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我的随机应变,显然凌驰还差了些火候,反应过来的店老板又气又怕地上前理论。
凌驰拍坏桌子,他一巴掌能打三个老板,可他却是收敛了身上的气焰,对着普通百姓没有危害,反倒呆滞了。
少年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到了我身上,他发现我已经溜到了一旁去牵马了。
凌驰的漂亮眼睛里聚起被抛弃的愤怒和事出突然的几丝慌乱。
“这位少侠,有什么好好商量,小店做小买卖的,这、这桌子”
店老板期期艾艾地与凌驰理论,对我横眉冷目的家伙索性接受批评,没有为自己辩驳。
在旁人围观时,我已经将两匹马拴着的缰绳都解开了,然后身形一展,凌空越过众人的防线。
丢下赔偿的碎银,我一把提溜起凌驰,蹿上了最近一处的房顶。
“噢厉害”周围的百姓惊呼鼓掌。
万万没想到使用轻功是在这种场面上。
将凌驰带上屋顶后,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我从抓肩膀改为拉起他的手腕,“呆瓜,快走一会儿人更多了”
大白天上演一出飞檐走壁,一开始引得茶棚那边的人都跟着跑,渐渐地,他们就追不上了。
纵身几个跳跃,如水中鱼那般迅疾灵活,我拉着凌驰落在了一处客栈顶上,距离茶棚有两条街距离了。
“马。”
还紧紧握着我的手,少年突然出声说。
我笑“这还不简单。”
提起一口气,吹起悠长的哨声。不一会儿,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追燕跟了我很久,在城里跑绝不会冲撞到人,而惊风又聪颖,跟在后面就来了。
一红一白两匹马乖巧地停在了客栈侧门处,我冲着凌驰扬起眉梢,“怎么样,夸夸师姐。”
“”
知道他不会夸,我转身要跳下屋檐,谁料这小子锁住我的胳膊,我身形一顿,差点倒摔回来。
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虽说习武之人调动内力抵御寒暑,可这阳光照得我眼花,很想现在躲去阴凉处。
“少爷,又怎么了”我拉长音调地问。
“非进采风馆不可”
是了,因为采风馆的事情,这小子才失手打碎了桌子。
“边走边说吧。”
招呼着凌驰跳下楼顶,我俩牵着马往人少的道路走。八月的天,他的脸活像寒冬腊月,看这张冰雕脸,我仿佛都凉快了。
我笑着逗他,“哎,你对师姐吹吹气。”
凌驰不明所以地看我。
“你这么冷冰冰的,看看会不会吹出冷气啊”
“”
“好了,师姐去采风馆又不是当恩客的。”
“何必进去。”
“还钱啊”
“有跑腿的。”
“我不放心,这可不是小数目,你要知道,师姐身上的银票碎银加起来有六千两了。”
凌驰懵了一会儿,“你攒钱这么厉害么。”
“做任务呗,花得快赚得快,还敲了李寒雨一千多两,啊哈哈”
“”
“小师弟,我们去布告栏看看,快点。”
“为何”
“官府会在这里张贴通缉令,有钱赚的。”
“不是追查灭门案凶手么。”
“这不冲突的没钱寸步难行”
布告栏的通缉令贴了两张,栏旁有一张案几,上面压着一模一样的人画像,这是为了方便让人带走对比的。
我将两张人画像细细看了,拿到凌驰面前,“你看,这里有一千一百两,大买卖是一男一女,还挺像,不会是姐弟吧上面说死活不论。”
从夏初开始,这几个镇上出现了雌雄双煞一样的恐怖杀手,这一对丧心病狂的男女在附近流窜,杀了十多个人。
路人都说少走夜路,不太平。
凶不凶残的先不说,这钱是真诱人。我找旁边看布告的大爷问了下,这一男一女如今还作案么。
大爷唾沫横飞地骂我不要命了,还说这通缉榜画得不太准,毕竟见过真人的都死了,目击者吓得心胆俱裂,哪里描述得清楚。
反正通缉令上的赏金越多,被通缉的人自然越凶残。
