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遗憾，犬夜叉的计划没能成功。

    他甫一张开嘴，对面那个总是笑嘻嘻的高个子就沉下脸色，用几乎将他下颌骨捏错位的力度捏住了他的脸，并且语气阴森地威胁道“你咬啊。你要是敢咬，就把你扒光了吊树上。”

    犬夜叉安分了。他缩在高大的付丧神怀里，显得身躯更加瘦小，不再胡乱踢蹬、安静下来时，能注意到他有双被雨水洗过一般澄净的眼瞳。但对于他是明哲保身故作安分还是真的安分这一点，要打个问号。

    总之式清江递给鹤丸一个眼神，白发付丧神会意，很无所谓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去去就回。”他起身拍了拍手上因捏小孩脸颊沾上的灰，转头去周围的民房里寻找包扎伤口的材料。

    但这村子属实贫穷，寻找能用来处理伤口的东西花了他许多功夫，费心寻找许久，才从似乎是村长的家里翻到绷带和伤药。

    “感谢，感谢。”他对着房屋低声念叨一句，拎着物件往回走，远远看见坐在一家门前坡上的式清江与他怀里抱着的犬夜叉。他不过离开了一会儿，不知道式清江用了什么法子，这孩子似乎真的安分了下来，沉默地窝在背后之人的怀里，将初见时的尖牙尽数收敛并在他走近时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鹤丸额头上暴起一个十字。

    搞区别对待的熊孩子

    式清江在犬夜叉转头时便有所察觉。鹤丸手中提着绷带和伤药，给他的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待他走近了，黑发付丧神道“辛苦了。”

    鹤丸的眉毛高高扬起，显然对这句话很受用。

    但他的快乐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他看见式清江一言不发地解开小孩的上衣，轻轻撩开露出对方腹部狰狞的伤口，并将平静的目光转向了他。

    鹤丸“”

    “你该不会”他磕磕巴巴道。

    式清江听了一耳朵，很快会意。

    “你来抱。”他道。

    一个温热的身躯被干净利落地塞进怀里，他的阵地转换，从路边变成了土坡上。黑发付丧神在他们面前蹲下来，开始拆伤药。

    鹤丸嗯嗯嗯

    我不是想抱

    他还没在心里控诉完毕，手底的身躯僵硬了一下。一言不发许久的银发孩子干巴巴地开口道“不包扎也可以的。它会自己痊愈。”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咕哝道“反正我不是人类。”

    式清江道“不是人类也会死。”

    犬夜叉迅速噤声。

    鹤丸两手穿过他的胳肢窝将人提溜起来，在等待式清江包扎的空隙里很闲地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前方传来小孩儿不情不愿的声音“犬夜叉。”

    “很好，犬夜叉少年哟。”他装起了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腔调，“下雨天孤零零地来村庄干什么腹部的伤哪儿来的”

    从背后来看，犬夜叉几乎每一根头发丝都表示着对这两个问题的抗拒。沉默不语的式清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竟然吭声了尽管依旧干巴巴的、语气也很僵硬。

    “这边有一些杂碎妖怪作祟。我想过来除掉它这样妈妈就一定会受到大家的尊敬了。”

    最后一句话，他犹豫了很久很久。但孩子心性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所以还是说出来了；按照以往的情况，周边的大人会开始嘲笑他。

    尽管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幸运的是，身边的这两位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他的身世完全不知情。前面的那个埋头上药，后面那个拖长了声音夸道“诶很有志气嘛。”

    虽然被夸了，但不知为何很生气。犬夜叉想。

    仔细一想这人从刚刚开始就阴阳怪气，他做了什

    啊，想起来了。

    银发犬妖有些心虚地低头，看了看式清江正在给他包扎的手。

    他刚刚差点咬下去了来着。

    如果有人要咬十六夜，他一定恨不得上去狠狠揍对方一顿。这么一想，背后的人脾气也许还不错

    犬夜叉瘪了瘪嘴。

    十六夜教他，伤害了别人要道歉，受到恩惠要说谢谢。可无论怎样都是这两个人突然上来抓他，真是太失礼了，断断没有他去道歉的道理

    半妖憋红了脸，费了好大劲，几个字才从牙缝里蹦出来。

    “对、不、起。”

    这声音细若蚊蝇，且一字一顿，鹤丸差点没听清；但蹲在面前的式清江听得很清楚，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柔和。

