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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谢礼(双更)
    人的骨子里总或多或少藏着些矫情。

    孤身一人时,哪怕再苦再难的事,只要咬咬牙就撑过去了。可当身边有个照顾你的人陪着,丁点儿小委屈也变得难以忍受。

    依理说,顾钦辞的性情跟会关心照顾人沾不上多少边儿。神奇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这个昂藏七尺、神采英拔的人在自己身旁,宁扶疏便无端觉得心安踏实。

    不由自主的,她手臂缠住顾钦辞腰身,额头抵在他结实胸膛,竟啜泣掉起眼泪“顾钦辞,我感觉好累”

    边关大男人从没见过姑娘家梨花带雨,一时难免手足无措。但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催着顾钦辞搂住宁扶疏窄瘦后背,骨节分明的十指穿插过她的秀发,动作轻柔地梳着。

    耐心哄道“臣在,臣在”

    宁扶疏蓦地抱他更紧。

    怀里人哭起来不张扬,一点声音都没有,唯独肩膀耸动着,泪珠子一串接连一串地滚过面颊。像鲛人默默无声泣落珍珠,却比大吵大闹更显可怜。

    如若顾钦辞今日没有陪她来朝暮阁,也许她会独自躲在僻静角落里,兀自潸然泪下,再兀自抹干眼泪,将拭泪的帕子丢弃,绾发簪好珠钗。

    俯仰之间,掩藏一切啜泣痕迹,又是外人面前无坚不摧的朝歌长公主。

    而示弱,是她深埋的不为人知。

    那一滴滴泪,是病中身体的虚弱,是数月来费心朝政的艰辛,是对宁常雁的心寒失望,是原本坚定不移世界观的轰然崩塌,还有不断涌入脑海的幼时记忆,承受着原主剜心挠肝的痛苦折磨

    太多太满的复杂情绪纷乱,声势浩大地讨伐起来,眼泪越流越汹涌,停都停不下来。横流涕泗弄花了妆容,混着口脂毫不客气擦在玄色肃然的衣料上。

    顾钦辞也不嫌弃,只在她哭声渐小后玩笑说“殿下将臣弄得这样湿,臣还怎么出去见人”

    话音落,并未得到回应。马车内除却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声,静悄悄的。

    顾钦辞动了动跪久的膝盖站起身,将宁扶疏扶着坐好。果不其然,大花猫哭累了,睡着了。

    宁扶疏这一觉,又是睡了整整一日一夜。

    期间,顾钦辞每看一眼她那两撇细长罥烟眉拧向眉心,仄出三两道浅浅皱痕,不知梦见什么惹她难受的事儿,心底那股想杀死宁常雁的暴虐便又死灰复燃般跳跃出火星。

    纵然面圣不得佩戴刀剑利器,可凭他的身手,想要抢在惊动禁卫军和皇室暗卫之前,赤手空拳夺小皇帝性命,并非毫无胜算。到那时,任他朝歌长公主派的党臣还是中立不站队的朝臣,都得簇拥着长公主登基。

    是不是只有那样,宁扶疏才不会皱眉。

    顾钦辞偏执想着,十指握拳,竟真有一瞬甘愿为了宁扶疏能够顺心如意,能够自此不受委屈而背负千古骂名。

    他甚至开始琢磨,自己手头有哪些可以用的暗器。破釜沉舟的冲动如在弦之箭,张弓待发。

    昨日被他派出去办差的影卫突然出现,这才打断顾钦辞的思绪。

    影卫奏禀,下头官员已然按照他的吩咐,在折子内撒上药粉。宫里那位深夜惊醒,发觉身上大片皮肤溃烂,慌忙召见御医。

    但说来古怪,不等御医赶到寝殿,宁常雁体表丑陋的溃烂就神乎其技地消失了。经过太医署院判诊脉,也并未发现异样。小皇帝以为是自己睡梦中犯迷糊,产生了幻觉,随后倒头继续睡。

