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都是开了荤的家伙了,还小姑娘一样。
小师弟这样只会被欺负啊
心里这么想着,我将衣服脱下检查,被撕裂的地方开了个口子,我又不会针线活,这衣服得拿去镇上找布艺店缝一缝。
过得一会儿,我从门缝里往外看,瞧见凌驰坐在门外的屋檐下。雨珠如串,打在他的发梢、肩头,少年背靠墙面,缩了缩身子。
他的左边是惊风,右边是追燕,这种可怜兮兮与马儿为伴的样子,让我一阵发笑。
包袱里的两套衣服都不同程度的湿润了,我全都抖开,却发现没有晾晒的竹竿,得去林子里砍几根树枝来撑起衣服。
只穿着贴身的亵衣亵裤,我走到门边,“小师弟。”
外面的家伙不搭理我。
“可否请小师弟去找些晒衣服的树枝呢,湿衣服需要晾起来。”
“你没长腿么。”
“行吧,师姐自己去。”
打开门,刚踏出一步,蹲坐的凌驰扭头看到我这样子,惊得蹿起,摁着我的肩头将我推回屋内。
后背不轻不重地撞在墙面上,迎面是少年怒气冲冲的脸蛋。
凌驰发觉手掌下是没有衣物隔阂的皮肤,手指发颤,又飞快松开我的肩头,嘴上却不饶人。
“你疯了穿成这样出去”
“雷雨夜,小树林,没别人,师姐找了树枝就回来。”
“你给我等着”
磨着牙丢下这句话,凌驰扭身出门,冲入雨幕中。
看吧,只要我假装衣不蔽体地出门,凌驰就会主动帮忙了。
心安理得地又坐回灶台边拿起上衣烘干,我哼着小调耐心等候。
晃神一下,不禁忆当年了。
以前,也有过这种不便的时刻,但那时是我受伤躲雨,被对方找着。
火星蹦到皮肤上,细微的刺痛拉回我的思绪,蹙眉,我看向落下一点猩红印记的小臂。
“傻子,衣服要烧着了。”
倏地,担着上衣的双手被凌驰抓过,不知他何时回来的,我竟是连脚步声都没听到。
大意了。
被削光滑的树枝是很好的晾衣杆,就静静地立在墙头。
少年握着我的手腕,眼里映出跃动的火光,察觉出他眼底里的几分谴责。
我笑,手臂从他虚拢的掌中滑脱,抖动手里的外衣,“你看,这件被你扯坏的烘干了。”
凌驰轻哼一声,目光不敢往我身上落,只道“干了就穿上。”
“我要穿没坏的,还有好几件没干呢,你的也脱了吧,免得染了风寒。”
“你”
“我什么我,别去外面避嫌了,师姐是关心你,再说你要是病了,师父要削我,还会给我添麻烦。”
凌驰缄默不语,我叹口气,还是将撕坏的里衣穿上,免得他不自在。
由得他思虑重重,我只是背对着他将晾了衣服的树枝架起,展开的衣裳挂在半空中,拨弄出灶台的柴火圈起,热气暖烘烘地流转在木屋中。
将手头的事情做好后,我看到凌驰的手放在腰带上,要解不解的,似是犹豫不决。
看得我手痒痒的,很想用藏柳削他衣服。
当然,我要是这么做了,他会以为我是色魔的。
我开始面壁打坐,双手搁在膝头,调动内息,“师姐要运气逼出熏香残留的药力,大约半个时辰,待我休息好后,我再帮你。”
丢下这话,我也就屏息静气地调理真气。
片刻后,耳边开始有脱衣物的细微声音,想来是凌驰不别扭了。
体内受阻的气脉在一点点地抚顺,淤堵的筋脉气流被我整合运转,伏神心法竟是在这时融会贯通,游走四肢百骸,冲刷掉残存的药力。
身体逐渐发热,皮肤上的气孔开启,蒸腾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顿觉通体舒畅,心境平和。睁开眼,我眼眸清明地望着墙壁,想到凌驰那炸毛的样子,提醒着。
“师姐调理好了,请问能否转身”
“不可以。”
身后传来凌驰慌乱又急切的声音。
“可这样,师姐怎么为你运功调理呢你内力被封,又中了药香,自己逼毒难上加难吧”
“我自己想办法。”
“别倔了,不想拖后腿,就得接受现状,你需要师姐。”
“”
“难不成你现在衣服都脱光了”
“想什么呢,没有”
“那师姐转过身帮你调理也没什么吧,你好歹穿着裤子吧。”又不是没见过,心里哼唧一声,我不以为意。
