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油锅炸起来的景象大概就是凌驰此刻的表现。
这脾气来得惊雷骤雨那般,顷刻间,就感受到凌驰勃发的怒气。
少年气得变了脸色,将我的手给拍掉,甚至气得他还未完全愈合的肋骨又疼了。
暴躁地揉了揉胸口,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我,表情阴鸷,眼神却越来越炙热,好像我是什么杀千刀的混世魔王。
“儿子外甥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没有畏惧他的怒火,更多的是茫然不解与错愕不及,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又有哪里踩到痛处了
虽然我不明这怒火的由来,可说话的声音还是细弱了一些。
“按照大师姐和我的关系,难道不对”
凌驰冷笑连连,故意刺道“我娘可没怎么提起你这位便宜师妹。”
“没关系,我惦记着师姐就好,毕竟我入门晚我心里有你娘就好”
“”凌驰咬牙,一副欲骂又止的复杂样,可面上又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烦躁。
“慢着,你娘是我师姐,你又是我师弟,辈分乱掉了。”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我深思起来。
凌驰的脸色已经算不得好了,是那种恨不得弄死我的冷厉,可又藏着一丝还想看我放什么屁的纵容。
眼里闪过的笑意是风雨欲来的架势。
“小师弟,按照你娘的关系来,你可以叫我一声怀姨,我现在大方接受你喊我姨哦莲姨也行的”我郑重地抬头看他,笑得慈祥又正经。
我现在可算是了解师父的心情了,别说是偏爱他了,就是给他摘月亮我也愿意试试。
触到我柔和的目光,凌驰好似在深呼吸,平复自己的脾气,想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磨牙凿齿的。
“我娘早已被逐出师门,你与她才没有那层关系。我现在是你师弟。”
“那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师父的气也消了,把你娘认回来不就可以了。只要人活着,怎么着都好。”止不住地傻笑,我就这么盯着凌驰的面庞,想着如今大师姐的样子。
但凌驰总是生气,大师姐可不这样。
看看,他又皱起脸,冷冰冰的了。
“怀莲你别忘记了,我俩如何遇见的,你当时在床上又是怎么照顾我的。”
“你会把你儿子、外甥丢在床上,撕了衣服,再用床帘绑着、咬得对方体无完肤吗。”
这一刻,我似乎从凌驰的眼里看出几个大字禽兽不如。
“”
一道晴天霹雳,把我天灵盖都砸开了。
凌驰的话在我心头引起山崩地裂,这恐怕比中了雷鸣掌还糟糕。
霎时间,我如坠冰窖,铺天盖地的懊恼与悔恨一起涌上心头。
我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凌驰是大师姐的独苗苗,我却把这棵独苗辣手摧花了
不是人啊
大师姐这么多年还记着师父的恩情,还惦记着门派,专程让儿子来学艺,也算是这么多年与师父的和好证明,而我做了什么
我这个混账做了什么
我把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泼上了浓墨
师父和大师姐知道了会劈死我吧就算大师姐曾经对我那么仁慈,也不能容忍自己的便宜师妹把自己宝贝儿子吃了吧
双手捂住脸,我一半崩溃一半哆嗦地不敢去看凌驰。
这是何等的造化弄人,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有几十把大锤子在敲。
原以为一夜潇洒的对象是小师弟就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还是以为亡故的大师姐的独生子
在大喜之后,我就陷入一种大悲的愁苦。
好似灵魂出窍,我没敢看凌驰,这么静坐了不知道多久,谁都没有吭声。
最终我脚尖转了个方向,不动声色地起身,从他身侧默默地移向门口。
少年也随之站起,往后一退,堵住我的去路。
“想去哪。”
“出、出门。”
“这么晚了出房间做什么。”
“我师姐换个房间去睡吧。”
“怎么,不是要守着我,怕魔教把我掳走吗”
我这气势一弱,凌驰就步步紧逼,可算是给他找到打压我的机会了。
我讪笑一下,认真道“啊哈,应该没事的,高帮主这里还挺安全,再加上很多高手都在,赫连大哥也在,尤其你又恢复了内力。”
头顶响起他一声冷哼。
“我看你是想去找赫连海吧。”
“我疯了,三更半夜去找他”
“你急了”
“你这是污蔑师姐,蓝天女侠知道非得撕了我不可”
“呵,你怀莲怕过谁。”
我现在就挺怕你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都怪我乱吹嘘,什么儿子外甥,现在倒好,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哭丧着脸,期期艾艾地说。
“哪里的话,我肯定不去找赫连大哥,我这不是无颜面对你吗,我大不了找照雪先挤一晚,明天再换房间。”
说完就要溜,凌驰身形一动,一脚踩在门板上,刚要触到门栓的手一缩,我无可奈何地瞧着他。
“不行,我伤势未愈,你说的要保护我。”
“我看你踹门这下挺行的。”
嘀咕着,又对上凌驰锐利的眼,我哀嚎一声,“师姐现在真是罪加一等,你就别火上浇油啦”
“怎么,知道我是大师姐的儿子后,你就良心大发了。”
“是的,我惭愧,我也说过不吃窝边草,结果不仅吃了,还是这么重要一棵草”