    可不到一个时辰,相同的情形又上演了第二次。似乎只有宁常雁睡熟,皮肤才会腐化。惹得小皇帝大发雷霆,斥责太医署上下都是一群废物。

    顾钦辞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眸中怒意褪去,覆上一层阴鸷的蔑弄。

    不是似乎,那药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

    中毒之人在神志清醒时,蛊虫安静蛰伏,脉象和常人无异。相反,每当神经松弛安逸,体内蛊虫自然苏醒,沿着血液蠕爬作祟。

    听上去对身体没有其他危害,可往往扰人惊慌害怕,片刻不得安宁,才是最大的折磨。

    可惜了,这药只有七日之效。

    便宜了宁常雁。

    晌午阳光描绘着幔帐上百鸟朝凤,金线折射光芒耀眼,悠悠转醒的榻上人恍惚半晌,嗅闻鼻间安息香缭绕,才反应过来她在自己的寝殿中。

    琅云听见动静欣喜上前,卷起床帐道“殿下可有觉得身子不适婢子去请李府医过来。”

    宁扶疏道“不必了,本宫挺好的。”

    李府医是宁常雁送来的人,不如不瞧。

    她坐起身,掀开半边被褥准备下床。

    在她沉睡的这一日里,原主犹如过山车般跌宕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宁扶疏自然更加冷静。

    这世上所有忧思成疾,都是积郁难消憋出来的心病。她对宁常雁没那么深厚的感情,认清了一些现实,没什么决定是做不下的。

    琅云一边为她穿鞋,一边道“那婢子唤他们传药膳,想来殿下睡了这许久,定是饿了。”

    “不用这么麻烦。”宁扶疏嗓子因咳嗽发炎,出口声音还哑着,但语调极淡,“随便做两道茶点,再配一份暖胃的汤,送去书房便好。”

    “书房”琅云一愣,“殿下风寒未痊,需得安心养病才能好得快,那朝政哪有身体重要。何况陛下素来敬重您,听闻您玉体欠安,想来也不希望殿下如此劳心劳力。”

    “他当然不希望我操劳。”宁扶疏蓦地冷笑讥讽,不带语气道,“有些话以后不要说了。”

    “婢子失言。”琅云连忙低头,拍了下自己口无遮拦的嘴巴。

    她怎么给忘了,自家殿下如今与宫里那位主子闹了矛盾。虽然她们做奴才的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瞧殿下这两日又是缠绵病榻,又是悲恸大哭,又是失魂落魄的,便知道绝对是顶顶大的事儿。

    再说敬重一词,实在讽刺。

    这个陈年旧习,必须得改。

    她想了想,又补救说“其实这样的话,殿下就更该安心休养了,没必要为让您伤心的人劳神呐。”

    宁扶疏看着半身铜镜中的自己,理了理绘花披帛。她自有打算,遂没接琅云这话。

    走到殿外,被迎面刮来的寒风一吹,倒忽而想起些其他事情。她道“对了”

    “熙平侯,在东偏院吗”

    “这个婢子就不清楚了,听说是去安排一个朝暮阁来的少年了。”琅云回话,“不过驸马爷熬了好几宿没睡,将人安置完的话,应当也该回东偏院休息了吧。”

    “熬夜没睡”宁扶疏狐疑。

    “是啊。”琅云将这两日的情形如实道出。

    “从殿下前日早晨昏厥开始,便是驸马爷彻夜不眠地守在床前侍疾。还有昨日,驸马爷抱您回来后,就始终衣不解带地,先帮殿下擦去脸上花了的妆容,又极尽耐心地一勺勺喂您喝药。”

    “就连您在梦中突然皱眉,也是驸马爷替您抚平的眉头。”小婢女说着,掰扯起了手指头,“算起来,驸马爷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两天两夜、衣不解带

