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几道闪电劈下,雷声就跟着而来,没多久便是狂风大作,雨势渐起。
我和凌驰在雨幕中驾马狂奔,只求赶紧寻到一处安全的避雨地。
谁能想到,刚出洛城没多久,这老天爷就发脾气了。
洛城本就是附近最大的城池,自它以后路上就只有村镇,隔得还挺远。现在又是雷雨夜,行进速度更是慢了。
估摸着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小村了吧,这风雨大,我也闭了嘴闷头赶路,就怕一张嘴就灌了满口雨水。
我可是有一些牢骚想发哦
“前面有家店。”
马蹄声与雷雨声交织着,忽然听到凌驰的呼喊,我抹掉脸上的雨水,皱眉看向夜色中飘摇的灯笼。
灯火摇曳,看得人心头一喜,这下可有地方过夜了。
一路快马加鞭赶至店门前的棚子下,我和凌驰进来后,将两匹马也尽量往里面引。
这就是一间前后贯通的茅舍,棚子支开的地方摆着两张桌子四条板凳,都被雨水飘湿了。
等到两人两马进来后,地方就显得很狭窄。凌驰努力不与我贴近,便只能挨着惊风。
挂在外面的幡布上写着阿刘食摊,想来只是普通的小吃店,不能住宿。不过求求老板,随便给个柴房过一夜也行。
这种丢面子的事,那自当我上了。
抬起的手被捉住,我看向湿漉漉的小白花师弟,“怎么了”
“你才怎么了,敲门干什么。”
“当然是找主人家,让我们留宿一晚。你要在外面喝风啊”
这么说着,我挣开他的手,抬起自己的裙摆,当着凌驰的面用力一拧,呼啦啦的水直往下掉。
“看到没,湿透了,运功都蒸不干。”
“你怪我”少年错愕,好似不服气。
“不然呢本来有点下雨的时候,我们就能返回洛城住宿,何必冒雨弄成落汤鸡”
“”
轮到凌驰语塞,他辩驳不了,倔驴道“你答应过我,不在洛城过夜。”
“是,师姐答应了,这不陪你风风雨雨嘛。但师姐可没说不埋怨你”
“”
又是用力一拧,挤出水,放下裙摆,我将湿透的头发往身后捋开。
“你生气了”
“哟嚯,小师弟还会有这种心虚的时候”
听到少年略显底气不足的声音,我新鲜地瞧着他。
被我盯两下,他又来了气势,不服软道“那你怨我,衣服就能干了雨就不下了”
“不,但师姐心里舒服。”
“”
凌驰缄默不语,绷着脸将右手皮质的黑色护腕拆了,挽起湿袖子到手肘,横着手伸到我面前。
“干嘛”
“让你咬。”
“你还嘲讽师姐是狗”
“没有我、我娘生气就会咬我爹。”
有被震撼到,我不禁笑出声,“你家家风很别致啊。”
凌驰“过时不候。”
“收了你的小蹄子,师姐哪敢咬你。”
“你不敢咬我呵。”
“”
少年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似嘲非嘲地斜我一眼。这讥诮的样子,也唤醒了我的记忆。
只能说这鬼天气,加上身上紧贴的湿衣裳让我不舒服,一时忘了不提旧事的约定。
我快言快语地奚落他,“说得好像你没咬我似的,采风馆就没教好你,真该让许慕再教教你待客之道。”
总被我调戏到无言,凌驰大概也想扳回一局,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转盼间,他又收了目光,低声喃喃道。
“或许那晚我就该咬穿你喉咙。”
冷风送来他的呢喃到耳畔,我才不虚,无赖一笑,“谁让你错过了,过时不候”
大风吹灭了灯笼,闪电在夜里浅游,雷声还一阵接着一阵。我与凌驰唇枪舌剑地对峙几句,忽的,茅舍的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皮肤黝黑的两兄弟,看着三十多岁。其中弟弟的目光粘在我身上,一时看愣了。被哥哥用手肘顶了下,这才收敛神色埋下头。
看着木讷老实,但眼神闪烁。
“我听二位客人说了好一会儿了,要是不嫌弃,进屋避雨吧。”
“不嫌弃,多谢店家我这马”我赶紧扒拉开凌驰,走上前接话。
被推开的凌驰翻了个白眼,依靠着惊风摆臭脸。
“夜深雨大,也没人赶路了,就让马在前棚避雨吧。”
我客气地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递过去,这位当哥哥的店主还不好意思收,直说给多了。
“没关系,实在嫌多,你再给些吃的喝的就行,我们还得借助一夜。”
哥哥与弟弟对视了一眼,这就引着我们进屋,说还有一间柴房可以给我们。