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待到他说可以时,我转回头,看到凌驰穿着半干的白色里衣,没有腰带的束缚就显得松松垮垮的,坠到了脚踝边。
真有一番春色无边的感觉,不愧是采风馆下任头牌。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上床来。”
凌驰表情僵住“”
我拍着床板“你过来打坐运气,我帮你调理。”
这是上断头台吗
他走到床边这几步好似费尽了力气,别扭不已地上炕盘腿坐稳,我聚气于掌,轻轻贴在了他的脊背上。
掌下的肌肉骨骼瞬间绷起,像是在抵抗我的触碰,我出声提醒“不要用力,不要对抗,跟着师姐的气息走,放松,吐纳。”
“”
“你要是在运功的时候乱来,咱俩可都会反噬受伤的,内力调息不开玩笑啊。”
“是。”
又是半个多时辰地运气调理,直到我撤力收掌,我还摸了摸凌驰的衣领。
内力的运转将贴身的衣服都蒸干了,他发觉我的手指摸到衣领,瑟缩脖颈,扭身抓住。
凌驰没有说话,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容抽动,脸颊上的那颗小黑痣都好似在骂我毛手毛脚。
“师姐就是看看你衣服干了没,没干可以脱了继续烤着。”
“不用你操心。”
“好吧,这里只有一张床,你睡”
凌驰快速下了床,看样子是不与我争这床板子了。他坐回灶台的火堆旁,添了些木柴进去。
屋外的风雨被隔绝,室内一片暖色。
我也起身坐到灶台旁烤火,凌驰默默与我拉开距离。我托腮,笑眯眯地望着他线条明朗的侧颜。
还是藏了点婴儿肥,下巴的那条线略显圆润,但很好看,没那样锐利逼人了。
这温润的模样,大师姐的气质又丝丝缕缕地发散出来了。
小时候,大师姐总会牵起我的手,她带着师兄与我去山上打猎,去溪边捉螃蟹,给受罚的我送吃的,夜里还总加餐,我练功不得要领,她会手把手教导。
我不会的,她都会温柔地教我,一遍又一遍,她都没怎么与同门的人生过气。
她是月光一样的存在,温和地照耀在大家身上。
或许因为大师姐也是捡来的,所以对于同样捡来的我格外关照。
“你在想谁。”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唤回我飘离的思绪,涣散的眸光凝聚,我竟是情不自禁地将手贴在了凌驰的脸颊。
少年的脸是热的,熨帖着我微凉的掌心。
很稀奇,他没有呵斥没有躲开,而是忍耐了。
就这么乖顺地被我拢在掌中,我抿起笑,揪起他的面颊,“小狗狗。”
凌驰不悦地挥手挡开我的爪子,纤长的眼睫下,眼眸渗出浅浅淡淡的情绪。
火光忽闪,光影在少年英俊的面庞上摇晃,为他添了一分柔软,脸侧被我掐起的红印如退潮的浪,偷偷消失。
蜷缩起双腿,将脑袋搭在膝头,我懒懒地开口,“师姐想的人可多了,猜猜看”
“无聊。”
“反正也睡不着,还是说你困了”
“你在想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刚才难道不是你问的”
“”
“我在想大师姐、师父,还想了错过的一段良缘呐。”故意将最后一句话音拖长,就是想勾起对方的兴趣,多和我聊几句。
凌驰拾起身侧的柴丢进火堆里,乍起的星火像逃窜的萤火虫,只听他冷淡地说。
“错过的,怎么能叫良缘。”
“因为对方是个良人,错过这个好的,那不就错过一段良缘。”
带着几分试探与漫不经心,凌驰问,“是师父口中的小海吗。”
“嗯。”
“什么来头。”
“怎么,现在有兴趣和师姐聊了”
“爱说不说。”
我晃着脑袋呵呵笑,“人家叫赫连海,和李寒雨差不多年岁,年少有为,出名很早,在不到三十的年纪便是藏秀峰钦定的下任掌门。”
凌驰思索着,有些诧异,“藏秀峰的赫连海,中原武林称为天海双绝的家伙”
“哇,你也听过他的名号。”
“能让你与这等人物定亲,师父应该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本该反驳这话,我张了张嘴又笑了,辩驳已经没有意义,事实是我确实没与赫连海成婚。
