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郁耸拉着脑袋,身上仿佛萦绕着一股无形的怨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内心疯狂咆哮:
荆谓云那狗男主到底什么时候能成才
这朝气蓬勃的校园生活,她一天都不想待了啊喂
梁恬呢梁恬怎么还不去关心荆谓云
哦,梁恬在比平地略高的台子上站着呢,此时正笑盈盈看着她时郁。
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站哪”
时郁没什么精气神,懒洋洋的,嗓音还带着点午睡初醒的鼻音。
她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这所学校把运动会看的如此重要,甚至腾出下午自习课来给学生们训练。
要知道,往常自习课,就是时郁睡觉的时间。
现在好了,瞬间从天堂跌进地狱,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万众瞩目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次感觉不太一样。
因为梁恬把时郁叫到了第一排中心的位置上。在各异的目光下,大小姐依旧保持着颓懒的姿态,半点没有改变。
她会觉得丢人尴尬吗
no,一点也不。
时郁心理素质强大着呢,哪怕被人看见运动神经极差,四肢无力,动作僵硬的模样,眼皮子也不带眨一下的。
众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时郁这种能力,也可以说是牛逼了。
至于把人叫过来的梁恬
她看呆了,抬手叫停了音乐。
旁边一个女生凑到梁恬耳边小声道“社长,时郁虽然长得好看,但”
她没好意思直说时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这辈子没见过有人能把啦啦队舞蹈跳成这样的。
系统没眼看梁恬是班长,同时还兼职舞蹈社社长,这次啦啦队舞蹈应该就是她负责的。
时郁“不愧是女主,身负重任。”
另一边,梁恬也看出时郁不擅长这些,可报名上去的名单,又不能改。
梁恬看着时郁,时郁也看着她。
最后,梁恬妥协了,冲人眨眨眼,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时郁不傻,顺着台阶下了,点点头,立马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滚去休息区坐着了。
练舞的场地是个大型舞蹈室,容纳上百人都绰绰有余。
梁恬游刃有余的安排学生们站队,走位,指导动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一幕落在时郁眼中,心里莫名有些发堵,说不出的压抑。
她低下头,不去看场中的人。
难怪梁恬是女主,这种性格好脾气好长相好,堪称完美女友人选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而像她这种“恶人”,日后只会埋进污泥里,永不见光,等待着腐烂的未来。
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舞蹈室外。
荆谓云靠着墙,听着里面的音乐声,视线无法聚焦般,漫无目的的掠过长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向外面。
大小姐居然报名了啦啦队。
她想给谁加油
往届的啦啦队服饰不是短裙,就是露脐装,拿着两束花球,在全校师生面前跳舞,然后观众席会爆发出比进球还要激动的尖叫声。
大小姐长相绝美,不出意外,应当会被安排在前排,甚至是c位。
荆谓云掏出他那个金属打火机,“铛铛铛”的来回打开关上。
怎么办
他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大小姐,也不想让大小姐看别人。
他可真不是个好玩意,坏坯一个。
里面的音乐响了多久,荆谓云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低垂着头,刘海遮住眉宇掩住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
恶劣不堪的他,从来没有人给过他选择。糟糕的人生,卑劣的道路,仿佛是被安排好的一般。
直到某一天,在那一成不变的黑暗中,闯进来另一抹不同的幽暗。
曾经,只要有荆谓云在的地方,就没有一点欢声笑语,处处充满压抑。
现在,有大小姐在,他的生活多了很多乐趣。
“嗡嗡嗡”
口袋里安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荆谓云皱了皱眉,没动,对方却不死心,一直震动着,平白惹人烦躁。
“哥是我,耗子。”电话那头响起陈浩屿爽朗的声音。
“说。”
“我刚才路过舞蹈室,看到小嫂子好像被人孤立了,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吭不响的,没人管她”
舞蹈室在一楼,有前后两个门,一个连接走廊通往楼上,一个是在外面,窗户也有很多,经常有男生趴窗户上欣赏小姐姐们跳舞。
陈浩屿说看到时郁,想来应该是在另一边看到的。
来不及计较陈浩屿对时郁那变来变去的称呼,前一刻还在外面的人,下一秒不管不顾闯进了舞蹈室。