好些江湖门派的人不屑于为金钱折腰,也有的是不喜欢沾上朝廷的事,不过还有我这种的。
凌驰挖苦着,“热心之士,行侠仗义,哪里会收钱。”
“我俗,我缺钱,而且,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贵呢”我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这不是你自找的,谁让你逛采风馆。”
“也对,师姐喜欢烈的嘛。”
“”
“你放心,这次路过采风馆,我就进去打个转,还上一部分钱。”
“哼。”
本着妥协的心,我退一步问道“你要不放心,又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进去还钱”
凌驰的眉头皱起,像隆起的小山,满脸的不愿意。
“不想旧地重游,你就在外面等着,师姐很快出来。”
“我与你一块。”
宁愿膈应得难受,也要监视我,真是辛苦了。
眼看这件事商量好了,他现在也愿意搭理我,心下畅快不少,我小声问“哎,没生气了吧。”
他留给我一个白眼,牵着惊风走上前去了。少年的马尾辫与白马的柔顺马尾一甩一甩,当真绝了。
我与自己的追燕大眼瞪大眼,一人一马靠在一块,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出了城,我们上马又赶路几十里,路过了四五个小村子都没停留,一鼓作气赶路到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抬头已是满空星辰,先前路上问了一个砍柴的老伯,说再走几里就会有住宿的店。
“小师弟,一会儿就在店里歇了,明早再赶路吧。”
“嗯。”
“照这个速度,明天下午就能到洛城。”
“不准在洛城住。”
“是是是。”
应付着,我岔开了话,“你说夜晚赶路,会不会遇到女鬼”
“”他抛给我一个无不无聊的眼神。
“要是出现鬼怪,师姐希望是漂亮的男妖,你放心,师姐收拾”
“没话说可以不说。”
“这不是怕你无聊嘛。”
也不急着赶路了,我俩的速度便也缓了下来。寂静的山道里只听见我们这儿的马蹄声,时不时响起飞禽走兽地鸣叫。
山风过,驱散了不少暑气,凌驰勒马停住,凝眸望向山林中。
“有血腥味。”
我不在意道“不管不管”
没弄到我们头上,就不必在意。虽是这么想的,又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凄凄惨惨的女子呼救声。
凌驰“不管。”
我“那还是要管的,都听到人声音了。”
拿出火折子,找了枯枝绑好当做火把照亮,我将火把交给凌驰,他一脸茫然。
“师姐这是锻炼你,放心,我就在你身后,不怕哈,没有鬼的。”
“”
没好气地夺过火把,少年下马,带头进入了林中,我拿着藏柳,左顾右盼地跟着,也没多紧张。
渐渐地,我们听到了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血腥味竟然也越来越浓了。
看来血和女人都是一件事。
“你们是官差大人吗救命啊。”
许是看到了移动的火光,女人的声音忽然拔高。
拨开眼前的树丛荆棘,血腥味在这一刻最为浓郁。
珠钗散落、衣衫凌乱的女子涂抹着厚厚的脂粉,身上脸上染着血迹,惨兮兮地抱着自己蜷缩在石头旁。
而她的前方是三具血肉模糊,缺胳膊断腿的男人尸体。
这肠穿肚烂的可怖死状,说是厉鬼做的,也不为过。
我先是看了一眼凌驰,他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没呕没怕,想来以前接触过这些血腥事情。
“师姐看看这些尸体,你去照顾那姑娘。”
虽然不太满意,凌驰还是照做了,他弯腰拾起一件还算干净的大衣,披在了女子的肩头。倒不是怕她冷,而是遮蔽凌乱破烂的衣服。
