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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3.误会 哪有样的好事?
    讨论开始了, 经历过三年的战争之后,各人也都算有了经验,在听到消息之后, 脑子里已经有了一点想法。不过大家都没有抢着说,而是等着看,论军事,最有发言权的是祝缨。如果她主持会议先不说话, 第一位发言的就应该是祝青君。

    祝青君刚才在他们到齐之前已经与祝缨有过简单的沟通了, 此时也是当仁不让,欠了欠身,道“姥, 我带人去,也好探一探对方虚实, 决定下一步如何应对。”

    祝缨点了点头。

    祝青君又说“如果情况紧急, 或许还要请求支援。”

    林风、苏喆、路丹青以及几个才新升上来的校尉都有点坐不住了, 祝缨依旧是点了点头“可以。”

    接下来祝青君要说的就是比较具体的方案了“对面看到了普生头人,他对这一带很熟,我担心他们会不会还有什么秘密小道可以从西番通往安南。前线我会尽力侦查, 后方, 还请姥也留意。”

    祝缨道“当然。”

    然后是巫仁讲后勤“幕府新建,去年余粮若干,今年新收若干。士兵一日消耗若干,运输损耗若干。又,需干肉若干”各种数字一一报来, 总的来说,由于缓了一年,暂时没有太大压力。

    苏喆就接着汇报人口“又括出两千户来, 一户一丁也有两千人。不过这两千人都是未经训练的,服力役还行,上阵恐怕不合手。后续如果增兵,不如征以前老兵更合适。”

    祝缨也点头表示同意。

    林风道“梧州、博州马上也要来缴粮了,军资应该不用担心。秋收之后他们的事也会少一些,幕府要用人也不会缺了人手。姥,我愿去训练援军,以备不时之需。”

    祝缨道“不急,你另有任务。晴天,说说你的那里的消息。”

    祝晴天的表情有点不好,被突袭了,她竟然没有听到消息虽然之前在京城是干的在京里打探的活儿,到了安南,你看安南大家都是现抓过来的生手,别人都顶事儿,就她这儿出了纰漏,这让她有点恼。

    祝晴天认真地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上一次的人干的。大军出动,纵然是番人,不用太多的粮草,集结人马也需要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恐怕更有外力。我这就加派人手去打听。”

    祝缨道“要注意安全。”

    “是。那个秘密小路,我们的人也知道有两条,都是些猎户、采药人之类走的,根本走不了马队。”祝晴天又补充了一句。

    祝青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祝缨对祝青叶说“赵苏、祝炼他们过来,随员你来安排,再帮着巫仁与他们算账。”

    “是。”

    祝缨给林风、路丹青派了新的任务要在关隘与西州城之间再准备一到两道防线,万一隘口失守,不能让对方一口气就冲了过来。

    并且坚壁清野。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大家知道“坚壁清野”的意思,但是对于做这件事情还是比较陌生的。

    祝缨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秋收也差不多结束了。设若有变,熬也要把番人熬走。”

    祝青君低头想了一下,道“我不会让番人有机会踏入安南的”

    祝缨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所有人都要有所准备。不是你在前面打着,别人在后面看着。我们以后要面对的事情都不简单,不是吃完早饭再吃午饭,是吃早饭的时候,旁边来了个人问你借书,还告诉你锅里水烧开了。哪个要等你一件一件的做来着都动起来。”

    “是。”众人一齐答应。

    祝青君道“那,我还另有些东西想要用。”

    “你列单子过来。”

    “是。”

    祝缨又对苏喆道“抽丁的事,你与青君协同办吧。”

    “是。”

    此外又有一些工程,不免要暂停一下。战争的破坏一向巨大,前头修好了,后面毁了,也是白干。所以现在工程的重点应该往腹地放,靠西的工程,除了修路,其他都要看看形势再定。

    很快,策略定完,各人都忙碌了起来,祝缨成了全府最闲的那一个她背着手,慢慢走到了后宅。

    幕府的后宅比之山城更大,比京城中相府还也大不少,建的时候有点仿皇宫,前面是办公区,后面是居住、生活的地方。办公室的地方由于要处理整个安南的军政事务,本就不小,还要兼三州民政,它就尤其的大。里面穿梭着好些年轻的学生样的品阶较低的官员。

    后宅的主人只有祝缨一家三口,但是赵霁、阿扑等人都寄居在此,苏喆、路丹青、祝青君也都住在这里,也颇为热闹。张仙姑日常除了到处蹓跶,晚上赵霁、阿扑等人放学她一准儿回来看小孩儿的晚饭。

    现在,赵霁、阿扑都在上学,祝缨前面有事、花姐在学样,张仙姑正跟杜大姐闲聊“后头池子里光养看的鱼太浪费啦,都种了藕了,就再养点儿能吃的鱼吧。”

    杜大姐说“我也不会养鱼,等我问问他们吧。您别说,鱼头炖豆腐,好吃”

    “是吧”

    祝缨听她们说得有趣,也插了一句“那今晚就吃这个让他们到集市上买一篓大鱼回来,今天吃饭的人多。”