    犬夜叉愣了一下，慢慢抿紧了唇，感觉面愈来愈热。

    这家伙，和杀生丸不一样。

    包扎结束后，犬夜叉红着脸道了谢。

    几人商定行程，表示要分道扬镳；犬夜叉表示自己可以回去，转身没走几步，便险些扑进泥里。

    鹤丸眼疾手快地捞住他，兄弟两人略一合计，还是决定送他回去。

    犬夜叉住的城镇离这里并不近天知道他是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据他所言，他的母亲十六夜是那座城的公主，因为生下他这个半妖而饱受歧视与冷待。十六夜是一位很好的母亲，孤身一人抚养他长大，被病痛久久折磨，常年忍受人们的流言蜚语，却还是会很温柔地为他唱歌、讲故事哄他入睡。

    为了挽救母亲因为自己跌到谷底的声誉，犬夜叉决定做一些好事比如除妖。

    他打听到这个方向的村子里有妖怪作祟吃人，于是远远跑来打算将它清理掉，再将妖怪的尸体带回城中，向众人表示他并不是一位无能的半妖，他实际上非常强大，可以保护人类。

    而这些，都是托了十六夜的福。是十六夜生下了他，所以这座城才能得到强大妖怪的庇护，她理应受到爱戴；可他算盘打得叮当响，还是错估了自己的实力。

    他没能再多言几句，失血过多的疲惫攀上神经，随着式清江行走时的平稳起伏，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犬妖闭上眼睛的时候，隐隐能听见村子被屠戮时人类的惨叫。这些惨叫声悲戚地环绕在耳边，让孩子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当时很勇敢地现身救人虽然人类自私又贪婪，分不清好坏，但他从没想过要他们死。

    但他失败了。他逃走了。

    比现在更小一些的时候，他并非没尝试出去战斗过。可人类聚居的城边不会出现实力强劲的大妖，偶尔出现的都是一些杂漍毛妖怪，用不了三拳两脚便撂倒了。唯一让他头疼的是偶尔能碰见的杀生丸。

    最开始他并不清楚银发少年的身份，只隐隐感觉他的力量与自己同源；谁知对方一出手便将他打个半死，接着转身离开，看他的眼神冰冷不屑，令人火大。

    自那以后，在森林中碰上杀生丸成了不少见的事。他从林间的妖怪那儿得知对方的身份，明白对方一定很讨厌自己，因此从来不曾开口叫过对方哥哥，两人常常切磋，尽管他常常被打到浑身是伤，也从未真正面临死亡过。

    他能感觉到，杀生丸有意留手。比起那些有的没的，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把自己揍一顿；但犬夜叉仍然从他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

    因此他评估自己能够清除这边的恶妖，能救下这一个村子的人，随后在漆黑冰冷的死亡之前，飞速逃跑了。

    式清江的脚步微微一顿。

    背后的衣料传来温热的濡湿感，这孩子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明明哭得很厉害，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轻轻叹气，决定装作不知道。

    当务之急，是要先将这孩子送回他母亲那儿才是。随后他们要赶往西边几座山背后，远远传来一点熟悉的污秽气息。

    时间溯行军。

    犬夜叉居住的城镇，比两人想象中要大。城中人流熙攘，热闹非凡，一行人在城外看了一眼，果断决定翻墙。

    当然，做决定的是式清江，鹤丸没什么意见虽然他觉得直接进城很有趣，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中途掉队逛一圈。

    敢想敢做才是鹤丸。

    犬夜叉为两人指了路，式清江一路将他送到门前，又敲响了门。他小心地将孩子放到地面，看着木门慢慢打开，有神色烦忧的侍女迎了出来。

    “犬夜叉少爷，您又一个人跑到哪儿去了”

    “我不是一个人回”

    犬夜叉反驳到一半儿，若有所感地回头。

    原本黑发青年站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他消失得无声无息，仿若一道幻影。

    式清江消失得飞快为了抓回掉队的弟弟。

    在抓到他之前，要称之为“担忧的寻找”；在抓到之后，便能称之为“愤怒的说教”。

    然式清江实则不善于说教，因此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罪魁祸首笑嘻嘻地举手投降道“被吓到了我就是想逛一逛。我又不会被妖怪抓走，这地方也没有不稳定的时间孔洞”

    “啊，我错了。”

    他很有诚意地道歉道，背在背后的手上捏着一条白色的发带。

    上次加州清光送他那条绑起来还不错虽然没有这条好看就是了。

    找个时间送出去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