“谢谢少侠。”
嘤咛一声,女人捂着胸口的衣衫扑到凌驰怀中,吓得少年僵硬住,直挺挺地往我这边看。
我看那女人没有吓到神志不清,也算松口气,对着小师弟点点头,然后专心地查看尸体的情况。
伤口狰狞,大开大合的,喉咙都被挖开了,破开的地方皮肉翻卷,应该是有钩爪一类的利器,或者是兵器上有倒刺。
狼牙棒飞廉铁爪双钩
缺胳膊断腿的断裂处,这是刀砍的,尸体还没僵,死了没多久。看服饰,许是什么地头帮派的。
看完人,又看地上的兵器,巧了,有刀、斧、单钩,仔细看,上面还残留着皮肉,而泥土中,还插着暗器钢针。
而且每个人的裆部都有大片血迹,我拿过树枝挑起下衣,用火把凑近了看,登时,面色大变。
虽不是惊世骇俗,但这等事也不多的。
“看完没。”
凌驰将那姑娘推开,催促着。
“姑娘你要是怕,就在一旁坐会儿,我与我家师弟商量下。”如此交代,我从怀中拿出手帕给她。
女子直勾勾地看我一眼,随后又眼眸含羞地看向凌驰,接过手帕便往旁边走开了。
凌驰“怎么了”
我“你看,尸体上的伤痕,与这些兵器都吻合。”
“自相残杀”
“也不一定,说不定杀人者拿的是一样的兵器。”
“有没有可能”
凌驰话音到这,眼睛却冷冽地转到了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她是杀人者的话,证据呢”
“只有她活着。”
“这可不能当证据,你的直觉”
“直觉。”
“虽然也可以这么猜测。”我摸着下巴,瞧着凌驰,“姑娘刚刚扑你怀里,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凌驰一愣,蹙眉,“瞎说什么。”
“就是她有没有内力之类的,身子骨硬朗不,是真的娇弱,还是伪装”
“”
“得了,你肯定心猿意马的,没感觉到。”
“你别污蔑我而且这如何能感知到,我怎么知道她会扑过来”
“是的吧,不是只有师姐会扑人吧,你还是女人见得少了。”
“你”
暂时把女人是凶手的情况押后,我又说,“有的人就是不杀老弱妇孺,而且那姑娘和这几个死者没什么关系。”
“怎么说。”
“她模样是凄凉了点,可她一点都不悲伤啊,肯定死的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可一时找不出头绪。
我勾手“还有很惊悚的发现。”
凌驰勉为其难地弯腰附耳过来“说。”
将手拢在他耳旁,少年有些不适地偏了下。
“师姐跟你说,这几个人的命根子都被弄烂了。”
凌驰怒道“你在看哪里”
我“这不是奇怪吗,不信你看都烂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将我拨开,凌驰拿过树枝,也去挑开下摆查看。
我啧啧感叹“你有没有觉得可怕,师姐以前帮官府捉贼,看到过被挖胸的女尸,我就浑身哆嗦,觉得胸好痛”
凌驰“你能不能闭嘴。”
想了一阵,想不出头绪,我与少年对视一眼。
看起来迷雾重重,我也不擅长破案,惯会以武服人,我便走到女子面前,温和地问道“姑娘莫怕,这些是你什么人”
“我、我不认识他们。”女子拢着衣衫,脸上花了的妆容与血融合,在这深山夜里真有几分阴森森的气息。
“那你怎么会以这副模样躲在这”
“我与家人出来游玩,路上遇到山贼走散了。本以为避开了贼人,却遇到这凶险事,看到一个很高大的男人把这几个男的杀了,我吓得腿软,血溅了我一身。”
凌驰“你怎么没事”
女人“那个男人,说,说他不杀女子。”
听完,我点点头,“我与师弟是正经门派的弟子,你若信得过,今晚随我们去店家投宿,明早送你去村镇,然后你自己回家吧。”
女子面上一喜,连忙点头。
“你怎么不擦一下脸手帕送你了。”看到她并没有用我给的手帕擦拭,我还以为是她见外,又提醒了一句。
女子笑了笑,腼腆道“这里也没水洗,我乱擦,只怕更不好看。”说完,她又柔柔地看了凌驰一眼。