    看张仙姑高兴,就不再提本来想说的事与想西番这一场仗,由于来得突然,她对西番的情况并没有掌握,难说事情是大是小。万一超出了掌控,要熬下去,她想早点把张仙姑送回梧州,打完了再接过来。

    反正,赵苏还没过来,等他来了再说,也还来得及。

    杜大姐不明就里,答应了下来。祝缨又陪张仙姑说了一会儿话,讲赵苏、祝炼要过来了。

    张仙姑也很想念这二人,念叨了一阵儿,又说祝缨“你,我就不说了,锤子的事儿你得上上心孩子,不是养大了就算完了的,他也不小啦,得成个家了你看看你这一屋子的小屋儿,有几个有家有业的

    林家小子、赵大郎,人家有亲生父母操心的,哪个不是有妻有子小妹那个,跟别人不同,她有家产要擎,家里怕别有打算,咱们不好多嘴。旁的人,人指望你,你不得给人看着点儿你不催,也要问一问,他们有没有心上人,不给人家操办吗”

    又絮叨了好些个“打仗时不好说,打完仗了,该收心啦”之类的。

    最后终于拐到了女儿身上“你同花儿姐的这些孩子,青君、青叶、青雪她们,另有锤子是你学生,赵大郎是义子,你想好哪一个好给你养老了么”

    “诶哪一个”

    张仙姑奇道“怎么,你没想好个个都是好孩子,可也得有一个主心骨啊你要把事交给谁,就得先对他更好一些。赵大郎稳重人,岁数不小,锤子,你又放得远。姑娘们年轻又细心,那你得对她们再好一点儿啊。一件活计,人人都做得,就是人人都不管,你得定准了一个人呀”

    在张仙姑看来,女儿亲自生是不太可能了,不过祝缨把“祝”姓给了许多人,又把许多聪明孩子收在府里,那就有“师父养徒弟、徒弟给师养老送终”的意思。这是可以接受的。养这么多,从中选最好的、最有良心的,定下来。

    张仙姑也就可以放心了。

    祝缨心中的“继任者”与张仙姑理解的“养老送终”是不一样的,不过她也没解释,而是说“娘看谁好”

    “锤子是咱看着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心重,现在倒好了。青君本事也大,眼里有活,踏实肯干。旁的也都好。”

    祝缨笑道“那不就行了”

    “那锤子的亲事”

    “等他来,我问他。”

    “那行”

    自己想要办的没办成,反而挨了一顿说,祝缨不再久留,先溜去马场,看了一回马,命把最稳的几匹骟马好生照料好。再踱出府,往学校里看了一回,尤其过问了遗孤们的起居,才重又踱回府里,陪张仙姑吃炖鱼头。

    张仙姑只知道女儿要吃的鱼头,见她吃得开心,张仙姑自己也就开心,直觉得岁月静好,此生足矣。

    直到祝青君又率兵出征,张仙姑才知道好像又要打仗了。

    因为祝缨有事,有几天没陪她出门了,张仙姑就自己带着蒋寡妇,骑上她的那头驴,到街上转悠。在街上看到了正在征丁运粮的衙差,她好奇地问一句“今年还用给朝廷纳粮”

    被回了一句“这是给咱们小祝将军出征用的”,她才知道要打仗。

    她经的见的多了,当时没表示,回府又询问祝缨。

    祝缨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咱们现在最能干的就是她,一有事就叫她也不行,我就想,让她这次带几个新人去练一练手。不止兵要练,将更要练的。练成了,青君也就能歇一歇了。”

    道理讲得很通,张仙姑被糊弄了过去。

    祝青君也再次踏上征途。

    这一次,她不止带了一千骑兵,又有两千步卒。除了常规的辎重粮草之外,她又特别列了张单子,向祝缨多要了些旗帜之类,都是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其规制、样式等都要求与朝廷的军队一样,安南的裁缝、做针线的妇人都没见过,还是苏喆等人亲自指导画出了样子。

    祝青君一路西进,到达关口,远远的就有祝新乐派人来迎。这小子胡子拉茬的,脸也黑了不少,身上的铠甲也多了些痕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将军。”

    祝青君道“怎么样”

    祝新乐道“孩儿们还顶得住就是你们要再不来,咱们可就要哭啦”

    祝青君看他,怎么也不像是要哭的样子,道“看到普生头人了”

    祝新乐点头道“是。就是他跟在番人大官的身边,朝这边指指点点的。”

    祝青君道“有两条采药小路,要防着他知道。”

    “早派人盯着了。那样的小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在大屋里享福都来不及了呢。”

    “走吧,进去说。不要声张,要装作没有援军。”

    祝新乐道“明白,骗他们打他们个想不好这下好了,也让他们吃吃苦头。咱们也乐一乐。”

    祝新乐说得乐观,其实关口的守军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挺苦。

    起初,派来守关是挺好的。士卒都是苦出身,自己来此服役,家人在家乡就能少出一份力役。在这里还能熬点军功资历,又有饭吃,也不挨打。任务主要是警戒,防止有外敌就是番兵盗匪之类,保护过往行人和商贩。抽税、核查文书之类自有安南派过来的文官书吏负责他们都识字。这些人还兼着给守关的兵士教点官话和常用字。