乐得看我这样纠结,往常我可都是一副天不怕的无赖样,凌驰依靠在门上,对我歪头笑。
“你也就大我八岁,怎么敢认我当儿子不怕无福消受”
“呃是谁之前还觉得我老,口口声声说我四十多的”
“骗你的,你好看。”
凌驰向前几步,不知真假地轻飘飘夸了一句,我唬得心里打鼓地往后退,真是好怕他这张嘴
亲是好亲,说话有时候扎人也是真的。
不对,都这种时候了,我还在想什么
“就算我是叶生花的儿子,你也不用这般躲着我。”
“谁让你总提让人招架不住的事情。”
“我只是动口,你可是会动手。”
“那,那师姐现在可不敢了。”
看我这般为难,凌驰也没落井下石,反倒柔和了语气。
“木已成舟,你再懊悔也没用,何不拿出当初非要不可的气势。”
“”这绝对是在讽刺我吧
这话总觉得是以前的我劝他的,那晚潇洒后,他是恼怒至极,气得牙痒痒。
我还怕他咬舌自尽,把自己的亵衣团起,往他嘴里塞,接着又是丧心病狂地捉弄
苍天啊,为什么这个时刻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晚的细节,每一处都忘不掉
曾经觉得香艳旖旎的一夜,结合如今的情况回忆起来,全是惊心动魄的炸雷。
我怎么面对大师姐,我把她儿子祸害了。
我要怎么补偿呢除了武功上面的帮助,还要给他物色一个智勇双全的媳妇
媳妇还不能嫌弃他破身了。
深感自己责任重大。
思绪转得飞快,我以后还想去找大师姐,这件事必须要和凌驰商量好,不能让他动不动就把这个当做把柄。
我面色一凛,当即噗通跪在他面前,吓得凌驰一愣,上前一步拽我胳膊。
“你又耍什么花招快起来”
“你先答应师姐,不把我俩的破事告诉给师父和你爹娘”
“你现在知道那是破事了”
“说到底,你又为什么会被卖进采风馆你不进去,我不就遇不着你了,也就不会发生这种尴尬事”
“你怪我你怎么不怪你自己,非要去逛窑子”
“呜呜呜,小师弟求求你了,师姐知道错了,真的错了”
大概是看我实在惨兮兮的,遇到魔教和雷鸣公都没怕成这样,现在倒是一副人生艰难、走投无路的怂样。
凌驰心软了,也掩饰了眼里的些许失落。
“起来,我不说就是了。”
“真的”
“嗯。”
我本来想让他发誓,可又怕自己逼得太紧,刺激出他的反骨,这便见好就收,可怜巴巴地点头,随着他的搀扶站了起身。
室内一时寂静,无人出声。
我俩坐回桌旁,都是睡意全无的样子,为了打破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尴尬,我轻咳一声,又问了大师姐如今的身体情况。
凌驰一一回答,说来就是功力大退,但日常行动是没问题的,而且心态也挺好,唯一的牵挂就是师门。
说完以后,我俩又没话了。
这种诡异的安静就不太正常,凌驰像是提不起精神,都不愿与我多说几句额外的话,连讽刺也没了。
我敲敲桌面,“哎,小师弟。”
凌驰凉凉地瞥我一眼。
“你知道毒药生死与共的由来吗”
“你知道”
看他这小表情,我就笑了,“对哦,师姐知道。”
“你又从哪里听来的。”
“赫连海说的。”
“哦,原来是你见多识广的赫连大哥啊。”
“”
他怎么阴阳怪气的,忽略这奇奇怪怪的姿态,我给凌驰讲起这故事。
这也是赫连海去南疆游历听来的,内容是说书先生最爱的那一类
生死与共是百年前的一位南疆女大夫研制出来的,她在药学上造诣很高,生死与共的毒性很奇怪,没有专门的解药,可以说是无药可解,但中了毒的人不是一定会死。
当年,女大夫本与同门师兄定了亲,结果她的师兄抵挡不了诱惑,与魔教的女子厮混一处,甚至被女大夫捉奸在床。
女大夫为了惩罚这两人,她便制作了毒给师兄用上。她只想亲眼看看,这对相逢恨晚的苦情人到底是不是情比金坚。
最后也是用了这毒让她看清楚,她的师兄根本谁也不爱,只爱他自己,他是个彻头彻尾,自私懦弱又朝三暮四的狗东西。
妖女玩累了,眼也不眨就将中毒的师兄抛弃,万念俱灰的师兄便又恬不知耻地回头来求女大夫,还对天发誓,咒骂抛弃他的妖女,把过错全推到魔教身上。
生死与共不是断肠药那种霸道的烈性药,更不是能让人马上毙命。
中了生死与共的人,身体会慢慢虚弱,功力大减,若救治不到位,日积月累下去,则会变成活死人。
虽然这毒可以用很多种寻常解毒药方来平衡毒性,但最重要的是,还需要靠着别人深厚的内力来调和内息,每个月都需要传功,两相加持,才能延缓性命。
所以,与其说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剧毒,不如说是考验人心的难关。
有的人发现另一半中了此毒,就会抛弃对方,毕竟这实在是太拖累人了,情意不够,良心不足,那便是一拍两散,大难临头各自飞。
听完我这跌宕起伏的故事后,凌驰饶有兴致地追问,“师姐,那回心转意的师兄最后如何了”
我鄙夷地轻哼,“那是回心转意吗,那是怕死才回去又抱女大夫的大腿的”
“哦,所以下场呢死了吗”
“没杀,关起来了,让师兄一辈子只能看她。”不知为什么,这个结局还是让我有点纳闷的,我不屑道,“换做是我,心都不在这里了,要他人做什么,看着都晦气。”
凌驰“喜欢师兄折磨师兄,不冲突。”
“师姐不理解。”
“我倒是能懂。”
我与凌驰的答案截然不同,异口同声后,我俩视线交织,须臾,我看到少年弯起的笑。
这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听了故事结局,觉得还不错的满意笑容。
我莫名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作者有话说
放心,凌驰超甜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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