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辞越等越煎熬,甚至逐渐坐立难安。他百无聊赖,开始扒拉起衣柜。
自己所有的衣裳都颜色相近,且色调深沉,款式单调,宁扶疏看多了会不会觉得他寒碜
记得去年和长公主成亲前,尚服局给他做过一批新衣服,大多以绛红和绛紫为底色,点缀暮灰或月白做衬托,贵气浑然天成。
但由于顾钦辞一直以来对宁扶疏深恶痛绝,不想和对方扯上关系,以至于那些衣裳也被压在箱底,始终没有见光的机会。
这晌,却被他翻了出来。
都是宫中顶顶好的锦绫绸缎,金丝银线,凸显尊贵。顾钦辞捧着折叠端方的衣裳闻了闻,袁伯每旬会将他的衣物拿出来,掸过之后用松柏香薰冶,干净爽利,以免沾染霉味儿,可以直接穿。
还有玉革绶带和腰间环佩,一应按照既搭配衣裳颜色,又制作精致奢贵的标准挑选。
他站在半身铜镜前,抚平衣上仄痕,左瞧右看将垂落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紫金冠束到头顶正中央。
这模样、这打扮,绝对叫宁扶疏眼前一亮。
漫长的一刻钟总算过去了,袁伯在外唤他。
顾钦辞唰地拉开房门,在熠熠霞光照耀下仰了仰脖子,昂首挺胸,对袁伯面露惊诧的神色很是满意,迈着精气神十足的四方步走了出去。
夜色徐徐笼罩金陵城,星辰皎月攀上天幕。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百姓回到家中吃晚饭,杏花巷中只有零星几个挑着扁担的货郎行经,直到拐入主街道,才见人潮熙攘,华灯璀璨,两侧卖小玩意儿的摊铺前挤满年轻娘子与郎君,叫人感慨皇都繁华。
顾钦辞目光纵览,想寻个仪表富贵些的公子询问朝暮阁。
好巧不巧,这一望,倒被他瞧见一位熟人。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杨子规小跑到他跟前,探究的视线落在顾钦辞身上,将他前后左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末了,像看怪物似的嘴角抽搐“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满江红与芡食白相间,貔貅玉佩剔透,发冠内插的墨玉簪两端垂落鸽蓝色流苏,挂在脑后。脚上一双黑缎靴,绣制如意祥云。
不像杀伐果决的人间阎罗大将军,倒似钟鸣鼎食之家养成的纨绔公子,风流风雅,还有几分风骚。
顾钦辞危险地眯起眼“不好看”
杨子规也曾是他出生入死的战友,迅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硬生生把摇头改成点头“好看,好看。”
自己这位好兄弟打自来到金陵后,浑身上下便始终透着阴霾,眉眼冷冽、嗓音冷淡。这会儿是第一次,杨子规在顾钦辞身上看见了昔日翱翔北境时的神采奕奕,眼底含光。
说好看也是实话,他不吝多夸几句“简直是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英俊潇洒至极”
顾钦辞当即嘚瑟得扬起下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结果杨子规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安静再没有后话,急得他挤眉弄眼,试图用眼神催促跟前人怎么不继续夸了你倒是继续夸啊
难得没看懂他眼色的杨子规良久沉默着
顾钦辞默默得出这兄弟不大行的结论后,只得恹恹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知不知道朝暮阁在哪儿”
杨子规顿时睁大眼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穿这一身是为了逛朝暮阁”他双手啪地一拍“难怪啊难怪”
“难怪什么”顾钦辞问。
杨子规当即抽出自己插在腰间的金漆玉骨折扇,大方塞到顾钦辞手里。