    在这里,虽然不至于腐败,偶尔客商过路也会有一点“孝敬”,有时候是一瓶酒,有时候是些小玩艺儿。他们还能有功夫闲得开出两畦菜地,再养几只羊

    小日子守得也还惬意,那一场覆灭了西卡、吉玛两族头人的大战,仿佛已经很遥远了。

    直到一天夜里,西番人马突然叩关

    亏得他们是真的安排了夜哨,值夜的人其实当时也在打盹儿了,对面的动静稍大了一些,给他惊醒了。睁眼一看,火光下,墙头冒出一个人头来吓得他当场大叫

    一场血战就开始了

    对面偷袭不成,次日开始强攻,他们起初是撞门。这处关隘,安南后来加固过,简单的攻城器械破不了门,关上也安排了守城器械。

    祝新乐一面安排向幕府告急,一面抵挡,他的人手少,对面却源源不断来了几千号人,还带了个普生头人过来。这一段时间下来,祝新乐已经折了百来号人,伤者更多。再不来援军,他是真要哭了。

    天天看着城下的普生头人,也生不起气来,净想着怎么用手上这越来越少的人,撑过一轮一轮的进攻。鬼晓得为什么对面也有抛石机他们先来都是骑兵,后来渐渐多了步卒,步卒们又携带来这些鬼玩艺儿。

    祝青君道“好,我知道了,先把守城的兵轮换下来。伤兵包扎,送回后方。知道对面是谁么”

    “是番主手下的大将,不是上次的那人了。”

    祝青君重新整顿了关上关下,亲自观察敌情。从对面的旗帜上看,确实是换人了,兵士风貌也不太一样了。

    祝青君下令“趁夜,把我带来的旗帜插满城头,多扎草人。天一亮,就擂鼓呐喊”

    祝新乐觉出不对来“那”

    祝青君问道“采药小路,你知道的”

    “是。”

    “好,我要用到这些小路。”

    “包抄”

    祝青君点了点头。

    迂回侧击的也是用的带过来的大旗,不但旗帜,连衣甲都是朝廷制式的。祝青君亲自率队,祝新乐道“怎么敢让您亲自去那块儿,咱们都不熟。”

    祝青君笑笑“我带向导了。”

    祝晴天恨得要命,连夜给祝青君搜罗的走这一条线的商人,祝县、阿苏县都有人走这一条线做生意。

    祝新乐仍然担忧“好姐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大伙儿拿命拼,现在您金贵。”

    “可也没什么好金贵的。走了”

    新的一天,又是准备以血腥开始。这一天又有所不同,城上插满了旗帜,将番将吓了一跳,责问普生头人“你不是说现在是秋收的时候,他们正在忙吗”

    普生头人也阴着脸,祝新乐如今是他的头号仇人,祝缨且要往后放一放,每天就看着城头上的伤兵越来越多,人头越来越稀,但就是攻不下来。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也很讨厌这个番将,拿他呼来喝去的他是头人,以前怎么也得是与番将相仿的身份。但是现在他咽下了这口恶气,他之前的“朋友”已经死了。

    那位“朋友”原本是他来帮他对付东面的凶人的,却又突然洗劫了他,打开了城门,害得他什么都失去了。但是“朋友”走的时候又顺手捎上了他,“救”了他一命。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不得不忍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旧要感谢“朋友”,并且许诺“帮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位“朋友”一直没松口,直到“朋友”的弟弟引来了番主的兵马,杀掉了父兄,把他交给了番主。

    普生头人又成为了“向导”,向导就向导,只要能够回到祖先生活的地方,重新成为头人。以后,他有的是机会报仇

    城头明显换成了生力军,番将久攻不下,愈发暴躁,连连鞭打身边的士卒“冲就差一点了”

    突然,他的侧后方传来喊杀声

    祝青君杀到了

    番将不再暴躁,脸色一变“怎么是”

    “撤”

    祝青君勒住马,亲自殿后,眼见番兵退尽,才徐徐撤入关内。

    关上关下一片欢腾。

    祝新乐道“他们狡猾得很,还得防着他们再杀回来。”

    祝青君道“你安排值夜吧。”对面攻车的器械都带了好些过来,她也吃不准对面的决心有多大,究竟是试探,还是变了方向,一定要与安南过不去。

    三日后,关上墙头又加了一尺,西番却派了个使者过来。来人单骑到了城墙下,大呼“请祝相公来说话。”

    祝青君在城头回“大人日理万机,你有事只管对我说,我会转达的”

    来人这才说明了来意,他是昆达赤的使者,要与朝廷讲和的。信印都带了。

    祝青君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也不认得你的信印。你们先来挑衅,现在又要求和,打也你、和也是你,哪有样的好事”

    对方忙解释“是边臣不忠于我主,我主遣将征伐,有残兵东逃,所以才追了过来。遇到一个关口,又不让过,还以为是叛臣据险不降,所以才攻伐的都是误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