    整整二十四时辰

    宁扶疏在心底重复默念过这几个词。

    饶是铁打的体质也难经得住这样消耗啊。

    宁扶疏走在冬日寒天中,倏然思及姑姑的话。流水宴当日,顾钦辞为了护她安危特地上山。便是说明,其实在她提出两人和离与送人回北地之前,顾钦辞就已经陪伴在她身边了。

    哪怕自己没有抛出那些条件,他也会抱住被毒虫追踪的自己跳崖求生,也会背起崴伤脚踝的自己寻道观避雨。

    心跳瞬间漏了半拍,沁在寒风里的手指也仿佛簇上一层暖意。

    情不自禁地,唇角扬出淡淡浅笑。

    “殿下,您去哪儿”琅云在身后喊她。

    宁扶疏恍然回神,发觉她竟然沉陷思绪中难以自拔,在自己的府邸上走过头了。

    书房就在左手侧,推开门可见陈设典雅、摆件精致,桌案上整整六沓奏折,都是近日宁扶疏没能及时处理,而堆积下来的。

    她将脑海中顾钦辞的身影暂时抛出,解开斗篷挂于屏风,在檀木椅子坐下,琢磨起几件当务之急的事。

    宁常雁那日夜间还假惺惺唤她阿姊,做出一如往昔的姐弟情深模样,便说明小皇帝没想同她撕破脸皮。

    想来也是,宁常雁所有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不论是敲打宋丞,还是猜忌顾延,最终都借了朝歌长公主之手排除异己。而他坐享其成,一点污名都没沾上。

    他那么爱护自己的名声,这回,又怎可能留给史官残害手足这样的谈资。

    说到底,他是要宁扶疏识趣儿。

    主动卸下监国大权,他们就能和从前一样。

    昨日沁阳姑姑规劝她的,也是同样的意思。

    但在宁扶疏这里,和过去一样是不可能了。她不喜欢破镜重圆的戏码,她只相信本性难移。

    既然这个皇帝疑忌成疾,心比天高。

    必要之时,她不介意换一个德配其位的。

    比起赵参堂那般硬碰硬的手段,宁扶疏更倾向于缓兵之计。让小皇帝放松警惕,先假意照着他的心意“识趣”还政,保住长公主的荣华地位,再徐徐图之。

    而宁常雁喜欢演,她不介意陪他演。

    甚至演得更逼真,更体面。

    眼前这些折子,她总归要送到御前的。如果一本不批,落在小皇帝眼中,难免觉得她在发脾气,消磨掉仅存的“和气”。如果一本本全部翻过去,劳神费力不说,还会引起宁常雁多心,以为她不舍得放权,吃力不讨好。

    最圆滑的方式,便是看一半,放一半。

    以旧疾复发,身体每况愈下为由请辞。

    她离开朝堂不要紧,但她在朝中的可用之人却不能少。宁扶疏命人把骆思衡喊了过来。

    自从发现这位昔日状元郎博古通今的才华后,宁扶疏传召他念折子的次数愈渐增多,久而久之也有了些默契。

    一个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梗概奏折内容,一个只需朱笔落批,能节省不少时间。

    正巧连续念到好几本通篇恭维话的请安折,宁扶疏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骆思衡。”

    少年读折子的声音顿了顿。

    宁扶疏续道“如若当初没有发生舞弊变故,依照惯例,大楚状元郎可自行选择任职部门,你最想去哪里”

    “那时想去翰林院做学问,但殿下现在问我”骆思衡牵强扯动嘴角,“大理寺。”

    “为何”宁扶疏追问。

    “听闻大理寺审理狱讼重案。”骆思衡道,“如果其下官员清明执法,世间定少有冤屈。但相反,如果官员徇私枉法,呵”

    他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化成一声讽刺冷笑,那些凭白受的冤屈尽在不言中。

    宁扶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如果本宫说,现在照样能让你进大理寺,从七品主簿开始做,但前提是用一个和骆思衡完全无关的新身份,你可愿意”

    骆思衡骤然抬眼,没有被天顶掉下来的馅饼儿砸晕,头脑清醒地问“能接触到旧日卷宗,为自己翻案吗”

    “只要你有本事,自然可以。”宁扶疏道。

    “那我愿意。”骆思衡不假思索。

    在宁扶疏意料之内,她知道肯定是这么个结果,顺水推舟“晚些本宫写封举荐信,你拿着去大理寺卿府上,日后便听他的吩咐。”