“什么玩意儿”顾钦辞从不喜欢金陵公子哥儿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诶诶诶,别丢”杨子规连忙拦住他,“这柄扇子可是花了我三百多两银子专门找老工匠打的,侯爷您高抬贵手,好好拿着成不就当是兄弟我的一片心意,走走走,咱逛朝暮阁去。”
顾钦辞被他推搡着穿梭过拥挤人海,心底暗自琢磨
听杨子规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朝暮阁似乎不是什么酒楼饭馆。
他摩挲着手中触指升温的玉骨扇,难道是古玩铺子
拐进一条偏僻窄巷,又走入侧街,周遭明显比主干道沉静,唯有远处一座烛光明亮如火的流丹飞阁喧嚣声烦。
想来那便是朝暮阁了。
可古玩铺子为何这般吵闹
品鉴文物乃是墨客骚人之雅事,煮一盏茶或斟三杯酒,独自一人或与三两好友,怎么都不该如此闹腾。且越离得越近,越能瞧清阁楼上挂满花灯,姹紫嫣红,倒更像拍卖昂贵物品的唱卖场所。
杨子规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快,把扇子甩开,扇两下。”
顾钦辞不明所以,但想来进出这种费银两的地儿难免要展现一下自己腰缠满贯,用以撑面子,随即了然照做。
倚靠在朝暮阁门边的是几名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手执一柄仕女团扇半遮花容。仲秋夜晚寒凉,她们却轻衫薄透,香肩裸露,冰肌玉骨若隐若现。
姑娘们遥遥望见两位风流倜傥的郎君,连忙殷勤上前。
有人率先挽住了杨子规的衣袖“杨公子,您许久没来看菱儿了,莫不是忘了菱儿。”
甜腻似能拉出糖丝儿来的娇滴嗓音,听得顾钦辞瞬间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而随即另一名姑娘立马注意到了他,扭着如水蛇般纤细的腰肢,意欲往他怀里蹭“这位郎君生得好俊俏,之前似乎从没见过呢,快进来玩儿呀”
顾钦辞猛地皱眉,侧身躲过她的触碰。
后知后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朝暮阁不是酒楼,不是古玩铺,更不是拍卖场。
而是青楼
宁扶疏居然约他逛窑子
顾钦辞握住杨子规的手臂,转身就走。
已经跟花楼小娘子调上情的金吾卫将军被他偌大手劲儿拽的一个踉跄,费力扒拉掉顾钦辞的桎梏“顾横渠,你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小巷拐角,顾钦辞胸口憋着股气,“我还想问你呢,干嘛带我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杨子规简直被他的逻辑气笑了“侯爷,您讲点道理行不行究竟是我逼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在人头攒动的闹市里,问他朝暮阁在哪儿的人是谁啊
被他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一吼,顾钦辞总算恢复了些理智。这确实不能怪杨子规,是他主动要来朝暮阁的。
也不对,他不算主动,是宁扶疏哄骗他来朝暮阁的,自己属于毫不知情状态下的被动行为。
可即便如此,冷静下来的顾钦辞面子比天大,才不会承认自己说错话,从鼻腔中溢出一声别扭的淡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楚有律例,朝廷命官严令禁止出入风月场。违者,罚俸一年,官降二品。”
他双臂环胸交叠“杨子规,从前在北境你挺老实的呀,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嗜好暖饱而思淫`欲”
“我呸思个屁的淫`欲”杨子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老子是来的比较勤不假,但我从来没要过姑娘。”
“你不能人道”顾钦辞下意识脱口而出。
杨子规被气得脸颊涨成猪肝色,咬碎一口银牙“顾横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老子回回来都是为了查案”