“砰。”
门被推开,屋内所有人的动作一僵,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喊道
“你哪班的谁让你进来的”
荆谓云贴在耳边的电话还未放下,从里面传来陈浩屿大喊大叫的声音,“卧槽,哥你在啊”
荆谓云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的时郁,少女身形瘦弱,屈膝坐在一个台阶般高的台子上。
她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舞蹈室里吵吵嚷嚷的,她仿佛听不见,头也不抬一下。
就像是陷入了自我封闭的世界,孤立无援,落寞无助,连本能地向他人求救都忘记了。
荆谓云径直朝时郁走过去。
舞蹈室里的人以为他是来闹事的,不少人准备去叫老师,还有几个胆大的想要过来堵住荆谓云。
梁恬顺着荆谓云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了然,安抚众人道“没事,他是来找人的。”
“找人哪有这样的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倒是觉得他挺帅的诶,有认识他的吗哪班的啊”
“他,他是不是前两天帖子视频里的那个”
时郁安安静静的,脸上没有表情亦没有反应,纤细卷长的眼睫偶尔轻颤一下,在眼上落下浓重的阴影。
有脚步声朝她靠近,她依然不动,仿佛认定了,不会有人找她,不会有人在意她。
“时郁。”
荆谓云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耳畔。
时郁抬起头,眼神空洞。
四目相对,荆谓云心中似掀起冰山一角的疯。
他问她“你怎么了”
荆谓云周身自带一种“不好惹”的气场,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狠劲,此时眼神冷的像冰,没有一点温度。
时郁只觉得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似有人影在面前晃动,她看不太清,精神恍惚。
人情绪上头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无法控制。
时郁就属于这种人。
她很丧,丧得简直离谱。
她不开心根本不需要理由,被爱着的人才可以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提出各种要求,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时郁不被爱着,所以她连个情绪发泄地都没有。
她不会哭着和人说出自己的委屈,也不会笑着与人分享自己的开心。
对她来说,丧的情绪只是一个无缘无故时常光临的恶魔。
今天的风很温柔,却吹乱了头发,会不开心。走在路上时,看到一块碎裂的砖石,会不开心。吃饭时,筷子不小心碰到碗发出刺耳的声音,会不开心
一点点微不足道被人忽视注意不到的事,就能成为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认为自己的存在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对一切失去激情。
好累啊
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时郁攥紧了手,脸色有些苍白,唇色颜色发淡,面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如琥珀般清透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荆谓云,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荆谓云定睛看了时郁十几秒,突然俯身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根本不给人挣脱的机会,直接将人带出了舞蹈室。
少年眼神冷得像冰,浑身戾气,骇得周围的人本能地往两边退,让出路来。
“砰”
一声巨响,舞蹈室的门骤然关上。
众人这才回神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帖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众所周知的是,时郁经常对荆谓云言语奚落,欺辱打压,要多过分有多过分
两人纠缠不清,旁人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感觉有点不太妙”有人忍不住小声开口,打破了舞蹈室的平静。
之前,大家冷眼旁观荆谓云遭受霸凌。
后来,她们又漠视纵容时郁受到欺凌。
那现在呢
叶宸的事闹得还不够大吗还不够警醒众人吗
这些曾经坐视不理的人,是否会因此有所改变,谁也不知道。
在一片沉默中,有个声音弱声道“可那是时郁啊,谁能欺负得了她。”
“之前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警车救护车全来了”
一时间,在场的人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个问题