    滴智能系统检测发现数据变化骆思衡,怒气值二十七

    依稀记得少年先前的数值是四十二,保持许久没有变化,这下突然骤降十五点,距离清零又近了一步。

    而最后一步其实也不难,甚至无需宁扶疏出面。只要把柳怀明送去他身边,两人身上牵扯着同一桩案子,骆思衡知晓科举舞弊案背后真相,彻底为自己效命,是迟早的事。

    宁扶疏等着听系统的怒气值清零提醒便好。

    她看了眼少年眉眼间洋溢着喜出望外,仿佛这便是当初那个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光状元郎的模样,意气风发。

    宁扶疏提笔蘸墨,对骆思衡道“再念几本折子,本宫批完了就进宫。”

    “是。”骆思衡驾轻就熟地把手伸向桌面,碰到最上面一本就要拿起

    突然,一件重物压在折子表面,惊得他连忙屈指收手。再定睛瞧,是一块朱红漆盘,摆着两份色泽均匀的茶点和一盅冒着腾腾热气的暖汤。

    宁扶疏笔尖滴下一点红墨,晕开灼然。

    她蓦然抬眼,看见顾钦辞不由得愣怔。

    “你怎么来了”下意识脱口而出。

    “给殿下送药膳。”顾钦辞言简意赅,绷着脸色把茶点和热汤放到她侧手边,揭开紫砂盅盖子,舀出一小碗奶白鲜香的鱼汤递给她。

    宁扶疏用单手去接,右手仍旧握着狼毫笔,翻腕将笔头在砚台凹槽处润了润。

    “你继续念。”这话是对骆思衡说的。

    在宁扶疏看来,用膳喝汤和批阅奏折,两者并不冲突,就好比写作业和吃零食可以同时进行一样。

    骆思衡应声,在拿奏本之前,手指拢了拢大氅,脖颈往兔毛领中蜷缩。真是奇了怪了,分明长公主的书房内银丝炭燃得正旺,地龙烧得亦暖,一丝冬日凛冽寒气也无,可偏偏

    打自顾驸马进来后,他莫名感到浑身凉飕飕的,像是被彻骨寒霜笼罩着,冷得很。

    他欲拿奏折的手指轻微打着哆嗦,然而这回还不如上一次,连奏本的封皮都没碰到,就被一截玄色锦绣挡住了去路。眨眼的工夫,奏折已被顾驸马拿在了手里。

    顾钦辞一目十行,嗓音是硬朗的低沉“给赵参堂求情,谏言宽以待人从轻发落的折子。”

    “上书人是右扶风。”他合上折子续道,“殿下要是不介意得罪人,就申斥几句驳回去。如果这位右扶风是太尉一派的党臣,就留中不发,同时命御史台留心监察。”

    顾钦辞三言两语直接把折子的内容梗概出来,还提出了妥帖的解决方案。

    宁扶疏微愣目光与他的黑眸在半空四目相接,瞥过男人眼下青黑时,不禁缓缓启唇“那便留中吧,你”

    想说你快些回屋休息吧,但话音刚开了个头,忽被顾钦辞打断“殿下身边读折子的人,似乎不需要两个。”

    骆思衡越发觉得冷了。

    他偷瞄了眼顾驸马鬓若刀裁,下颔曲线棱角分明的脸庞,再小心觑着长公主望向顾驸马时明显不同于旁人的眼神,霎时又添了几分无事可做的多余感。

    于是五指握拳抵唇,咳嗽了两声,佯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殿下,我好像有点着凉受寒了,担心过了病气给殿下,想先回院子里喝药。”

    宁扶疏见他整个人缩在毛裘里,眉眼低垂了无精神,确实不好继续留人站着,点点头答应。

    顾钦辞眸底划过一抹狡黠笑意。

    “这下你满意了”宁扶疏好整以暇反问。

    她一早瞧出了顾钦辞对骆思衡溢于言表的敌意,这晌更是没遗漏掉他转瞬即逝的眼神。

    却听顾钦辞道“还不够满意。”