“查案你听得懂吧”他破罐子破摔,一股脑把什么都交代了,“料你也不知道,这朝暮阁之所以是金陵城中唯一的秦楼楚馆,且价格高至一夜百两,进出者皆达官显贵。原因呐,在他背后的老板身上。”
说到老板二字时,杨子规抬起下巴指了指天,意味深长地暗喻着什么。
老板在天上,老板是天子。
“行了,你自己决定吧,还要不要逛。”杨子规耸肩把手一摊,“咱这回可先说好啊,如果逛呢,你在里头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那位耳朵里。如果不逛呢,上头听到的消息就成了熙平侯过朝暮阁而不入,落荒而逃。”
“逛。”顾钦辞这回斩钉截铁,立下定论。
“不过我也先把话说清楚,一会儿进去了,你得帮我挡着,别让里头的人碰到我。”
“那多没意思。”杨子规撇嘴嘀咕。
话虽如此,当媚骨天成的姑娘们铆足劲儿往顾钦辞身上贴靠时,他仍旧很称职地做了一块人形盾牌,保住了熙平侯执念颇深的“清白”。
没办法,毕竟谁让顾家出情种。
顾钦辞的父亲武康侯年过半百,从始至终只有一位原配夫人,且两人伉俪情深。他的兄长顾钧鸿二十有六,早过了成家的而立之年,却因放不下年少时倾心的姑娘,至今未娶,身边别说通房妾室,就连个女人都没有。
到了顾钦辞这里,和朝歌长公主之间毫无情意,又注定此生都无法明媒正娶心爱的女子做正妻,他也从未想过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其实有条血淋淋的真相,杨子规一直没忍心告诉顾钦辞正是由于顾家父子在感情上洁癖过重,才让小皇帝有机可乘,拿顾钦辞开刀,勒令其入赘长公主府,便使得顾家从此断子绝孙。
可世代承袭的武康侯爵与顾家三十万兵权,到此为止,回到朝廷手中。
为人臣子,杨子规受的教养不允许他妄议乘舆者。但作为顾钦辞出生入死的挚交好友,他不希望自己的哥儿们被迫守寡一辈子,在举目无亲的金陵城,孤零零地历经生老病死。
顾钦辞今天这身装束打扮,给他整个人添染几分烟火气,犹如枯萎衰败的梅花重新绽出勃勃生机。
兴许是个机会。
杨子规知道朝暮阁里有很多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知书达理,碧玉温婉,若谁有幸能入了顾钦辞的眼,也算美事一桩。他趁着顾钦辞往楼上走没注意自己时,悄悄对身旁的姑娘吩咐了几句话。
三楼正好还剩两间空房,杨子规一锭金子要下了装饰相对雅致的那间,和人在桌边相对而坐。
歌女乐伎和舞娘随之鱼贯而入。
暧香缭缭,婉转悠扬的古筝调和余韵绵长的琵琶声融合,伴着清亮歌声如天籁,绕梁三日。舞娘水袖翩飞,无数七彩花瓣自衣袂洒下,婀娜如百花仙子临降凡尘,绘就一副绝美画卷。
而顾钦辞低着头,始终没看一眼。且瞧他那冷淡无波澜的目光落在黄花梨木桌面复杂纹路上,神似发呆沉吟,应当也没在听曲儿。
他一门心思琢磨着,宁扶疏究竟约他来此处做什么
秘密送他离开金陵可朝暮阁到处有小皇帝的眼线,顾钦辞愿意相信宁扶疏,不代表他同样信任宁常雁,如果被多疑成疾的小皇帝知晓因果,他的处境不言而喻。
还是说宁扶疏胆子恁大,在天子眼皮底下谋事,来一波灯下黑
顾钦辞实在想不出旁的可能性,基本认定就是自己猜想的这样。但戌时已过,方才他从进门到上楼,并没有看见长公主府的马车和宁扶疏的身影。
他磨牙切切,心里的不爽在瞬间达到顶点。
他居然比宁扶疏到得早
府上那一刻多钟白待了
突然,背后轻轻伸来一只手,只差丁点距离就要搭在他肩上。疆场厮杀多年使顾钦辞练就一身比寻常人敏锐数倍的直觉,纵使丝竹歌舞萦耳,依旧不减分毫。
他迅疾捏住阁里小娘子不安分的手,隔着衣物,巧妙避开肌肤相亲,目不斜视将那手重重丢开。
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姑娘请自重。”
小娘子眼睫低垂,愣愣站着。过往来朝暮阁的男子,付了银两便将自己当大爷,甩臭脸提各种难堪要求,惹人恶心作呕,总得想尽办法从那些油腻男人手底下逃脱。
可眼前这位郎君,虽衣裳华贵看似与那些纨绔子弟并无不同,但挺直的腰杆与冷俊的眉眼透出肃肃浩然正气,瑕不掩瑜,世人常言的正人君子无外乎次。
