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鸿。
流传后世的古人工笔画总有几分抽象,宁扶疏回想着印象里大楚这一时期诸多成大事者的名人画,和眼前男人皆无甚相似之处。
可凭着这张和顾钦辞五分相像的脸,她可以肯定,此人就是顾钧鸿。武康侯顾延的嫡长子,顾钦辞的嫡长兄。
如此一来,事情便能解释通了。
正史记载顾钧鸿寿终正寝,安享晚年后方才西辞。而当初系统给的服务条约提到,宁扶疏所有行为都会改变历史。那么反过来,不曾受她影响的人或事,仍将遵循历史轨迹。
大抵是顾钦辞在北上途中遇到了尚在人世的顾钧鸿,欣喜庆幸之余,思及两人若回清州,小皇帝将将才对顾家兵权放下的戒心,只怕又该重新翻涌出风波。
顾钧鸿没死的消息暂时不能漏出去。
倒不如兵行险招,折返金陵。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总归清州战事有徐向帛指挥着,已化险为夷,转败为胜,无须他们多加操心。
宁扶疏该猜到的,心高气傲如顾钦辞,能让他舍命相护的人,这世间恐怕唯有顾钧鸿这个亲兄长。
转过身来的人抬袖朝宁扶疏揖了揖身子“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他的嗓音没有顾钦辞那么冷冽低沉,清澈之余,隐约还带着几分儒雅文臣的温润“边关将领无诏不得回京,臣明知故犯,理应向殿下叩首伏罪。无奈双腿有疾,不良于行。礼数怠慢,还望殿下见谅。”
“大将军不必多礼。”宁扶疏应着,将欲把身后的门关上。
顾钦辞察觉到她的想法,连忙先她一步把事情做妥帖。又利用光影盲区,在顾钧鸿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勾住宁扶疏衣袂,趁她不备,拉过她手掌做了些故技重施的小动作。
殿下。
殿下。
殿下。
他在她掌心写字。
同样的笔顺,重复了三遍。
细细微痒惹得皮肤逐渐升温,宁扶疏皱眉瞪他一眼,无声做着想收手的挣扎。
顾钦辞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哪肯轻易放弃。他指尖律动得更快,继续写。
您瞧见了,臣回京,确实是因为兄长。
但臣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利用殿下。
臣并不知道,赵参堂会在那个时候来。
宁扶疏挑眉,意识到他写了什么,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人的对天发誓好像不太准。
俨然顾钦辞也还记得那茬,他在最后补充
殿下您看,今天没有打雷。
证明臣对殿下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这都什么歪理,宁扶疏发觉自己的嘴角正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旋即压下被他逗乐的心绪。
平心论,她其实是信的。否则顾钦辞没必要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更没必要带她来见顾钧鸿。他本可以将人藏在侯府,隐瞒得很好。
他肯告诉宁扶疏,是对她交底的信任。
正因为如此,当宁扶疏走进这间耳房,就已经想通消气了。
但一码归一码,她不生气,不代表就要和颜悦色。不知何时起,她的生活似乎总有顾钦辞参与,青年在她身边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甚至许多时候自己被他摆布着。
宁扶疏想晾晾他。
毫不留情地把手抽出,宁扶疏双手揣袖,不再给顾钦辞任何机会,转而看向顾钧鸿道“说起来,有一件事,本宫百思不得其解。与清州战败有关,想问问大将军。”
