施犯罪，或以暴力抗拒警察履行职责、袭警或威胁警察安全的，可以合法行使相关权力，他次性犯了三条，不防卫，今天金主任你就是来给我上坟的了。”
金主任例行公事，这会也听出来这位领导已经不耐烦了，正常人接受问询的时候多少都拘谨一些，监督部门嘛，有它的特殊性，可戚白的语气却自始至终没变过。
不是情商低，就是真有本事。
他忍不住抬头打量起这位波澜不惊的年轻领导，只见戚白轻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面容冷淡，不愠不火，气质上给人的感觉是锋芒内敛。
金主任年纪不小了，见过的能人不少，凭经验，他觉得戚白不是装出来的老成，而是一种习以为常，带着近乎松弛的缜密感，非常难得。
金主任看着资料说“你之前在刑侦，当然，具体原因何局已经说明了，可就当时来讲，裴临并不知道你的背景，算是上级”
“市局升调还没有这么草率，不可能一个晚上就复职上任，何局有没有和裴临提前打招呼，我不清楚，你可以问他们两个，但很明显，裴临的很多决策都是基于后续两个部门合作展开的，对于这点，他并没有过失。”
金主任问“有什么证明吗”
“我在今年九月份拿到过裴临的公职资料，系统都有记录，意思是同理，何局如果访问过我的资料也能留下痕迹，但我不得不提醒您，我作为一线要职的资料保密级别很高，督察委要查得走不少程序。”
戚白端起杯子抿了口水“而裴临，他早就知道我曾经在特一任职的事实，这点你也可以找他求证，另外，事故发生前，我已经把位置通过卫星定位传给了他，中途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保持着通话状态，行动的主导是谁应该很明确。”
戚白非常巧妙的打了个擦边球，时间，事实，因果都严丝合缝，不仅没说谎还有理有据，别说督查委的表面调查，就是亲口去问裴临也挑不出一个刺。
金主任又问了几个相关问题，觉得没什么出入，于是告辞“今天先到这里，辛苦你，后续我们再通知。”
“队长，你去哪”陶桃刚把人送走，就看到他要出门。
“去趟刑侦。”
“能跟你起吗”陶桃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满地找理由“我是说我们这案子不是要跟刑侦一起办互相认识下做事方便，还有案情，我们一点也不知道。”
说着，她拍了隔壁祝童一下“对吧”
祝童差点腰间盘突出，他震怒的瞪了眼陶桃，捂着腰子咬牙道“兄弟的案子。”
戚白看了他俩一眼，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特一半路出家，遇到紧急情况根本来不及解释。
“愿意去就去，不过趁早收了私人感情。”
祝童一愣，反应过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心里扎了刺似的不舒服。
以前裴临在的时候，刑侦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像个叫苦不迭的陀螺，脚不落地，首尾相接，不过那时候满腔热血，但凡破了两个重案就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不像现在轻松是轻松，就是死气沉沉的。
叶然跟所有毕业生样，刚离开校园，还缺少社会的毒打，对于部门之间的明争暗斗毫无感知，他脑子缺根筋，见到戚白，就乳燕投林似的窜了过去“戚队，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戚白身后跟着票特警，不像来帮忙，倒像是来踢馆的。
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很普通，毕业了想找份安稳工作，工作后又想升职加薪，每天纠结的无非是上班挤公交，下班回家做饭看孩子那些琐碎事，而对于天生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些人，天生抱有种苛刻的审视，具体表现为不论做什么，他们都能挑出一点错处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级别和部门。
戚白就像一个生活在众人身边的隐藏富二代，平时和所有人一样，睡觉偷懒，拿着几千块工资，不能迟到早退，结果有天，这位富二代揭晓了自己只是在体验生活，并且还是隔壁公司派来的卧底。
于是所有人都产生了种仇富心理，并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被人当猴耍了，耍不要紧，还来耀武扬威
“根据郑哲彬的背景资料，有没有做相关排查”
所有人先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然后听到有人说“查了些。”
说话的是唐心“我们对他的财产，家庭背景情况都做了调查，尤其是名下产业关于宾馆的部分，但是”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我们需不需要等裴队回来再往下进行”
如果只有戚白一个人在，他完全可以不介意唐心的态度，可其他人不行。
他说“裴临还在住院，住院一周，恢复几天，再让督查委过来聊聊天，案子不办了”
唐心叹了口气“您说的对，可裴哥出事太突然了，谁都没有准备，出事故的时候又死了人，还没来得及尸检，我们内部也需要梳理”
她指的内部，别人不清楚，戚白是知道的。
叶然一听就本能的想劝，很快就变成了和稀泥，人微言轻，和得还挺乏力“唐心姐，要不咱们先把进展说说，也不定马上能往下推，而且”
“不好意思戚队”唐心苦笑“我们都觉得，裴哥必须全程参与。”
戚白蹙眉，刚要说什么口袋就是一震，电话响了
办公室的这个情况，裴临确实不知道。
因为他正靠在病床上，双手环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盯着高航。
“呜呜呜，老大。”
裴临道“别哭丧，我还活着呢。”
高航眼眶湿润，独自委屈，这几天他过着非人的日子，拧着鼻涕眼泪讲完了自己是怎么用大力水手般的臂膀，扛起了整个部门的腥风血雨，顺便还不忘提下戚大佬威风凛凛赶走缉私队谋朝篡位的事。
“额老大，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他抽抽了声，真诚道“其实吧，戚大佬不是故意的，主要当时缉私来的凶，咱整个部门加起来级别都不够，人家救场如救火，可不是牝鸡司晨啊”
裴临听完有点窒息，感觉高航这厮的语文是生物老师教的，生物是体育老师教的，连公母雌雄都不会分分，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醒过来已经两天了，戚白居然没打过个电话，没发过条短信，更别提探病了。
更扯的是，据他老爹说，戚白打从出事的那晚过后，就一次都没来过
“不是这个问题。”
高航眨眼“那怎么了”
“你来医院探病，戚白就没让你带什么话过来”
“没有啊”
“什么”裴临心塞了片刻，忽然想明白了，于是痛心疾首道“你说说你，来探病，为什么不告诉戚白一声，万他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呢”
高航异常耿直“那不能吧，就是他让我来的，还给放了天假呢，没说要带话啊。”
“”
裴临就是在这样牙酸，心酸，哪哪都酸的情境下，逼高航交出手机，给谋朝篡位的戚队打了个电话，并打开了公放，裴临听到戚白的声音，整颗心都热了。
虽然电话里只传出了个淡淡的喂字。
“喂啊，对对，已经在医院了，有什么事呃就是想谢谢您的假，还、还有”高航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扭头为难的看着自己老大。
裴临指了指自己胸口，做出疼痛的样子，用口型提示就说我醒了，哪哪都疼，问他下班要不要来探病
说完还配合的躺了下去，表示自己还病着。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高航的智商和解读能力，这货一心不能二用，打电话的时候只能看到动作，看不到嘴型，只知道大方向是把人给骗过来，于是所见即发散，发散还是倒叙的，从躺下开始说
“哦有，就是裴、裴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不醒，躺病床上不太好了，医生说额，心脏有点问题，再不醒估计就”
嘟，电话有些慌乱的断了。
裴临听得嘴角直抽，青筋外冒，磨牙道“你特么是搜索引擎吗百度看病，癌症起步，还能不能行了”
就这业务水准，说他是市局的谁信，就应该扔回派出所去进修。
高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迎来了职业危机，懵道“这么着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