小娘子头一回邀宠,也头一回尝到被拒绝的滋味儿,水灵灵眸子略显嗔怪地掀了眼给她瞎出主意的杨子规。
威风凛凛的金吾卫大将军被她瞧得骨头都酥了,倒了一杯酒递到顾钦辞面前“我说侯爷,您老都进来了,就别再摆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成不一会儿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没银子,没法让你尽兴。这要是传到我家老头儿耳朵里,他都嫌丢人,又得揍我。”
“再说了,人家小娘子只是想给你揉个肩而已,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诶,侯爷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顾钦辞注意力确实没放在他的絮絮叨叨上,满门心思唯有一个念头
他居然比宁扶疏到得早
府上那一刻多钟白待了
他觉得很吃亏,很不爽
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了句“至于的。”
“我有家室。”
杨子规愣了一瞬,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豪迈爽朗的笑音盖过乐伎悠悠的吹拉弹唱,持续好半晌,他才终于笑够,勉强止住笑意,给自己灌下两口清茶润喉,咳嗽了几声道“侯爷,你该不会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你那算什么家室。”
顾钦辞这下回过味儿来了,缓缓皱眉。
“那位”杨子规隐晦暗喻,“一个接着一个面首往府里领,毫不避嫌,弄得金陵乃至整个大楚人尽皆知,丢尽你的脸面。咱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权势不如人,但反过来,你堂堂正二品侯爷,逛个秦楼楚馆而已,且不说什么都没发生,就算真的情难自已又如何,也不必跪到她面前认罪请罚吧”
“难道那位还能休驸马不成”他撇嘴哂笑,“咱求之不得呢。”
方才还说此处一言一行都会上达天听的人,如今牵动情绪,倒率先口无遮拦起来。
顾钦辞自己是勋贵,是皇恩浩荡赏赐的熙平侯,只要他没触犯十恶不赦的大错,爵位就不会丢。可杨子规不一样,职官升贬迁谪实属家常便饭。他略微迟疑,终究按住杨子规斟酒的手,抛去个眼神,提醒他谨言慎行。
可明明从前在战场上挺默契的人,这晌好像忽然脑袋瓜卡壳了似的,非但没看懂他的暗示,反而梗着脖子求知若渴,硬追着顾钦辞要个回答才罢休“我说的不对吗你有什么必要替那位守身如玉”
顾钦辞替他头顶乌纱帽捏了把汗,无奈含糊其辞地答应“对。”
“啪”的一声,杨子规手掌心往桌面一拍“那不就得了”
顾钦辞本意想把不合时宜的话题赶紧揭过去,却没曾想,自己敷衍回应后,这人竟愈发来劲儿。
杨子规绕到他身后,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俨然哥儿俩好的姿势,含了些酒气的话音吹拂过耳畔“横渠,你抬头看一眼。江南女子和北地的不一样,我也是回了金陵之后才知道,这世间的姑娘比男人有趣太多。”
顾钦辞懒得搭理他,凉凉道“你成日钻研这些不正经的,杨伯父知道吗”
“什么叫钻研”杨子规瞬间急得跳脚,“我那是查案需要,不得不深入敌营,刺探情报老子至今还是个雏的,顾横渠,你可别到我爹面前胡乱污蔑我啊”
“再说了,你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我喊进来的这些,都是清倌儿。”他道,“没让你非要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那位之间不管再过多少年都还是一样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你没必要因此耽误自己。”
“老侯爷和顾伯母也都希望你在金陵过的好些,他们才能放心。”
顾钦辞沉默了。