“究竟是什么埋伏,能让我大楚浩浩荡荡三万将士埋骨荒野,无一生还。”
“本宫觉得蹊跷。”
这话落在寻常人耳朵里,难免要被认作君威难测,兴师问罪斥责主帅指挥失利,少不了汗流浃背,两股战战。
顾钧鸿却神色一亮“殿下猜到了”
宁扶疏点点头,以表默认,在对面另外一张空床坐下来。
顾钦辞在她接触到木板之前,扯过床头折叠整齐的薄衾掸开,瞅准她落座之处铺盖,恰好避免了积灰的床榻弄脏她华服羽衣。
殷勤献得太过明显,宁扶疏凉凉掀他一眼。偏生这人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反倒叫她没了办法。
顾钧鸿默不作声,将两人来去互动尽收眸底,微微惊愕。
原本担心依着顾钦辞桀骜不驯的性子,那道将两人后半生捆绑的赐婚圣旨,会使他记恨长公主。更枉论长公主殿下这些年把持朝政独揽大权,和外界传闻骄奢淫逸玩弄面首的作风,每一点都是自家弟弟鄙夷厌恶的。
北地黄沙雾霭,冰雪凛冽,早将顾钦辞养成了学不会虚与委蛇的脾气,别说给予长公主好脸色,就算平心静气处之,对他都该是种为难。
可而今看来,事实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同。
倒也挺好。
巾帼不让须眉的性情女子,本就世间难得。
但此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顾钧鸿回神,在长公主追问之前开口道“殿下应当知道,清州地形比之泽州与邯州称得上平坦,多盆地而少山脉。就算是和朔罗接壤的那片土地,也以低矮丘陵为主,并不宜设伏。”
这也正是宁扶疏怀疑战败另有隐情的原因,她道“不错,清州辖内唯有一座浑然天成的峡谷,横亘在大楚和古宛的交界处。”
“殿下所言极是,的确如此。”顾钧鸿应声,“而大楚与古宛素来交好,两国屯集峡谷内的士兵心照不宣地一致防备朔罗。却孰料,朔罗人奸诈,三个月前向古宛军营投放虚假线报,称我军突袭朔罗边防壁垒,又阴谋扬言楚军下一步就会撕毁与古宛百年修好的结盟国书。”
“起先古宛边军并不相信,奈何以讹传讹,众口铄金。正当古宛人摇摆不定之际,朔罗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批我军戎服,把手底士兵伪装成楚军,趁着无风无月、稠云遮星的半夜,把古宛打了个猝不及防。”
“古宛遇袭,证明传言不虚,单方面和大楚交恶,边陲防线自然高筑。但由于古宛国小势弱,一时间难以调配足够多的兵马,他们便重拾祖宗旧业,做起了最擅长的”
奇门遁甲,机关阵法,是古宛当今国君老祖宗的老本行。
宁扶疏指尖轻点在榻面木板,已然多少猜到了事情因果“照顾将军的说法,楚军其实是中了古宛的埋伏但朔罗与古宛一个在清州西北部,一个在东北部,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你们如何会走到古宛的边防境”
“臣也想知道,为何竟走了个南辕北辙。”顾钧鸿在说这话时,唇角不由挂上两分苦涩。
“清州十二郡六十四城,境内大大小小的山丘共八十九座,深深浅浅的江河二十三条。地图上每一处位置,臣都记得清清楚楚,亲自踏足行路过的地方,亦是占了十之六七。”
“纵使这般,三万大军仍旧踏入了古宛设下的阵法。”他鼻音渐浓,搭在腿上的手五指捏紧,烛光照见条条青筋在皮表凸起。顿了顿,无声吸气续道“一夜之间,三万条人命”
竟是咬牙哽咽说不下去了。
堂堂八尺男儿,顶天立地,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宁扶疏望着垂首之人,那面部轮廓半明半灭,他却倏尔想起了顾钦辞的过往。昔年十三岁的翩翩少年郎第一次上战场,意气风发,眉眼飞扬,却害得五千士兵成为朔罗刀下亡魂,死不瞑目。