有权有势的人,也会被霸凌吗
“啪”
就在这时,梁恬突然双手合十轻拍了一下,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看向她。
只见梁恬歪头笑了笑,笑容十分有感染力,“既然大家都担心时郁,那我帮大家出去看看,你们先练舞蹈,回头我告诉你们情况。”
这话一出,迎来了众人的认同。
有时候,人缺的不是同情和善心,而是缺乏站出来的勇气。
“要有人出来阻止才行,我不行,有谁能来解决这件事”,不论什么时候,总是有很多人这样想。
可那个“谁”又是谁呢
“放开荆谓云你发什么疯”
时郁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拽荆谓云,可她那点力量根本算不上什么,近乎被荆谓云拖拽着往前走。
系统也被这一幕吓傻了这荆谓云什么毛病宿主可劲折腾他的时候,他没反应,宿主自个休息,他又发疯了。
系统表示,人类好复杂,人类好可怕啊
荆谓云无动于衷,脚下生风般走的极快,时郁在后面跟的踉踉跄跄。
“荆谓云,你放开我”
“”
“我叫你放开我,你听到没有”时郁的声音难得的有些尖锐。
见呵斥没有用,时郁用力咬了咬牙,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恶狠狠骂道“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一点教养没有”
“”荆谓云没说话。
“呵,这才多久就暴露本性了,讨好笑死了,荆谓云,你以前是不是也用过这种方法讨好别人真脏”
“”
系统听得心惊肉跳,这绝对是时郁羞辱荆谓云最狠的一次。
一人一统相处的时间也很久了,眼下,他不担心荆谓云会怎样,只是忧心荆谓云恼怒下会对他的宿主做些什么。
那是他的宝贝疙瘩,任务归任务,可不能出事啊
系统紧张地劝道宿主,你别刺激他了,我看他现在情况不太对啊
时郁在心里冷笑“这尼玛是谁在刺激谁”
荆谓云唇线绷紧,手背隐隐有青筋泛起,他表情阴鸷深沉,一如二人初见时的样子,满目狠戾,周身冷寂。
一声不吭凶巴巴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出去把人撕碎。
他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好似单手就能将时郁提起来。
大小姐病弱的身体根本遭不住,她体力差,身体不好,很少运动。被荆谓云拽着走了这么远。此时脸色煞白,嘴唇失了血色,呼吸都在喘。
疯了疯了疯了
荆谓云绝对是疯了
时郁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断了,某个瞬间,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猝然崩断。
好疼
手好疼,腿也好酸,走不动了。
荆谓云猛地停下,时郁收不住力直直撞在他背上。
少年的后背硬的像块铁,这一下把大小姐撞得晕头转向,好半晌没反应过来,晕乎乎的。
荆谓云转过身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挣扎起来,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翻涌着,让他整个人显得躁戾可怖。
可他攥着大小姐的手,却无意识的放轻了力。
时郁还没缓过来,全身都在颤栗着,若不是被荆谓云抓着,估计能一头栽在地上。
荆谓云漆黑的瞳越发深沉,黑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荆谓云”
大小姐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点哑,看起来甚是可怜。
“滚远点”
“不滚。”
时郁抬头看他,荆谓云眉眼间尽是冰冷。
像是街头流浪的恶犬看见了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咬碎吞食。
一阵压抑的寂静后,时郁终于爆发,猛地低下头去咬荆谓云的手腕。
她用尽了仅剩的力气,恶狠狠地咬着。浑身发抖,嘴里弥漫着铁锈味,血的味道瞬间冲进鼻腔,让时郁彻底失控。
走啊
离我远点啊
不要管我,不要看我,不要
时郁感觉到腥甜又令人作呕的血流进嘴巴里,让她一直隐忍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
荆谓云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退了,那所有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他与她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却宛如被困在了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就只是这样吗”
少年声音平静,没有起伏。
下一秒,时郁更用力的咬下去,咬得牙齿发酸了,荆谓云都没半分退让的意思。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时郁的发顶,不动声色的施加力,让时郁更能用力的咬自己。
“不是说我是时家的狗吗”
“”
“为什么不把情绪发泄给我”