杨子规最后一句话,如跃出东方的旭日曦光,驱散了经久缠绕住他的浓稠阴霾。
宁扶疏允诺秘送他回北地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且无论他日后困缚金陵,还是遨游旷野,总要朝前迈一步的。
再者,其实他适才马虎搪塞杨子规的应答也不算谎话。去年洞房花烛夜,长公主曾淡着神色同他约法数章过。
今后虽承着夫妻之名,但只需在人前演个相敬如宾还自罢了,至于人后,她坐拥面首依旧,纵情声色依旧,他亦可以纳通房养外室,互相无瓜葛的人本就该互不打扰。谁也别较真,别太把赐婚当回事儿。
顾钦辞依言,徐徐抬起了头。
杨子规顿时咧出欣慰的笑容,一口大白牙被宫灯烁得反光。
“你看怀抱琵琶的那位,原也是世家贵女,后来因祖父获罪入狱,家道中落,才沦入风尘。但到底是闺阁中教养出来的娘子,不止窈窕貌美,而且气度清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耳边人叽叽喳喳忒吵闹,顾钦辞寻声而望。
一直以来,他都不太在意的女子容貌。从前身处边关,军营内清一色是抠脚大汉,统共没见过几个姑娘。后来奉命南下金陵,未入京畿便听闻朝歌长公主倾国倾城,乃大楚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恰巧亲临城门口接他的正是宁扶疏,秋风萧瑟里,顾钦辞彼时冷冷瞥过一眼,深刻憎恨着那个红衣明艳的贵人是一回事,承认传言不虚是另一回事。
兴许在踏入繁华之前就已然见过最好的,之后再瞧其他,便总觉差了些什么,难提起兴趣。
比如这晌,望着眼前琵琶女,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宁扶疏那张脸。
似理所当然地心道不如宁扶疏好看。
“什么”杨子规没听清,狐疑反问。
顾钦辞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想法说漏,连忙改口“没事,我不喜欢太温婉的。”
不要太温婉的,杨子规点点头,倒能够理解。毕竟顾钦辞自小与刀光剑影为伍,与烽火狼烟作伴,一个大喇喇的糙汉理解不了小女儿家婉转心思。
而且武康侯的夫人也是女中豪杰,提一柄长`枪就敢策马上阵,巾帼不让须眉。身为人子崇拜母亲,难免更易对相似性情的女子动情。
杨子规随即道“那你看前头领舞的舞娘,能瞧出来她会武功吧,跟你绝对有共同话题。”
擅武的姑娘甚是难得,顾钦辞平淡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杨子规当即朝人送去暗示眼神。
风情万种的舞姬轻移莲步,摇曳生姿,带动缠绕脚踝的银蝶脚链窸窣作响。
印象里,宁扶疏盈盈一握的玉足也曾佩过脚链。那是在玄清观道门圣地,金铃颤出无限暧昧,混入氤氲水雾。
舞姬屈膝对他福了福身子“请侯爷安。”
顾钦辞蓦地皱眉,有某道幻影在她屈膝垂眸的瞬间破碎。
他道“嗯,退下去继续跳吧。”
舞姬“”
杨子规顿时有些看不明白了。腹有诗书的不喜欢,身负武功的也没兴趣。
他猜不透,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顾钦辞究竟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引得他倾心。
几乎是不假思索,顾钦辞下意识开口“要有一双潋滟杏花眼,两撇含情柳叶眉;要性情张扬明朗,笑起来放声露齿;可以刁蛮跋扈,但一定不能残害忠良;可以声色犬马,但一定要心怀天下。”
还要喜欢穿如火红衣,喜欢簪金凤步摇。
杨子规默默在心里记着,起先还觉得这几条要求不算苛刻,直到听见“残害忠良”和“心怀天下”两个词,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描述,怎那么像一个人呢。
他试探着问“是不是还需要权倾天下,朝野侧目”
“你干脆直接报那位的名字得了。”
作者有话说
宁扶疏谁在念我的身份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