那会儿的顾钦辞是否也像这般痛心疾首,甚至夜晚独自一人躲在被窝里,将脑袋埋进棉褥,暗自啜泣掉眼泪。
又顶着红肿眼睛散着披肩墨发,一身罗衾执缨枪,横扫五更寒天的练武场,风雪盈满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才百战不殆。
然后
却成了困缚在金陵的鸟雀。
宁扶疏抿抿唇,话不知是对谁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朔罗奸诈,不全是你的错。”
“谢殿下宽宥之恩。”顾钧鸿失态只是一瞬,随即敛藏好伤神情绪,“但臣身为主帅,本该尽力护他们安然归家回故国,如今却因臣一人疏忽纰漏,致使三万弟兄命丧荒野,便是臣的错。”
“殿下可否认得这是何物”他单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块石头。
黑黢黢的,形状不规整。
和长公主府后院任意捡块假山石瞧着也没什么区别。
顾钧鸿紧接着抽出行军之人藏在袖内备用的匕首,拔除外鞘,登时,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头恍如突然吸纳天地灵气具有了魔力,锵地一声,将匕首刀刃牢牢吸住。
“磁石”宁扶疏道。
匕首为铁器,而磁石吸铁,这是千年后家喻户晓的基本常识。
顾钧鸿把东西放下,续道“古宛边防主将与臣乃君子之交,彼时楚军遇伏,他捉了臣去,想问清楚大楚为何食言撕毁两国盟约。这才知晓,原来一切都是朔罗的阴谋诡计。”
“三万楚军丢了性命已成不争事实,古宛心中有愧,主动提出帮臣打扫残骸遍地的战场,并护送臣回楚国。”
“这块磁石,是臣在众将士遭遇伏击之地发现的。巧的是,彼时它正粘在指引行军方向的指南罗盘底部”
野外行军都会用罗盘定南北,只因天地间自然存在着磁场,是以罗盘虽回运而针常指南。
但若在罗盘底部加上一块磁石,便不同了。
往往磁石在哪儿,指针就指向哪儿。
如此,也就能解释通为何原本向西边朔罗进军的兵马,误闯入了东边古宛的国境。
宁扶疏听见一阵骨骼咔咔细响。
顾钦辞紧捏着拳头,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口“是谁”
“兄长此番行军带的监军,是谁”
大军每前行一个时辰,监军需检查引路罗盘及天气地形。如有异常,需及时上报主帅,这是不容置喙的军令。
顾钧鸿腿脚不便,做不到钻爬罗盘底部亲力亲为查验。又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自是信监军的禀报。
直到出了这桩祸事,纵然他再不肯承认,也不得不相信,是监军背叛。藏磁石于罗盘,故意将大军引错方向。
顾钧鸿道“监军名为庞耿。”
“打扫战场时,我特意留心,却仍旧没找到他的铅牌,想来人是进入埋伏区之前,叛逃了。”
“这杀千刀的”顾钦辞咬碎一口银牙,“最好别让我抓到他,否则,我必施凌迟之刑,拿刀子割下三万块皮肉,给枉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宁扶疏是能理解的。
并非不能败,而是将军百战死,当牺牲在浴血厮杀之后。边关每一个将士都该为江河锦绣而亡,壮烈如泰山。不该死在阴恻恻的人心诡谲,狡诈算计之下。
可理解归理解,宁扶疏这会儿却必须道出真相,兜头泼他一瓢冷水“侯爷怕是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她反问“大将军口中说的这位监军,是否为朝中兵部正四品军器监之子”
“正是。”顾钧鸿道,“殿下认识此人”
宁扶疏闻言心想,这不巧了吗。
她今日一天之内,接连听到了两次庞耿的名字,说道“算不得认识。只是正逢本宫的影卫晌午时分上报,说在朝歌郡发现一具无头尸,同时在死者身上找到一块楚兵铅牌,上面所刻,正是庞耿二字。”