    他一把抽走宁扶疏握于指间的朱笔,搁回笔架,将那碗漂浮着几根姜丝的鱼汤摆到她正面前。瞧着挺温柔的动作,但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好气。

    “扛着病体批奏折,也亏你想得出来。万一再累晕过去,又准备用臣的哪件衣裳抹眼泪”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说出来,宁扶疏立刻想起自己昨天揪人衣裳抹眼泪的狼狈,还蹭了人满衣服秽物。纵是不拘小节如她,也不由生出几分讪然。

    宁扶疏敛眸道“我赔你一套更好的不就是了,堂堂大丈夫这么小气作甚。”

    顾钦辞好笑“臣缺那几件衣裳”

    “那你想要什么”宁扶疏眨眼问。

    想要殿下您

    心里话最是不经意。

    如鸿雁展翅、鱼蟹潜游。

    他难以遏制对她的喜欢。

    顾钦辞眼睫低垂,抿唇把险些溜出双唇的话咽回喉咙里,故作哼声“殿下少看几本公文,多吃几口药膳,把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养好,别再瞎折腾,臣就谢天谢地了。”

    话音落下,一股夹杂着草药清苦的甘甜奶香钻入宁扶疏鼻腔,唇边是顾钦辞递来的茶点。

    宁扶疏望着他比墨水幽黑的深眸,倒映着自己淡妆素颜下最真实的神情,细缕分明的卷翘眼睫扑朔颤动,像是受了惊的蝴蝶翅膀,抖落错愕。

    她如今知道了栖霞山那日经历的原委,反倒越发能听懂顾钦辞的口是心非,能看懂他面无表情的冷淡之下,埋藏着的关切。

    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这么难嘛。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嘴硬心软总比宁常雁口蜜腹剑要强得多。

    她鬼使神差没有伸手去接,张开双唇,就着顾钦辞的动作轻轻咬下一口。

    趁他没有收手,她就在细嚼慢咽后,又啃咬第二口,直到整块茶点吃完。

    书房内暖意盎然,顾钦辞掌心逐渐烫得灼如触焰。等她衔走最后一小点,不得不收回手,却连指尖残屑都不舍得拍,勾着手指藏在衣袍里头,像要藏住炽热的温度。

    偏偏声音沉着“吃这么急,不怕噎着。”

    宁扶疏难得没有回嘴,而是端起了玉碗。

    河鱼炖出的汤白如奶汁,鲜味不咸不淡恰到好处,剔除骨刺的鱼片嫩滑细腻,尝不出一丝一毫的腥味。她餍足喝下大半碗,执起绢帕轻拭嘴角,突然道“多谢。”

    “什么”她声音小,又被帕子挡着,顾钦辞没听清。

    宁扶疏没有重复第二遍。

    她要谢顾钦辞的地方太多了,这几天病中悉心照料,又借他肩膀掉眼泪,还有他曾几次三番救她性命。只言片语太单薄,谢不过来。

    “没什么。”宁扶疏笑笑,“我说,先前侯府被雷劈坏的屋瓦,都已经修好了。”

    顾钦辞一愣,他险些忘了这茬。

    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身体前倾紧紧盯住宁扶疏“殿下刚才还说谢臣,现在转眼就想赶臣走”

    他只是没听清楚,不是完全没听见。

    骤然俯身的人靠得太近了,呼吸拂在脸颊上,比宁扶疏尚且风寒烧热的皮肤还要烫上几分。

    桌前铜炉中的炭火噼啪轻响了一声,她不禁缩了缩脖子“那你想要什么谢礼”

    顾钦辞漫不经心“这世上愿意对殿下好的人很多,不要再为宫里那位忘恩负义的伤心。”

    “殿下有任何事,都可以使唤臣来做。”他视线瞥过摊在桌面的奏折,只一瞬,又重新落在宁扶疏脸上,“您从前亲口说的,臣最好。”

    宁扶疏抿着唇,正要应声。

    “还有”顾钦辞打断她,“殿下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臣脾气不好,若殿下食言。”

    他稍顿低声“臣会生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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