姑娘醒醒,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妖怪啊
凌驰撇开脑袋不接话。
混江湖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朝不保夕的,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没了。
我运气于掌,一击打出,地面裂出大坑,碎石飞溅。将这七零八落的尸体给埋了,凌驰帮忙将这些兵器当做墓碑插在了坟头。
女人轻声问,“你们也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埋呢”
我叹气,“物伤其类吧,我们走。”
从山林中下来,女人想依附着凌驰,这家伙干脆几步跳起,用轻功跑路了,摆明了是懒得搭理,毕竟他还存有怀疑。
等我带着女人走出来时,凌驰已经坐在马上,满脸的冷漠。
三个人两匹马,我便说道“姑娘,我带你吧。”
女人看了一眼,却说道,“我想这位少侠带我。”
凌驰“不带。”
我“你看,他脾气不好,我带你吧。”
面露几分惋惜,女人只好点头了,我先是上马,随后朝着她伸手。
女人的手宽厚带有薄茧,握上时,能感觉到粗糙感,我是练剑的,手都没她那样粗厚。
“行了,我带。”
就在我要握住女人的手之际,凌驰驱马过来,抢先握住女人的手腕,一拽一拉,将人扯上自己的马后背。
女人落在少年身后,双手锁住他的腰身,可能是怕摔下马,掐得紧紧的。
我提醒着“小师弟你当心些,别跑太快颠着姑娘。”
两个人骑马自然会更慢了,我也放缓了速度在前面开路,夜色越来越浓,寂静的山道更显阴冷。
我还思索着方才的血案,邪魔外道才会这么爱蹂躏尸体,魔教有的分支确实喜欢这么做。
神域魔教座驾下三门护教,一门护教医魔为了钻研医术,能干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神域所为么
说起来,这姑娘脂粉太厚,我都瞧不清她本来面貌了。依稀觉得眉眼处与我今天收下的通缉令画像有点相似。
一男一女的画像,却是两个都像。
这个女子估计不简单,凌驰的直觉认为有蹊跷,而我观察这么久,她上马的姿势是非常娴熟的,手还那么粗,定然有问题。
就看什么时候暴露了。
又行了两里路,后面的凌驰忽然说道,“师姐,你去前面探探路,看看还有多久到店家。”
回头看到凌驰隐在夜色里的眼眸,我明白了,却还故意逗道“行,你可别欺负这姑娘。”
骑着追燕溜了,飞驰了几里地踏出山道,还真瞧见了挂着灯笼的小客栈,就在山口不远的地方。
我过去住店,让小二准备两间客房,又让他牵着追燕去马厩,自己转身就朝着原路返回。
凌驰之所以支开我,是觉得我俩都在,那女人有所顾忌,但如果只剩一个了,她可能就会出手。
足尖点地,凌空飞掠,向着小道抄起,我还是有一些担心凌驰应付不了。
落于树梢头,我四下巡视,看到了打起来的两人。
凌驰袖子破了,但没伤到,他没用刀,右手手里拿的是剑。
只见那女子披头散发,双眼猩红,面目狰狞,一手持爪钩,一手撕掉身上衣衫。
滋啦一声,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是个男的
我和凌驰“”
他抬手将脸上的浓粉抹掉,先前被脂粉遮盖的面庞就完全不像女的了,刚毅的面庞,阴邪的眼睛。
这是一个个子不高,颧骨突出,身形精瘦的男人。
他能扮成女的,一开始没让我俩识破,也是因为他的身体条件有这个资本,加上夜色遮掩,声音模仿,一时不辨。
我想来想去,名门正派也没这个路数,多半是走邪路子的。
像是魔教一门护教或者二门护教下的教徒。
“小弟弟内力欠缺,还能在我手上过几招,不错,但老子很讨厌英俊的男人。”妖男狞笑一声,眼珠子又转到我身上了。