“他死了”顾钧鸿皱眉,“殿下可知凶手是何人”
“这不是本宫尚未来得及审讯细问,驸马爷便来了嘛。”还扬言要为她怀孕,给她生孩子。
宁扶疏话音揶揄,意味深长瞥过顾钦辞,然后才将话题牵回正轨“那凶手如今正关在公主府暗牢中,大将军若想知道什么,倒是可以亲自审问。”
顾钧鸿满心挂念着三万将士的冤魂,难免猜疑庞耿之死是否和他通敌叛国有关,道“劳烦殿下。”
宁扶疏命人在仓库中翻找出一张轮椅。
顾钧鸿完全不需要旁人伺候,他双手掌心压着硬质木榻板,借用双臂强悍力量支撑起下半身残废,微微悬空。继而找准方向,后手肘使劲儿把自己向前抛,身体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轮椅上。
也不需要旁人推波助澜,他两只手各自握住左右木轮促使转动,便能前行。饶是经过门槛时,亦有一套办法。
大楚律,除三司审判疑犯定罪,或惩戒罪犯处刑,无论权贵勋爵,或皇亲贵胄,任何人不得动用私刑。朝歌长公主身为当今天子嫡姐,同样无权违逆老祖宗律例。
但这是明面上的东西,私底下,就算她真的手重弄死几个人,只怕小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因此长公主府内暗牢设得隐秘,以园林假山洞口为,再经几道机关石门,寻常人不可能发现洞中有乾坤。
宁扶疏魂穿半年有余,今夜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走过三道石门后,空气逐渐变得潮湿寒凉起来。幽黑石道望不见尽头,仅靠石壁两侧几盏火光昏黄微弱的油灯勉强视物。
倏尔,恻恻阴风刮得壁灯摇曳晃动,亮在宁扶疏左前方的一盏灯蓦地熄灭,噗嗤冒出丝缕白烟。
她恍惚被吓了一跳,双肩小幅度打了个激灵。
手中捧着的暖炉虽温热,却不足以在森冷如阴曹地府的环境中,给予她安全感,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搀扶石壁。
可顾钦辞还走在她身后,宁扶疏不太想被他瞧出自己的胆怯。
她深提一口气,忽然出声“侯爷,前路湿滑,你走前头去,小心护着大将军。”
顾钦辞视线落在宁扶疏紧绷的背部,淡淡应声“是。”
而后上前半步,蓦然握住宁扶疏意图攀石壁的手腕。又趁她愣怔,弯腰兜起她膝窝,将人打横抱起。
宁扶疏骤然瞪大眼睛,想挣动想出声斥他。
顾钦辞手指轻飘飘抵在她唇上“嘘”
他神情睨过前方,正是一处拐角。顾钦辞刻意放缓脚步,让顾钧鸿的轮椅先行,同时借石墙曲折,隐在顾钧鸿的视线暗区,微微俯身凑近宁扶疏耳畔,温热气息与清晰话语贴耳传递。
“兄长在前面呢。”他嗓音轻哑,“殿下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您不仅怕疼、怕狗、怕高,而且还怕黑吧”
宁扶疏耳垂微烫,自己的老底被顾钦辞揭了个干干净净。硬生生把话咽下,只能用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他。
顾钦辞嘴角不由自主挂上一抹低笑。
他很喜欢宁扶疏这双杏眸,分明端着嗔怒神色,可她的眼瞳实在太亮了,似春水潋滟,像秋水凝波。凭白减轻两分凶意,增添两分委屈。
也亏得她上朝时有垂帘遮面,亏得朝堂百官不敢直视凤颜,否则只怕慑不住人。
顾钦辞步子稳健,又道“殿下再气恼,也不该怠慢自己的身子。”
他话音落,宁扶疏察觉自己的层层裙摆忽被掀开,滚烫的掌心贴了上来,她霎时惊得险些漏出尖叫。而那探入姑娘家衫裙的手还在不规矩地向上,沿着脚踝攀到小腿肚子,再到膝盖。
他一只手在里头动来动去,不知倒腾什么。
须臾,似棉麻柔软的触感覆住整块膝盖骨。
宁扶疏感觉到他的手掌按在棉布上,转着圈儿按揉回旋。渐渐地,那物什竟神奇地缓缓变热,融融温度直往骨头里钻,惹得人很是舒服。
