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德与苏喆一同到的小花厅, 祝缨正坐在榻上,手边摆着一壶茶。天气仍然寒冷,火盆也才烧上, 两人从外面进来, 倒不嫌房里凉。
蓝德见面拱一拱手“相公。”
祝缨从榻上起身, 道“坐。有什么事都不急在一时,咱们慢慢说。”
苏喆叫了一声“阿翁。”脸色也不太好看。
祝缨看二人的举止, 不似互相之间门闹别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苏喆轻轻地走了过去, 看祝缨坐回榻上, 她才又坐下了。胡师姐塞给她一个小手炉子, 她勉强笑笑。
蓝德就没那么安静了, 低声抱怨“严昭容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眼皮子忒浅。”
祝缨看了一眼苏喆, 苏喆道“我没理会她, 早就回绝她了。”
蓝德阴阳怪气地哀叹“小娘子也是没法儿, 也难避开这昭容, 她得管着教拜师的礼仪呐谁叫人家养下个皇子呢嘿,她还真是养了个宝贝疙瘩了”
阴阳完了, 见祝缨仍然面不改色,他怏怏地说“亏得是我遇着了, 要是让别个人看到她纠缠着咱们小娘子, 小娘子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祝缨道“她又做入了什么”
蓝德冷笑道“我的儿子, 是要做太子的。你们帮我,我必有厚报。”
他的声音本就不粗犷,又带了点刻意的模仿, 听得人非常不适。比腔调更让人反感的是话的内容,显然是他听到了严归对苏喆说的话。
苏喆道“她本想让我去她那里说话,我说还有差使,不敢在后宫胡乱走动。她就在中宫外面的亭子里等着堵我,她说的这都叫什么话”
蓝德阴阳完,腔调变得正经了一些,甚至带了几分诚恳“相公,如今宫里不太平,比上两代都乱,快摆上明面儿了。我爹伺候的时候,天子威严圣明,后宫不敢擅动。先帝朝,咱们如今的太后是个理事的人。如今,陛下与娘娘都年轻,一个想不到、一个应付不来。您可千万仔细。
我如今虽是中宫的人,咱们娘娘性子绵软些,但有那样的出身,也不至于坏事儿。后宫里旁的人,还不知道是龙是凤呢。陛下又年轻,谁说得准她们将来后宫这地方,恩宠这东西,没个准头的。
今天的事儿,看在咱们交情的面儿上,我没往娘娘那儿说。可也只有这一次了,再多,我也瞒不住。昭容那里,您的本事,还是尽早处置了的好。不过一些小手段,宫中与宫外隔绝,她在宫里演得像有靠山,宫里人也就信了,您在宫外还不知道,自然也无从辩解,久而久之,内外生出误会来就不好了。”
他说得很长,祝缨也听得很仔细,间门或点头,最后说“这件事我记下了,以后不会让你再为难的。”
蓝德再三嘱咐“要快呀。两边儿的娘们儿都不省心您别当这些金枝玉叶有多么斯文高贵,我们在宫里见得多了,她们看着光鲜,也仿佛有两个斯文人,其实呢,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别给,半分都别给。”
祝缨道“放心。”
蓝德放心了,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啦,得赶紧回去,宫里有事。”
祝缨送他出厅,边走边说“你们家去世的那位大监,可以瞑目啦。”
蓝德苦笑道“在咱们这位娘娘身边,熬出来的。安仁公主,忒难伺候,为了给她擦屁股,吃了不少牵累,少不得多琢磨些事儿。留步。”
蓝德走后,苏喆有些讪讪地“阿翁”
祝缨道“你去备一份厚礼,送到他家,这是咱们欠他的人情。回来再去找晴天,她已经找着苦主了,出了正月就让苦主去京兆府告严家去。”
“是。”
“再见到昭容,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不要上蹿下跳。否则后果自负。”
“是”
一个插曲过后,祝缨又回到大厅,席面已经摆上了,顾同左顾右盼“哎小妹呢”祝炼与项渔两个一左一右,也跟着张望,三个人三条脖子乱动,显得有些滑稽。
祝缨道“她一会儿就过来了,咱们来先吃着。”
众人入席,祝炼先恭恭敬敬地敬了祝缨一杯“此去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老师,我有今日,都是老师教养提携。我一定用心办事,不坠老师的威名。”
众人陪了一杯。
祝缨也说“此去一路顺风。”
正经的场面也就这样了,接下来就开始热闹了。郎睿开口就唱起了山歌,许多人跟着唱了起来。唱不两首,苏喆回来了。林风道“罚酒三杯。”