“本想着先把你这花瓶解决了,就去杀你师姐,老子杀了她以后还要爽个够再剥了脸皮做香囊”
一旦撕破伪装以后,男人的声音妖媚尖细,没有男性的磁性,更没有女子的温婉,夹在中间不伦不类,却还要彰显自己的男性雄风。
我冷笑一声,“勇气可嘉,我师弟内力不行,你都没搞定,还想弄我打赢我师弟再说吧,丑冬瓜妖男,难怪刚刚不擦脸,原来是怕丑到我们。”
妖男尖啸一声,挥着手中的勾爪朝我飞扑,凌驰身快一步,身影急闪,以剑格开爪,挡在我面前,与之斗成一处。
我福至心灵,从袖兜里拿出通缉画像对比。
白天凌驰能一掌拍碎桌子,内力是有一丝丝恢复的迹象,伏神心法目前于他更多的作用是冲破点穴,等到以后内力相互调和,那将不可估量。
他对付这个妖男绰绰有余,就怕有诈。
杀气破空,妖男内劲勃发,震开了凌驰刺入胸膛的剑,抬手一爪划去他喉咙
虎口一麻,凌驰索性丢了剑,后仰闪避,左手为拳,右手为爪。反扣妖男手腕,锁招,推拉,少年以雷霆之势顶肘撞胸。
只听一声骨裂的闷响甚是悦耳。
捂着胸口急退数步,妖男还想拉开距离得以喘息,凌驰缠得狠,已近身前,锁他咽喉。
我是见识过凌驰的拳脚功夫的,力气大又刁钻,招式还狠辣,仿佛在与熊、狼搏斗,被缠着很麻烦的。
缠斗中凌驰挑起地上的剑,转身斜刺,妖男不敌力竭,来不及闪躲,腿上一道口子划拉开。
“啊啊啊”
好似大喊就能助威,妖男暴喝一声,目眦欲裂,已是乱了身法地扑过去。
凌驰现已破了对方的气势,也寻得了薄弱处,打这冬瓜就像吃饭。已经可以一招制敌了,少年却冷着脸没这么做,而是一招一招地磨他。
剑如果不是戳刺,那划在身上也不会多严重,可凌驰消磨对方,愣生生给他精赤的上半身添了几十道划痕,血淋淋的一片。
呼呼喘着气,身体淌着血的妖男说不出狠话了,竟是开始求饶,凌驰更是鄙夷。
“我还以为你是条硬汉。”嫌弃地一脚踹倒对方,凌驰的剑尖抵在了妖男的眉心处。
“不敢了,我不敢了,少侠饶命啊,我以后一定不胡作非为了”
我说“山上那三个男人都是你男扮女装杀的吧。”
妖男“是,我杀的。”
“姑且问一句,你杀这么多人做什么”
“杀了就杀了,哪有为什么,看不惯,抢钱,劫色,混江湖哪那么多理由”
我拿着通缉画像,“这上面哪个是你”
妖男一时没回话,凌驰又是一脚,对方痛呼“两个都是”
我恍然大悟,推测着“应该是你时男时女地在周围伏击别人,见过本来面目的都死了,目击者又不太清楚,所以画像才会出现一男一女,镇上人误以为是雌雄杀手。”
酷脸小师弟又是一脚,“是不是。”
“是、是”
我又问“你是神域教的吗。”
神域就是当今武林最大的魔教了,与武林盟分庭抗礼,虽然各自看不顺眼,但也没到有你没我的糟糕地步。
何况二十多年前的西岭剑魔黑白不分,到处乱杀,还短暂地合作过。
如今掌权的季盟主需要魔教来震慑管辖这群妖魔鬼怪,如果失去约束,那将更可怕。
我之前还头铁地单挑过魔教旗下的绝杀门。想来,绝杀门算是二门护教的分支吧
凌驰“魔教神域”
我“怎么,在北漠也听过”
凌驰微微应了声,看向脚下没气折腾的妖男,“知道什么说什么。”
妖男哀哀求饶,这下老实巴交地都交代了。
他也不算是魔教的,不过是侥幸遇上了几个二门护教的属下,学来了奇诡的魔功,把自己练得男不男女不女,就以为自己所向无敌,开始四处作乱。
我继续追问,“那你可见过二门护教老大”
“这等大人物,我怎么见得着。”
“也是。”
凌驰“你知道二门护教”
“神域教座下三门护教,我之前挑翻的就是二门护教下的绝杀门,不过也没见到二门护教现身。”
“你捅娄子还挺大。”
“怕啦怕了就回门派乖乖修行,师姐自己去查案子。”
“”
凌驰狠狠剜我一眼。
“师姐真的关心你,二门护教传闻中是个不男不女的,外号阴阳神君,阴邪不定,说不定哪天就找我麻烦了。”
“好啊,我等着给你收尸。”
“”不愧是你。
结束这个魔教的话题,我拍着通缉令,欢快道。