她似乎闻到了朦朦的草药清香。
一瞬间,宁扶疏脑海中灵光闪过,她好像知道这人折腾半天是在搞什么了。
那驱寒暖肤的草药,顾钦辞曾给她用过一次,也给她送过一盒,便是如此触觉,如此气味。就算如今在药膏外包裹上棉布,方便系绳绕膝固定住,本质却没有变,错不了。
照顾完左腿,接下来是右腿。
宁扶疏抬眸去看他的侧脸,棱角冷俊硬朗,眉目专注认真。那淡于常人的唇线微抿,仿佛这样做,只是单纯因为他记得她遇寒腿疼,又单纯因为他随身带着对症草药。
虽然明知顾钦辞身带草药多半是出于对顾钧鸿腿疾的照料。
但随着温热一点点消融寒凉,一点点化开疼痛,她偎在顾钦辞怀里不再乱动,脑袋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倚靠。甚至开始望着顾钧鸿行在前面的背影,希望他不要转头看来,希望暗道再长一些。
心底莫名攀升出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拥抱亲吻,偷偷谈恋爱的新鲜与刺激,听见心跳扑通扑通似要跳出胸膛。
但道路终有尽头,暗室豁然出现在下一个拐角后。顾钦辞适时将宁扶疏放下来,后者掸了掸衣袍,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目不斜视,表情淡然。
一前一后走入暗室。
此处和御史台刑房差不多,阴寒而压抑。自暗室深处飘来的空气散发着淡淡血腥味,还有十字木架立在旁边,点点斑驳殷红陷进木料里。
影卫冷眼睨过倒在地上的人“主上,这人就是杀害庞耿的凶手。”
他的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长相。身上衣物虽然肮脏但并无血迹,可见还不曾受刑。只是四肢软绵绵瘫着,应当是影卫为了防止他挣扎,卸掉了手脚。
宁扶疏问“审出什么了吗”
“属下无能。”影卫把凉水泼在男人脸上,“喂,醒醒。”
受到刺激的人幽幽转醒,水珠沿着头发往下滴。湿润发丝一股股贴在脸上,越发将容貌盖得严实。
顾钧鸿操控轮椅推近了些,觉得这人身形瞧着似乎有点熟悉,问道“就是你杀了庞耿”
男人身体骤然抖了一下,好似遭遇到什么极度错愕,霎时把头埋得更低。
顾钧鸿仄眉,瞥了眼影卫腰间佩戴的长刀,示意他借来用一用。而后拔刀出鞘,刀尖挑起男人的下巴。影卫同时扒开粘在他脸上的头发。
一张长满胡渣,额头扁平的青年脸露出来。
顾钧鸿握刀的手微顿,直直盯着这个眼神闪躲不敢看他的人,不可置信道“庞耿”
宁扶疏与顾钦辞俱是一愣。
听见这个名字,男人反应格外剧烈,连连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庞耿,大帅认错人了。”
顾钧鸿冷笑“你若不是他,为何第一眼看到我,就叫我大帅”
“我不是,我不是你说的庞耿,不是”庞耿还在嘴硬,拙劣地装傻充愣,“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顾钧鸿眉宇覆上深深寒意,长刀对准庞耿的肩窝刺下去,顷刻间贯穿身体。他充耳不闻庞耿声带撕裂的痛呼,长刀在血肉里转了两圈,竟是剜出洞来,然后利索拔刀。
模糊血肉被带出来,宁扶疏下意识别开眼。
而她几乎与此同时,她的眼前倏然陷入一片漆黑,顾钦辞干净的掌心替她遮挡血色淋漓。
鼻尖也被他手指抵住,隐隐送来松柏清香。
“殿下别看。”
作者有话说
顾狗是疏疏的,兄长是大家的bhi,其实有给哥哥安排官配c,而且是已经出现过的角色,不过正文不太会着墨副c的感情戏,到最后会送免费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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