苏喆道“只管拿来”
众人一片叫好,路丹青托了一盘子烤肉过来“垫一垫再喝酒,空腹容易醉。”
苏喆吃了半盘,又与祝炼喝酒,两人碰了一杯,各生感慨。两人是事实上的同学,以前还打架,如今都长大了。祝炼感慨于苏喆的出身,一个女子也能做到郎中,比他品级高。心想,便是再苦再累,我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能比她差了。
苏喆却羡慕祝炼是真的“自在”,她与祝炼喝了两杯,忍下了再碰第三杯的手喝再多就过了。
赵苏与路丹青都看出她有些不对劲,祝缨看起来无事发生,是套不出话的,两人都决定过一时要同苏喆好好聊一聊。
祝炼第二天要启程,大家没敢敞开了喝,天黑没多久就催着祝炼去休息了。赵苏扯过苏喆耳语“你有心事与宫中有关”
苏喆道“嗯,严氏烦人。”
“中宫兴师问罪来了”赵苏一挑眉。
“不是,中宫不知道,蓝撞到了严氏为难我。阿翁已有安排了。”
“好,有事只管找我。”
“哎。”
路丹青则是借口苏喆今晚多喝了一点,步子不太稳,要送她回房,接着就抱着枕头要同苏喆一起睡。苏喆恰有许多的心里话想同她讲,也没有拒绝。两人头并头地躺在被窝里。苏喆不等路丹青开口,就先说“你说,咱们的前路在哪里”
路丹青家里早有哥哥继承,但自打她记事起就知道苏鸣鸾的存在,想法自与别人不同。苏鸣鸾发现了她的这一点点不同,特别建议路果把她送到京城来。她很坚定地说“我要做大事、做大官。”
“跟我现在似的”苏喆反问。
路丹青被噎住了,顿了一下才说“有义父在,不会埋没咱们的。”
苏喆道“不是的,不能单指望阿翁护着,还得想想自己。我这些日子想了很久,我终须回家的。咱们在家是头人,在京城算什么呢你,想好你接的将来在哪里了吗”
路丹青道“自然是追随义父更好些,义父要是另有安排,我就听他的。如果在京城不行了,我也回去,投奔你。单打独斗,哪有结伴而行好”
两个姑娘聊了半宿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喆仍需入宫教授礼仪。严归前一天吃了蓝德一吓,今天沉默了许多,也不偷着空找苏喆说话了。落衙回府,苏喆就找上了祝晴天,与她商议,取了几贯钱,去看望苦主家。苏喆看了几家,与祝晴天选中恨意最深的两个人,一个是寡妇,儿子与严家殴斗被打伤了。一个是祖传的地被严家抢了,没田产就养活不了老婆,老婆跑了。
苏喆远远看着,自己并不出面,由祝晴天找了两个街上的混混,给这两家钱,让他们先将养几日。苏喆自己依旧去宫中应卯。
却说,严归安静了两天,眼见儿子礼仪学得比别人快,骆皇后已说“三郎既学会了,你们娘儿俩就不必日日过来了,孩子还小,天又冷,歇着吧。”
不能不来严归没什么机会接触外面大臣的,早先与皇帝出宫,总被说,现在皇帝自己都不怎么出宫了,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只得抓紧最后的光景,又硬贴上了问苏喆“娘子,我上次说的事,府上不再多想想吗我虽在深宫之中,也知道朝上不太平。祝相公虽已拜相,不招人妒是庸材,他总会需要有人在陛下面前为他说话的,不是吗”
许诺做丞相这事儿,已然是吹破牛皮,不过严归总有一个想法他们怎么知道是哪片云彩上落的雨呢他们就不会犹豫,猜是不是自己从中说了好话
苏喆一脸认真地说“阿翁是纯臣只知礼法制度,从不弄权。也请昭容遵纪守法,毋越雷池一步。”
说完,果断离开。回去之后一天也不多等,二月初一,与祝晴天两个人,暗中教唆着把状纸递到了京兆府。眼见着人进了京兆府,鼓也敲了起来,苏喆对祝晴天道“去知会安仁公主府一声。”
此时,严归还不知道要倒霉。
严归并不气馁,怀着心事,带着儿子回了自己殿中,打发儿子去复习礼仪。很快,她就又有了主意,借皇帝看儿子的机会,看皇帝高兴,请求让自己的母亲和姑母能够进宫来探个亲。
后宫的亲眷也不能随意进出皇后家的除外,她家本来就是公主皇帝同意了。
严归稍作准备,两日后,严老娘就与沈夫人一同进了宫。
两人先是乐呵呵地看着三郎笑,将三郎看得扭头埋在保姆的怀里。严归道“把三郎带下去吧。”
两人兀自高兴,严老娘低声道“听说,那边儿的那个,是个傻子”
“娘”严归喝止了母亲,“咱不管他,说咱们的事儿。”
沈夫人关切地问道“有什么是要我们做的”
严归道“姑父又不肯奔走。”
沈夫人老脸一红,沈瑛这个人,仿佛跟后宫沾边羞着他似的。可升做侍郎的时候,还不是高高兴兴地接旨了难道心里不知道这侍郎也与侄女儿的体面有关这些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
