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面颊往下落,流进嘴里,带着一股苦涩的感觉,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眼角还未落尽的泪,还是别的。
原本高高挽起的头发垂落了些许,沾在自己的脸颊上,他伸手扒拉几下,顺着脸颊慢慢的摸到了自己的唇,轻轻地带过。
刚刚是不是吻了他
时烊的心脏嘭嘭,随即又慢慢收回自己脸上的表情,他额角被雨水沾湿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盯着某处发呆时,一边又太监探过来一个脑袋,雨伞遮在时烊头顶。
“大雨天,天气还凉,世子得担心着身子”
护着人送上马车,摇摇晃晃回了国公府。
原本好好一个人去回来便大病一场。
皇宫藏不住事,有关于时烊和陛下不欢而散的事情散播地极快,一下子便传进了国公耳朵里。
气冲冲地上折子控诉,结果得到帝王轻飘飘地一句:“朕改日去探望”
便不了了之。
时烊在府里呆了好一段时间,本来身子就弱,现在病一场更是显地文弱书生般,瞧着还未及笄般。
关于蕲州一行只字未提,直到中秋宴举办,前去赴宴,端王恰逢也归了京。
陛下点名道姓着要时梦舟前去,说是要好好打赏一番,其中的真正意味不言而喻。
无非为了探测着端王和时小世子的关系罢了
当日,天气格外舒适,白日赏花作乐,夜里便继续举行宴会,一副繁荣盛世模样。
可偏偏都瞧着巧笑言兮,实则勾心斗角,话里套着话罢了
时烊一去便坐在了庭院里,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晃着,怎么都瞧着清爽,干净。
偏生着脸色苍白,还是瞧着一副病弱气,怎么都是打不起精神的。
先是听着一群女眷在一旁低声谈论,随即便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笑,灵动清脆地如林间婉转的鸟儿,却万分的熟悉。
时烊侧头去看,恰好和被一众女眷簇拥着的女孩儿对视上。
那姑娘娇娇俏俏的,眼睛又大又亮,里面看不见什么混杂着的东西,纯净的一片。
柳腰间却别着一尾蛇鞭,平添几抹飒气。
“梦舟哥”突然惊呼一声,眼睛瞪得又亮又圆,瞧着竟有几分好笑。
“小婉”时烊弯着眉眼,浅浅地笑一下,完全没有在意到少女背后被簇拥着的真正原因。
男人身着明黄色长袍,背着手,墨色的长发高高束起,被一顶金丝玉冠套住,眼尾向上,带着些邪气。
眼前突然撞进庭院中画一般的人,手中摇着折扇,微微一侧头,弯着眉眼在笑,和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重合。
对方的眼皮往上抬,突然就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脸上的笑随即迅速收回来,垂下眼睫,抿唇不再看他。
“你怎么没来看我”少女娇嗔着扑入时烊怀里,头上顶着的步摇差点扎着时烊的下巴,他躲一下,手没往对方身上放,竟然显出一丝手足无措来
“那姑娘是谁”旁边有富家小姐低声询问,“可是如意郡主”
“如意郡主哪有这本般地位”
“瞧那腰间的配饰没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从小他们那一圈的人一起长大的”
一提到当今圣上在场所有女眷的目光都不禁放在了站在亭子外边的男人身上。
风姿俊逸,简直是皓月一般存在的人,瞧着也是足够赏心悦目的
个个都不禁羞红了脸。
“你哥没同你讲”付坤把小姑娘扶正,坐在凉亭一边的石椅上,他脸上还是白得吓人的。
当初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早就消失不见,瞧着只是羸弱的,受得皮包骨,风都能刮跑。
付苓红着眼眶,她盯着时烊的脸:“你在外头是不是受欺负了”
这句话吐出来,仿佛从进时烊冰冷的心里一瞬间的温暖。
他眯了眯眸子:“没有”
“骗人”小丫头叫起来,偏偏还是没怎么样,撅着小嘴,坐在一边。
完全忽略了那位权势滔天的帝王。
时烊抿唇朝小姑娘笑一下,他起身,朝不远处抱拳:“吾皇万岁”
“嗯。”付坤被一群宫女太监围绕着,掀开衣摆坐在了一旁,伸手去端桌上的茶。
“这是臣的。”时烊面无表情地把他手上的茶杯夺过去,动作放肆偏生有没得错处。
“可别恶心着陛下了”
付坤觉着自己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发着晕:“你如此见外作甚”
像是忘记了那天自己做出种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格外云淡风轻的。
挑起一边的眉角,漫不经心地瞧过来。
“梦舟曾经可同朕最是要好的”
“臣去找父亲有话谈就不打扰陛下雅兴了”时烊起身,作揖后离开,头也没回。
付坤搭在石桌沿上的手攥紧几分,接着盯着对方还未喝尽的茶水,眼神晦暗不明。