“小师弟,进去了。”
总算能脱衣服晾干了,我心情好了些,叫着凌驰进屋。他左右张望着跟进来,一手勾住我肩膀,把我拉到身前。
“你没注意那个男的弟弟一直在看你吗”
“怪师姐太过美丽,看看不碍事。”
凌驰冷笑,“他瞎是他女人看得少,你也不用自吹自擂。”
“怎么,你女人看得多了”
“哼。”
柴房的门推开,一股霉味儿混合着说不清的潮湿腥气飘来,我和凌驰都忍不住扇了扇面前的气味。
“是难闻了点,开开门窗透气,我去给二位拿吃的。”
跨进门,我看到墙角的窟窿,这柴房漏雨,柴都湿了,不好生火做饭。角落里还有深褐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浸湿过。
怕不是有点问题哦。
也不再嫌弃,寻了个干净的地儿,把包袱丢上去,我席地一坐,凌驰还在查看。
“看什么呢。”
“有古怪。”
“你觉得是黑店啊成,那你守着,师姐歇息。”
“”
店主哥送来了两碗稀粥、一叠腌萝卜还有一大块肉饼,男人老实本分的脸上挂着笑。
“我怕你们嫌柴房不好闻,给你们送来熏香,就放门口吧。”
“多谢。”我扬起笑。
这熏香的气息就是普通寺庙的那种气味,没嗅出什么异样,我便看向吃食。
吃的卖相看着还不错,凌驰没有动,我从包袱里翻出卷轴,抽出一根银针试探。
银针没有变色,我收拾工具,只说“这针只能测出剧毒,寻常的泻药迷药可测不出。”
“那就别吃。”
说着,凌驰端起这些食物,倒在了柴堆后面,过了一会儿才将空碗摆在门外。
从怀里掏出通缉画像,这两兄弟不是上面任何一个,我还有点惋惜。若是一夜相安无事,那便最好。
从包袱中拿出干粮,我和凌驰就这么默默地啃着。漏雨的滴答声甚是烦人,像苍蝇。
吃完,我就准备宽衣解带,看到我扯腰带的手,凌驰急了,眉毛竖起,厉声道,“你干什么。”
“都湿透了,肯定脱下来晾一下,你也是,一起脱了吧。”
“”
凌驰没动,但有人动了。
拿着板斧与金瓜锤的店主两兄弟走了进来,脸上没有猖狂的笑容,只是安静地,直勾勾地盯着我与凌驰。尤其那个弟弟,淫邪嗜血的目光几乎洞穿我。
凌驰丢给我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哎,能不能好好休息一下,我本觉得和和气气地过一晚就算了。
杀人如麻,且弑杀残暴的人,身上就会有收不住的杀气与死气的味道,有经验的人就会察觉出。
混江湖的,多少沾点。
有的人会伪装,有的人则会故意泄露,取决于他的目的。
这两兄弟的脸上已是鬼气森森的,眼神阴邪,仿佛我与凌驰已经是待宰的牛羊,先前那副假装的木讷宽厚消失不见。
杵着藏柳站起身,我看向这两人,“我和师弟就是借宿一晚,不至于要打要杀吧,和气生财行不行。”
“只怪你俩进错门。”大哥亮起手中的板斧。
“所以你们这是黑店,专门截杀过路人。”
“不错。”
“杀了人怎么处理”
“这片地这么大,还怕没地方埋你么,不过我可还舍不得杀你。”已经等不及的小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恨不得就地扒了我衣服。
我“是我们进了阎王殿,还是你把阎王请进家了”
小弟“小贱人口气不小,你们饭菜”
凌驰“饭菜倒了。”
小弟一愣,好似料到了可能会这样,抖动面容一笑,“是么,那你们运功试试。”
听这口吻,好像十拿九稳了。
我尝试着提气,体内真气聚拢受阻,气脉不畅,若是顷刻间强行运功,反会误伤自己。
我啧了一声,看向门口袅袅燃起的熏香,凌驰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终于也反应过来。
真是一套接一套,但凡这熏香烈一些,我就能嗅出古怪,偏偏与寺庙、家用的熏香差不多。
不过也能断定药效不持久,赢面在我们这边。
打起来就是一眨眼的事,这家黑店的两只拦路虎也是有些本事。
没有多余帮手,就靠兄弟两人把南来北往的人都吃掉,想来是不太差的,比先前那个男扮女装的妖男强些。
“砰”
冲破柴房的屋顶,杀入雨帘中,我与拿着板斧的大哥激斗一处,手中藏柳出鞘,剑如疾风惊雷。
然而要顾着小师弟,我打得就没那么帅气了。时不时我就瞥一眼,顾着下方的凌驰,同样吸入了熏香,他也聚不起气,好在诛邪三十六式也足够他应付对面的金瓜锤。
大雨瓢泼中兵器相接,飞溅的雨珠击打在发肤上,格外冷冽。