严归道“如今只好咱们再使使劲儿了。祝相公那里,总也不肯答应,我在宫里不好出去,娘,姑母,这事儿只好你们跑一趟了。祝家虽没有夫人,倒也有女眷,硬赖也要赖在他家等到相公回府,把话捎到。”
沈夫人道“这求人的事常有,总要顾及点体面。”她不由自由伸手摸了摸脸。
“想活命,想吃饱穿暖就不能要脸。”严归说,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姑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姑母疼她,为她进宫尽心尽力,半是因为娘家人,半是因为她之前在姑母面前奉承得好,几乎与姑母面前的大丫鬟一个样儿。
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脸皮算什么贴了脸皮进了宫,如今做到了昭容,是姑母也要先向自己行个礼,自己再回半礼的。
“为了三郎,就算热脸贴冷屁股,我也认了姑父又不肯亲自说与陈相公,陈夫人又做不得主,咱们还能如何等着皇后娘娘杀了我们吗我母子有事,你们难道逃得掉安仁公主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们不知道”
严老娘与沈夫人都害怕起来,道“好好,我们去就是了。”
严归又千叮万嘱“不要怕丢脸。”
严老娘与沈夫人回去之后,先到沈府去商量。去丞相府,不能空着手,再要准备拜帖。两人又套了一阵词儿,商议了一天,仍然觉得为难。
就在这一天,京兆府接了状子。
接着,朝上就热闹了起来。虽然安仁公主自己违法的事干得比严家还多还过份,此时却又义正辞严了起来,死咬着要“禀公办理”,扬言姚臻如果偏坦,她就去把姚臻给告了
姚臻心中直道晦气。
严家猛吃了这一记官司,将登门的事暂放了一放,两个女人慌着去应付这件事。沈瑛是不想沾,此事已经超出了他能管的范围。严家是找不着门道,往京兆府送礼,被安仁公主派人给截住了,又是一场大闹。
一场闹剧之中,姚辰英进京了。
祝缨乐得将他引到皇帝面前,姚辰英长相端正,有一部美须,谈吐颇称皇帝之意。皇帝因而同意了祝缨的推荐,任命姚辰英做户部尚书。
姚家在京城也有宅子,郑熹早派人给他收拾好了。府中的破旧家具统统换成了新的,京城最时新的新料、配饰都是齐全的,甚至预备了两房奴婢,预备万一姚辰英的奴婢不称手,现在就能用得上。
连姚府准备招待宾客的宴席,郑府这里都有准备,万事具备,就等表弟了。
姚辰英万事不操心地住了进来,接了告身,再就是宴请京中亲朋。第一天是家宴,第二天开始是应酬,特意给祝缨送了张帖子。
中宫与昭容两家正热闹,一点也不耽误皇子把礼仪学完了吉日拜师,苏喆也得以从后宫中脱出身来。
祝缨因此心情不错,准时赴宴。
席间门,郑熹满意极了,他头一天与姚辰英已碰了面,叮嘱了许多事项。今天又特意出现,是给表弟撑腰来的。看到祝缨,他走过来拉着祝缨的手,与他相邻而坐。笑问“户部交给了他,你做什么去总不能一点事不往手里攥。”
祝缨道“我先歇两天。”
因人多口杂,郑熹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越看祝缨越满意。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姚臻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有些敷衍了。席间门有人逗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有知道的人就如此这般一说“正被公主追着烦呢。”
郑熹笑着对祝缨说“断案的事儿,咱们倒是熟啊。”
姚臻顺势请教。
郑熹道“你依法而办就是。”
祝缨也说“案子依法而断,在你面前嗡嗡的,也拿来罚一罚不就结了”
姚臻心中也有解法,只是下不了决心,听二人一讲,也拿定了主意。回去真的把严家给判了,又将安仁公主派到京兆府门外盯梢的人给抓起来每人打了二十板子。打完之后,姚臻的心里又忐忑又快意。
这下轮到严家哭了。
他们此时才发现,之前太大意了,并不是他们有多么厉害、严归母子有多么的被天下人害怕,而是人家没想收拾他们。
严老娘一慌,又跑去找沈夫人,两个女人匆匆“赖”到了祝府。
祝府宾客不少,女客也有,但多是故人,比如金大娘子之类。
她们一到府上就显出了与众不同来,府里人也好奇,听说是找苏喆,也只好请她们先入内。待哼哈二将与祝缨回府,苏喆听说来了这么两个人,先跳了起来“她们想要干什么我非”