“哥哥”一旁小姑娘不满地开口。
“你又把梦舟哥哥气走了”撅着嘴,不去看自家哥哥的脸。
她心心念念了时哥哥这么多年,曾经自己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就发誓以后就嫁给时哥哥的,可是偏偏就出了那档子事。
自己被困在这皇宫之中,好不容易见面,对方已经消瘦的不似少年模样,眉眼带着很浓的悲伤。
京城四处还传他在外逍遥自在,寻欢作乐
中秋宴快开始的时候,各大家的世子小姐都纷纷进了场。
时烊和父亲一同进了大门后,一瞬间就和一侧最顶端位置上的男人对视上。
父亲明显也看见了,斜着眼睛,冷哼一声。
对方依旧挂着那张假笑的皮囊。
恶心透顶
时烊胃里一阵泛酸水,他飞速移开视线,坐在规定好的位置,好巧不巧就在对头,表示着其地位意义的左膀右臂
大厅里交谈的声音低低响起,几乎是大规模度的窃窃私语。
时烊低头盯着自桌面上的水果,漂亮的葡萄颗颗晶莹透亮,对面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放肆地在来回的游走。
最终停留在他的脸上,仿佛毒舌一般要烫出一个洞来。
大厅里的谈笑风生终于止住,在突然一声高呵的:“皇上驾到”
安静了片刻,时烊下意识抬起脸来,大量的人群从大殿外涌进来,接着就是依次排开来,在场所有的官宦女眷全都伏地作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烊双手垫在地上,额头抵在手背上,感受着有人从自己身前走过,步子很稳的踩在地上。
最终突然响起一声清朗的男声:“众爱卿平身。”
“谢主隆恩。”时烊跟着所有人一起开口,等到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起身,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视线没往那出落,就盯着自己桌面上的水果,听旁边长辈的教训。
“是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他没回话,抿着唇。
突然自己身前的桌面被轻轻敲击几下,接着就是熟悉的笑音。
“梦舟”
这声音仿佛唤起了脑海里最阴暗的回忆,刺激着时烊敏感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来,瞳孔收缩了一瞬。
抿着唇,没有说话。
“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几个月不见怎的不认得我了”
手中的折扇抵在桌面上,顺着桌面滑动,随即轻挑的点在时烊的肩上,发出一声“啪”地轻响。
“离我远点。”时烊的反应过于激烈,他猛的往后撤,由于自己的手还抵在桌面装点心的瓷盘边。
随着他往后倒的动作衣袖划过,带起桌上的瓷盘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巨大的声响在大殿里回响
七嘴八舌讨论着的声音突然都静止住,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发现坐在最上头的男人目光沉沉的盯着这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突然抿唇笑了一下。
“好大的动静发生了什么嗯”最后一个字尾音往上扬着,带着微微的沙哑。
笑音藏在喉咙深处。
“梦舟”
眼底却偏偏蕴藏着化不开的浓雾,暗藏危机。
时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俯身双手垫在地上,依旧行了礼:“惊扰皇上臣罪该万死”
“呵”上头突然发出一声冷哼,视线慢慢的移到那个手上还摇着一把折扇,一脸看戏的罪魁祸首身上。
“不如端王来解释解释”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上头突然变换了的脸色,简直阴晴不定。
生怕呼吸重了都会将怒火牵引到自己身上。
“只是许久未见前来打个招呼,没想到梦舟太过于激动了”
嘴角藏着笑,语调暧昧不明,故意把整个事件模糊了说,只瞧见上头的脸色是越变越难看。
最终直接挂上了冷笑,眼尾往上挑着:“哦这般要好”
“晚宴结束梦舟来朕书房朕有事找你谈”
安静了片刻,时烊高声答是,慢慢坐起身来视线已经低垂着盯在地面。
付坤搭在轮椅上的手慢慢钻进藏在衣袍里,看不清楚。
他真真切切的瞧见了对方那副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脏的表情,再结合先前被自己轻轻触碰一下都恶心的犯吐。
当真这么多年,送外头去给那些个腌臜玩意儿给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