“”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时郁蓦地松了口,抬起头茫然地望着荆谓云。
他死死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只倒映着她的身影,什么都装不下。
时郁不敢去看荆谓云那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腕,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她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她忍不住发抖。
荆谓云眼睑低垂,问她“还气吗”
“”
“你可以继续的。”
“”
时郁眼中有水光在涌动,却倔强的死活不肯落下来。
她好气。
为什么是荆谓云
为什么只有他发现了,自己一直隐藏不让人发现的东西。
时郁仰着头看向天空,感觉心脏像是被绞碎了一般疼。
她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思绪随着灵魂飞向远处,回到那个小小的女孩身边。
那时候,女孩的眼睛还是有光亮的,还会用手指着天空天真的说“天好蓝,云好白,好漂亮呀我可以去到那上面吗”
旁边的人,会哈哈大笑,“等你长大了,去坐飞机,就可以到天上了。”
然后,她再也没见过那片湛蓝的天空,人生到处都充斥着黑暗,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把她拖向深渊。
或许,天空依旧是蓝的,云依旧是白的,只是女孩不再有当时的心情了。
“明天你就会感觉好多了。”
“你要学会面对它”
“不要总是看事情阴暗的一面,要去看它们好的一面。”
“”
这些看似安慰的话,却总是让时郁越陷越深。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那种极具残忍性的过去与痛苦,根本不是旁人所能想象的。
荆谓云真的很厉害,他没有一句话是在安慰时郁,却能让她发疯。
他没有说让她开心点,而是说,“你可以把所有情绪发泄给我。”
他好像在和她保证,无论什么情况,什么事,他都会在。
他好像,真的懂她。
有些负面心理,是不受控制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秒发作,一秒平复。
荆谓云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忽地笑了。
这才是真实的大小姐,有够凶的。
他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放开了时郁,低声问她“还能走吗”
时郁别过头不看他,气得牙根痒痒,不想理人。
很奇怪,这次她把荆谓云咬出血了,却没出现之前那种见血就眩晕的感觉。
难道是荆谓云前面已经把她激得发病了,所以后面才没事
又或者是,这是荆谓云自己作的,她被逼狠了,才下口咬人,不似之前那般,因自己而受伤。
荆谓云自找的。
少年的黑发在风中扬起,恣意放肆,血珠落在地上,变成一朵朵殷红的梅花。
他定睛看着少女,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掏出一包纸巾,单手撕开包装后,递给时郁。
“擦一下,你不是觉得脏吗”
血确实很脏,让人作呕,那股味道在嘴里持久不散。
时郁一把扯过纸巾,狠狠擦了擦嘴,似觉得擦不干净,擦了好几遍。
这会她的脸色好了很多,也不见在舞蹈室时那股死态。
唇色不知是因为染了血,还是她擦得太用力,带着动人心魄的一抹红。
荆谓云确定她情绪平复下来,没事以后,试着和大小姐解释沟通“我没讨好过别人。”
“哈”
非要形容时郁现在的表情的话,那大概是满脸写着,你丫的脑子没病吧
“更没用别的方法讨人欢心过,你说的那个不存在。”
“”
时郁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半天,她才干巴巴说了一句,“嗯,知道了。”
荆谓云倏地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时郁的反应,哑声问“那大小姐以后可以不说我脏吗”
名为愧疚的情绪劈天盖地压了过来。
时郁偷偷瞄了一眼荆谓云的手。
两道牙印很是扎眼,少年好看的手上染着血,有干涸的,有新流出来的,沿着手背纹路顺着指尖向下滴落,无比惨烈。
时郁鬼使神差般点点头,轻声道“不脏。”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震惊的声音,“你们怎么弄成这样”
梁恬惊得嘴巴微微张大,小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随着她跑动摇晃着。
“时郁,快带他去医务室呀”
时郁一愣,“啊哦,好。”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我不脏,你别嫌弃我。
郁妹心声有多欢快跳脱,她的外在就有多丧,总是不哭不笑,会憋坏的。云哥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是在逼她崩溃发泄出来,同时又生气郁妹不舒服成那样,也不开口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