“好了,现在都解决了,没想到通缉令上的两个是一个,这下一千一到手”
愉悦地收好画像,我又谄媚地看向凌驰,“辛苦小师弟啦,这银子我们对半分吧”
“都给你,看你这没出息的样。”
“小师弟真好师姐以后疼你”
“”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松懈这一刻,躺着哀嚎的妖男拼着一口气,掌中一翻,几枚钢针暴露。
心思电转,在他发难之际,我甚至来不及出口提醒凌驰。
手中藏柳出鞘,寒光飞射,疾风迅雷的一招平斩,钢针如数断裂。手腕急转,掌中剑落下,一剑扎穿对方肩头,我将人钉牢在地面。
惨叫一声,妖男愤恨地瞪着,骂骂咧咧,恨不能吃我肉。下手如风,点了他的几处穴道,这下彻底放倒对方。
拔出剑,抖掉上面的血珠,剑身熠熠生辉,一点血污都没残留。
我威胁道“你再乱动,我挑断你手脚筋,挖你眼珠。”
凌驰愕然地望向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那般。
拍拍少年的肩头,我嘿嘿一笑,“师姐没骑马过来,咱们现在三个人一匹马,怎么办。”
片刻愣神后,他恢复了往日的臭脸。
“惊风驮着这家伙,我俩牵马。”
“干嘛让他骑马,他配吗”
“你要如何。”
“师姐有个提议,不如师姐骑马带着你,然后把他绑在后面拖着惊风肯定撑得起。”
凌驰面颊抽搐“会拖死他吧。”
我“关心他啊。”
凌驰“带着尸体去领赏很麻烦。”
我“切脑袋带过去”
凌驰“你有时候真的不像名门正派。”
我又蹲身查看了一下妖男,笑道“哎哟,都能学乱七八糟的魔功,肯定皮糙肉厚,拖一下死不了,顶多皮开肉绽。”
凌驰“”
我“哦,懂了,原来你不想和师姐一块骑马,那算了。”
差点忘记他讨厌我了。
“照你说的做。”
还想另寻他法,没想到凌驰又同意了,他总这样善变。
胡乱给妖男包扎了下肩头,找来树藤砍了几根枝桠,凑成简易的木垫子,将他丢上去,另一头拴在惊风的马鞍两侧。
上马之前,我看着凌驰,“谁在前”
“你坐我后面。”
“真的师姐坐后面的话,可是会搂着你腰的,不嫌弃吧”
“你敢乱碰。”
“那你让师姐坐前面呗,我没那么多讲究,手抚在我耳朵上都行。”
“你不是信不过我么,还敢把后背给我”
又讽刺我不信任他的事。
叹口气,拗不过他,凌驰率先上马,待得他坐稳了,我提气跨上,落在他身后。
无处安放的双手最终可怜兮兮地反抓着马鞍,这家伙却迟迟没有动。
我“走啊”
凌驰“你手不放了”
“不是你说别乱摸你吗。”
“”
凌驰哼了声,竟是策马跑起来,我身子一抖,差点摔下去。
幸好我腿夹得稳,后面被拖着的妖男更倒霉,哎哟哟叫了一路。
这一路就一家住宿小店,规模不大,好歹是吃住齐全。
我觉得浑身都是汗,让小二在房内准备好洗澡水。
接着,我将地上被拖得不省人事的妖男扛起,凌驰拦住我,“你做什么”
“当然是把这祸害关我房里,衣不蔽体又血糊糊的,掌柜的不准丢外面。”
凌驰“再开一间房放他。”
我“不行,他狡猾,一千一跑了怎么办。”
凌驰“”
最终是凌驰咬牙切齿地将妖男扭到自己房里了,我有些不放心地站在房门口。
“小师弟,你确定要和他共住一晚”
“怎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不是,我怕你吃亏啊,毕竟师父那边不好交代。”
“”
凌驰重重放下茶杯,走过来将我推出门,接着,砰一声关门。
行吧,别太溺爱师弟了。毕竟妖男肩膀受了伤,还被点了穴道,不是凌驰对手的。
这般宽慰着自己,我回屋洗了澡,美美地睡了一觉。
天亮醒来,下楼看到凌驰已经在下面坐着了,小二在端早点上桌,地上坐着憔悴狼狈的妖男。
此妖男被熬得精疲力尽,眼带血丝,口中念念有词道“狗男女,你们不知道我神域教有多厉害,以后二门护教一定会替我报仇”