虽说如今两个门派的关系还是亲厚的,我再见赫连海也没有心痛难忍,但这情绪像蜘蛛铺就的网罩在心头。
乍看之下好像不存在,可仔细瞧,就会察到蛛丝马迹。
它细,还粘,粘在身上就算抹掉了,还会有一丝丝的不适。
看着凌驰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又想抒发一番情绪了,他可真是个好听众。
“师姐十八岁与赫连海定亲,如果顺利的话,二十岁那年就该与他成婚了。”
“婚事怎么没的。”
“想听啊”
“嗯。”
“十两银子。”
“抢钱啊。”
“这可是苍山孤狼和天海双绝的红尘往事不值这么多钱吗”
面对我伸过去的掌心,凌驰啪的一下打掉,摆出一副爱讲不讲的高姿态。
没办法,谁让我现在睡不着,极度空虚且嘴痒。
“哎,其实也没话本故事那样荡气回肠。不过是我年少不知情滋味,一心忙着练功、找大师姐的仇人,就与他错过了。”
凌驰果然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甚至带着一抹怀疑。
“就这样”
“是啊,没有血海深仇没有爱恨纠葛甚至连误会都没有,说书先生都不屑于讲的那种。”
“那你还收我十两”
“你也没给啊”
“他不喜欢你”
“喜欢的吧。”
“是你不喜欢他”
还真就被问住了,我恍惚了一阵,看着眼前的少年,然后扪心自问。
“以前觉得一般般,听师父的就行了,自己大概不是很喜欢他,现在倒是觉得,我是喜欢的。”
“师姐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也是这样的下雨天。我受伤躲在一个山洞里,当时与师兄他们失散了,但就是被赫连海找到了,他找了我一天一夜,他当时担心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
“那时我也是落汤鸡的样子,赫连海打着青色的伞,找到我以后,就给我烤衣服,把自己的外袍给我穿了。”
“我已经忘记为什么受伤,为什么与同门失散了。唯独记得赫连海,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袍是白色的,上面绣着蓝色云纹,下摆沾了些泥点。”
纵使记忆犹新,也难挡物是人非。
身旁久久没有声音,我以为凌驰睡着了,侧过脑袋一瞧,他紧绷着脸,唇角也是收紧的,被他冷冷盯着的火堆好似是他仇人。
“小师弟”
“既然彼此喜欢,为什么会错过。”
“天意啊”
凌驰冷冷剜我一眼。
这眼神搞得我心里毛毛的,也不乱说了,思来想去,只能总结道,“我是喜欢,可那个时候找仇人、练功都比这份心意重要,我也没察觉啊我可以十天半月不见他,甚至半年不见。”
“我将很多事情排在他前面,在江湖上游历,他闯他的,我走我的。”
“我也以为,他会再等等,而他以为我就是没心没肺。”
凌驰补刀“你是没心没肺,呵,还逛采风馆。”
“哎,二十岁那年,我应该成亲,最终却取消了婚事。”
“你该不会是从那以后才流连采风馆”
“聪明。”
“怀莲,你是这么窝囊的”
“说什么呢。”
“你既然舍不得,又哪里是会轻易放手的性子,何况师父也看好这门亲事。”
“你说得对,但事出有因,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师姐现在想睡了,你不睡床,就给我了啊,承让”
从火堆旁起身,躺回硬邦邦的床板,好在身上的衣服是干透了,也不难受。
翻了个身侧躺,望向还坐着的凌驰,我吱吱两声,“小师弟,你哪天才会好好叫我一声师姐呢”
“下辈子吧。”
“倔驴。”
作者有话说
放心,他会叫师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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