“行了,”祝缨出声止住了她的话头,“不要总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她们不是冲你,是冲我。”
“难道您要见什么”苏喆的脸色糟糕透了。
“不见”祝缨说,“你同严归把话说明白了吗”
“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祝缨道“那你去见她们,再把话对她们说得更明白一点,告诉她们,不行,然后请她们回家。别遇上宵禁,又要被京兆府啰嗦了。”
“是。”
祝缨去换了衣服,坐在书房里,拿出一本空白的奏本,一笔一笔地写。
写到第二页,苏喆匆匆过来“阿翁,她赖着不走,想见您。说,今天不见,明天还来。这沈夫人以前不这样啊”
“你把话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丞相,只会为国家遵守礼法。有长子在,中宫又年轻,以后未必没有嫡子。让她们老实一点儿。”
“告诉她们,我不跟她们说话,叫沈瑛来,”祝缨说,“我跟她们说不着。问她,沈瑛是不是就在家张着大嘴等着吃现成的了冲锋陷阵女人做,因为后宫宠妾而升职他就坦然接受沈瑛不来,就让严归自己来见我支使两个做不得主的传声筒来恶心我这次便罢,下一次,我管她是不是夫人,都扔到大街上去。”
“是。”
又过一阵,苏喆回来“走了,说是会让沈瑛来的。阿翁,那沈瑛,不像是个能办事的人吧还有严归”
祝缨摆了摆手“我不要他们办事。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本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是他们自己硬要往我手里跳的,我只好让他们倒霉了。”
“要不要知会陈相公”
“不用。我有别的事让你做你现在,还想回梧州吗”
苏喆道“我在朝廷里果然前程不怎么样的。不过,阿妈也只有我一个孩子,让我在京城,我也不能安心的。阿翁,要我回去吗”
“你准备几件事”
“哎”
“附耳过来”
祝缨让苏喆将之前在城外置办好的屋子收拾好,将府中雇来的仆人迁出府,场外马场准备好良驹,给每个随从一人双马,再提出一批钱来
苏喆越听越吃惊“我我用不着这么些啊。”
“听话。”
“哦。”
苏喆紧锣密鼓地准备之时,祝缨也没闲着,她的那个奏本也写好了,沈瑛,也被沈夫人逼到了祝府。
沈瑛是很怵到祝府的,这是一种很隐秘的心态,他见识过祝缨最初的样子,现在
他还有一种担忧,当年的“退婚”可不是什么谦让。所以之前无论沈夫人怎么吹风,他都不肯往祝缨这里走动。
祝缨的脸色看着还好,请夫妇二人坐了。夫妇二人小有不安,沈瑛咳嗽了一声,竟不自己开口,而是以眼神示意夫人先说。
沈夫人才低低说了一声“相公,我夫妇来了”
祝缨就很善解人意地接口了“夫人果然守信。”
“那相公的意思是”
祝缨的表情突然变了“侍郎知道我的出身,我不从不图虚文,只讲实利。与我做交易,须得买卖公平,我不问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只问你们,你们能为夺嫡这件事做什么”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
祝缨道“做不了什么是不是只能擎等着吃现成的做事的是我,出错的就也是我,有了罪过还得是我的,是不是凭什么”
沈夫人忙说“一旦有成,绝不会亏待您的。”
“我不信这些虚的,我只要能看得见的实的。你怎么兑现承诺怎么分担罪过”
沈瑛被逼到了死角,胀红了脸,怒道“你想要什么”
“你们立字据。你、严归,要给我写字据,否则免谈。现在是你们求我,记着,立嫡以长。或者,你们能去找陈大”
沈瑛的心被刺痛了,因为妻子逼他的话也是“你如今不出力,我以后只为儿子求官爵,儿子比老子官大,你还要不要脸”
沈瑛站了起来“好纸笔在哪里”
祝缨笑道“只有你可不行,我要严归的手书,要有印信。”
沈瑛深吸了一口气“等着。”
祝缨又摇了摇头“我还要听夫人说,你又不能见到严归。”
沈瑛眼前一黑,险被气昏过去“你戏弄我既她的手书,要我来做什么”
祝缨笑嘻嘻地道“我见不得我辛苦你白吃,要你画押做证人,你虽做不了什么,我要你一直提心吊胆。这活儿,你接不接”
沈夫人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丈夫的靴子,沈瑛道“好”