我拿起馒头塞他嘴里,“得了吧,日月神君恐怕都不认识你,就算找我麻烦,也是因为绝杀门的事,与你有芝麻大关系。”
“呜呜呜”
“而且,我才不怕那不男不女的家伙,让他来我还挺好奇的”
修整好以后,我与凌驰再次上路,这次与客栈买了一头驴驮着他,免得路上真拖死了。
午时,我们进入下一个城镇,在这里将妖男连同驴一起交给了官府,耽搁了半个多时辰,好歹是拿到了赏银。
官差看我们是愿意出手的江湖人士,又给了几张通缉令,说如果遇上,就是顺手的事。
我笑着与官差大哥作揖,只要有钱,好说
出城后,凌驰一直快马加鞭的,让我也不得不紧跟着,都没空再算算银票。
“小师弟,那么赶做什么。”
“你不是要去洛城还钱么,日落前进城,然后还了钱就走。”
“哦你是不想天黑在洛城住吧。”
“是,所以你最好快点。”
“行,都依你。”
黄昏时,我们进了洛城,我是有一阵子没来了,自从破了戒欠了债。
真是感慨万千。
牵着追燕来到采风馆门前,我深吸一口气,“小师弟,你闻,这里都是香的。”
某人冷着脸,与这里的和谐气氛格格不入。
“怀莲,记着你答应我什么。”
好啰嗦哦,我哄着,“是,进去就找悦悦老板娘还钱,绝不逗留”
“你最好记得。”
“哎呀,我身边都有你这么个未来头牌,我不馋别人。”
“你”
逗得他恼怒,我抢先一步跑过去,凌驰立刻跟来,门外招揽客人的几个华服弟弟瞧见我,眼睛一亮。
“莲莲”
“莲姐姐,好久没见了啊。”
“许慕今天有空哦”
“哥哥弟弟们,怀妹来了”
这隆重的待遇也不是没有过,我以往都会调侃几句,但旁边凌驰的眼神太犀利了,我只得将围上来的哥哥弟弟给推开。
有些进来玩的女客对我发出了佩服的眼神,隔着老远冲我敬酒,好像我夜宠数男一样
“行啦,我今天不听曲,不看舞,我不是来玩的。”我很是怜香惜玉地劝退大家。
“噫,你旁边这个小漂亮好眼熟啊。”
“这不是凌驰吗”
“对哦,差点忘记了,莲莲把小花猫买走了”
“这是回娘家吗带礼物了没,小花猫”
“好姐姐,你要不把我也买走吧”
凌驰瞳孔地震,咬牙握拳,我好想笑,却又怕他掀桌子,赶忙拽着他的手,安抚着“好了好了,你们快去把悦悦叫出来。”
老板娘还没来,头牌先来了。
今日是贵公子打扮的许慕挽着发髻,手持一柄桃花扇,开合间尽显一派风雅。
男子言笑晏晏,看了眼凌驰,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
凌驰“咳。”
被这一提醒,我收回观赏的眼色,“还好还好许慕,老板娘呢”
“不是来见我的”
“这不是见着了嘛,我这次顺道来还钱的。”
“老板娘今日有事,信得过,就给我吧,我替你转交。”
“好啊剩下的以后我还会来还的”
从包袱里拿出一叠兑换的银票还有一袋子银钱,刚要递过去,凌驰拉住我的胳膊。
少年盯着许慕,好似暴躁的小豹子盯着温和的绵羊。
“立字据,这里是七千两白银。黄金白银一比六,别诓这傻子。”
我这个傻子只得赔笑“”
许慕叫人端来笔墨纸砚,写了以后还盖了自己的章,他说道,“凌驰,你的袖子破了,要不要在这补补。”
我绕过去一看,这似乎是昨夜与妖男对峙划破的,事后就都把这事给忘记了。
“行,给他”
“不用。”
凌驰打断我的话,将墨迹干掉的字据一把拿过塞我手里,转身就要走。
“破了不好看,缝一缝不耽误什么事的。”
许慕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比这夏夜的风还怡人。
我很喜欢他哄人的姿态,谁不迷恋温柔乡呢。我一把拽住凌驰,将他摁回椅子上,招呼道“来,让许哥哥把袖子补好。”
凌驰用一种能生吞我的眼神瞪过来,气得就用头撞我。
一把撑住他脑门,我凑近了说,“穿着破衣服也不好看嘛,补一补又不会少块肉,放心,绝对不会夜宿的。”
“你就是想和他们多待一会儿”
“哪有”
笑眯眯地镇压了凌驰的反抗,许慕拿来了同色的针线,坐在了少年身旁开始缝制。