翻飞落地,我一抬眼,对面的板斧兜头砍来。左脚急蹬,身体向右一撤,斧面贴着我的左臂擦过,登时,冷意直窜脊髓。
那边应付凌驰的小弟焦急大喊着。
“哥别伤到那贱人的脸不然我一会儿提不起兴趣哎哟,娘的,这小子中了药香还这么难对付”
“你还有心思活捉我小心你弟弟给你收尸”
听到那便宜弟弟的喊声,我冲对面的大哥嬉笑。
这大哥抖掉斧头上的雨珠,身影腾挪之间,步伐也变快,一招招携裹着冷雨的劈砍势如破竹。我不慌不忙地一一掠开,接了他的招。
“你话多,砍你一条胳膊,再烫烂你嘴巴,留给弟弟当人偶。”
“你真是个好哥哥。”
力大如牛的男人沉默寡言,说完这句以后就不再说话,专心对付我。
论身形是我更轻盈,但他气力足,总能快跑着跟上。好几番大开大合地劈砍砸后,泥地上冒出一个个大坑。
泥水四溅,我挽起剑花弹开,看向那些坑。
不少坑被雨水一冲刷,露出了里面埋下去的死尸。看来兄弟俩杀了不少过路人,有的已是白骨,有的半腐烂,有的甚至还是新鲜的。
坑里的一老一小被砍得不成样子,还能看出老者死前紧紧地护着孩童。
男人冲着我大喝一声,抡斧砍来。
手中藏柳划开雨幕,与雷声齐鸣,与剑心意相通时,最是能发挥剑招威力。
浅浅一招封喉,板斧落地,温热的血自男人脖前喷洒而出,他瞪大眼珠子捂着喉咙,发出残破的声音。
但他还没死,还能吸气,还能尝试着点穴止血。
看他求生欲强悍地止住了血后,我挥剑几下,将他手筋脚筋挑断。
与此同时,我转头望向凌驰,发现他的剑已经穿透了对面人的心窝。
我没下杀手,但凌驰杀了。
喉咙划得不深,这大哥还能止血救助自己,可他发现弟弟已是剑下亡魂,挣扎着怒吼着,只不过划开的喉咙已经语不成调了。
凌驰想给这大哥一个痛快,我抓住他手腕,“让他活着呗,当然,撑不住死了就是他自己的锅。”
“你为什么留手了。”
“师父说,让我不到万不得已,少添杀孽。虽说你没关系,他没要求你。”
凌驰看着脖子、手脚都是血,在地上爬着要去弟弟那边的大哥,他的身下是蜿蜒的血水,被无情的冷雨砸出朵朵血花。
少年淡淡道“到底谁更残忍。”
“江湖嘛。”
我把那些被砸出来的死人坑又填平了,茅屋也在打斗中破损,根本遮挡不了雨。
还得重新找个地方避雨过夜,将吸入的药香给逼出来。
我可不喜欢浑身湿透黏糊糊地过一夜。
再次骑马闯入雨夜里,这次凌驰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猎户木房。
把两匹马拴好,赶去屋檐下,我推门进屋。
虽然屋内蛛网遍布,弄得我满头满脸,灰尘霉气也重,可是不漏雨。地方还挺宽敞,摸着有床板与灶台,下面堆着干草和两块火石。
借着闪电的亮光,用火石点燃干草,把有湿气的木柴也放进去烘干了烧。
不一会儿,灶台下的火就大了。
屋内亮堂了,凌驰从包袱里拿了吃的去喂马,等到他进屋时,就看到我在解上衣的系带。
“怀莲”
“你喊什么,师姐还活着呢。”吓一跳,我嗔怪地瞪他一眼。
“你又脱什么”
“烘干衣服,包袱里的可能也沾湿了,都要拿出来烤烤。”
“不准脱,孤男寡女,不成体统”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再说了,都是同门姐弟,你想歪了才心里有鬼,我还以为北漠的男儿会更潇洒些呢。”
火光中,少年的脸染上深色,视线盯着地面,没往我这里瞥。
“北漠也没女人和男人在一个屋子里脱衣服。”
衣衫掀了一半,我故意走到他面前,一开一合地逗他,“哎师姐就要脱就要脱”
“你住手”
“滋啦”
被逗得面红耳赤的,他暴躁地扬手拽起我的衣襟。本是想不准我掀了,力道太大,直接把我领口撕碎,露出里面的亵衣。
一刹的寂静后,少年瞳孔紧缩,松手之时羞恼地转过身,差点撞到墙面。烦躁地捶了一拳无辜的墙,他愤愤地开门跑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师弟对师姐还没到情根深种,非她不可的地步呢:3”,但逗起来真的好玩
拉扯拉扯拉扯作者尖叫
放心,师姐现在完全没想到恋爱这方面作者打滚
感谢在2022060513:27:022022060622:2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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