“来,照着这个抄,你来抄,去让她画押用印,带回来给我。”
草稿的内容很简单,即,只要祝缨帮助三郎入主东宫,等到三郎登基,就会给予她怎么怎么样的回报。内容都是严归之前对苏喆讲过的。
沈瑛忍着气,潦草地抄了。祝缨将他抄好的字纸交给了沈夫人“有劳夫人了。”
沈夫人接过字纸的手在发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祝缨又变了颜色,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夫妇二人请了出去。
沈瑛回到家里就反悔“不行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准”
沈夫人道“你何曾做成过一件事情当年回京,是姐夫为你家昭雪,祝相公明明该是外甥女婿,你又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连升侍郎”
“那是我尽忠职守该得的”沈瑛怒道。
沈夫人道“嗯,还有呢你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求了你多少年,求你救我娘家,直到我爹娘都死了,你也没帮他们。还是遇赦还乡。你做成过什么事”
沈夫人以前是听丈夫的,但是现在,侄女儿更能干,她转而听侄女了。
她急急寻了个由头,托宫中采买的宦官捎信,再次求见了严归,当天便将那一纸字据交到了祝缨的手上。
祝缨有些惊讶,沈瑛当时的样子,能被骗得写了。严归痛快地签字画押,她是没有十足把握的。骗人,就得趁着那股子劲儿,一旦给对方多一点时间门,对方就容易回过味儿来。
她仔细地核对了上面的印,是严归的无疑,苏喆是经过手的,这玩艺儿还是她交给严归的呢。
核对完,祝缨道“这个,我收下了,夫人请回吧。”
沈夫人还等着她给许诺,祝缨已经示意苏喆把人送出去了。苏喆心中惊涛骇浪,提着裙子飞奔回来“阿翁您这是难道”
“什么”
苏喆压下了声音“答应了帮着严昭容”
“我答应什么了”
“那字据。”
“那是他们写的,又不是我写的,”祝缨毫无愧疚地说,“它拿着窝里的那点子破事儿烦人,咱们就非得就范喏,把柄在这儿了。”
“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您名字在上面就容易被猜忌”
“切”祝缨毫不在意地说,“谁说我一定要用了它安安静静的不来烦咱们,这个,永不见天日。敢啰嗦,就让它试试龚劼的下场。牌在手里,可以打、可以不打,别人猜不着你什么时候打,才是威力最大的时候。让你准备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是,都准备好了。”
“好了,去休息吧。”
苏喆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这是快要回去了吧不舍之意在心中徘徊,狠了狠心,也开始收拾起行装来。
次日一早,祝缨道“给你们都请了假,你们都不必上朝了,一会儿你舅舅他们都会过来,我书房里有个匣子,钥匙在顾同手里,你们人齐了,打开。”
苏喆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乖乖地答应了。祝缨出门,过一时,赵苏等人陆续赶到,顾同到得晚一点,几人碰了个面,由苏喆去取了匣子,顾同摸出钥匙。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份奏本,几人面面相觑,赵苏道“我打开读了。”
“好”
赵苏将奏本打开,才开口念了一句“臣”就哽住了,仿佛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苏喆道“怎么了”抢过来一看,也傻了。
顾同、林风等人都凑了过来,就着苏喆的手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他们的义父阿翁,自陈是个女的
赵苏最先反应过来“这是个奏本他、她没让咱们上朝,那今上”
今天的朝上,鸦雀无声。
皇帝眼冒金星,脑子里满是“青史”“佳话”“澄清天下”
陈萌满脑子都是真的假的那我妹夫是女的
冼敬是最先开口的“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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