啊,许慕,洛城女人的梦中情郎,温柔体贴,最佳蓝颜知己。王公贵族、女侠浪客,为他一掷千金也是情有可原。
手中针线翻飞,许慕问道,“那日你给凌驰赎身,却又没有带走他,为何如今会一起出现”
“还用说,肯定是凌驰主动跑去找的。”
“好姐姐,是不是凌驰粘着你”
“新人还是不懂规矩,赎身又不带走,肯定是不要嘛,还眼巴巴地凑。”
一旁的哥哥弟弟们讨论开,话里话外有着对凌驰的揶揄。
凌驰要喷火了,我连忙解释,“都猜错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现在是我师弟。”
众人吃惊“啊”
幸好门派中人不逛采风馆,不然很快就要暴露我睡了凌驰这事,师父不得抽死我。
许慕走线的手一顿,瞧我一眼,“这可有缘了,你师父知道你俩这事么”
“不知道不准说,大家都要保密啊求求啦”我双手合十,满脸诚恳。
许慕柔声,“好,我会让他们只字不提的。”
不愧是头牌,这话一说,哥哥弟弟们都极为乖巧地点头,绝不让我阴沟里翻船,坚决捍卫我在师父面前的底裤。
凌驰只是冷笑,“真会哄人,沉溺这种地方,迟早坏事。”
许慕“傻小子。”
“骂谁呢”
“你。”
凌驰要暴起,我手底用劲,将他摁回去,“习武之人可不要欺负不会武功的。”
许慕全然不怕,仗着我在这里,继续绵中带刺地说,“你以为是我们误了你师姐么。”
“怀莲来这里六年,我陪她六年,她从来不碰谁。每回风尘仆仆地来,都是寻求一丝慰藉,她那么好,谁不想靠近。你倒好,一来就夺走她,大家可都心里有怨呢。”
听到这句话时,我隐隐觉得事态有点不对,我望向许慕,他只是冲我眨眼,让我先不要说话。
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许慕略带抱怨的话,绵羊也会咬人哦。
“凌驰,是你坏了她的规矩,真要说误事,也该是你。”
这倒打一耙让凌驰先是一懵,随后怒意直飚,“许慕,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许慕“你师弟要杀我,我有点怕。”
凌驰“你”
“好了,乖,别闹了。”
一把捂住还要口出狂言的凌驰,我可不敢点他穴道,免得他又身子不舒服。只好自己锁着他上半身,坐着的少年僵在我怀中,没怎么挣扎了,红到了耳朵尖。
许慕瞥过眼,轻笑,咬断了线头,“缝好了,这天色都晚了,不在这里留宿吗”
“不了不了,缝得真好,改天找你玩。”
“怀莲。”
“什么”
“耳环很漂亮,衬你。”
许慕,总能抓住女人心
被他夸得心花怒放,我笑呵呵地拽着气成河豚的凌驰走出采风馆。
凌驰的脸色阴沉得比乌云还浓郁。
“你不是怕师父知道你睡了我吗。”
“呃,怎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最好保守秘密的方式就是把这些家伙都杀了。”
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了,我惊愣地瞧着他,“你的意图太明显了,那你是不是还要把师姐给杀了。”
好似给他了新思路那般,少年嗤笑一声,冷冷的眼色染上几分不可捉摸。
我嘴角抽搐“不是吧,你果然很讨厌师姐。”
“反正你也信不过我,当心后背,怀、师、姐。”
“你恨我就算了,但小师弟你真的冷静点,这是洛城女人的快乐源泉,摧毁不得”
“就知道你舍不得,你喜欢那个许慕。”
“还好,不过他真的暖心,我喜欢他的知进退懂冷暖,哎,你等等我”
少年上了马便打马狂奔,把我远远甩在后面,我搂着追燕的脑壳,哀叹着,“我怎么又惹到他了,苍天啊”
我是不是,需要带凌驰去百花楼开开眼界,这样他就能理解我了
作者有话说
百花楼团建走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