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整,白色小车跟随前车平稳地上了堰山大桥。
与此同时,浪江两岸烟花绚烂,举国欢腾。
新的一年来临了
邹行光的余光瞥向江面,心中不由感到几分怅然。很遗憾,没能和秋词一起倒数跨年。
想起她从酒吧出来后的态度,他眉头皱得更深。
车子下了堰山大桥以后,搁在储物格的手机发出一串熟悉的水滴声。那是他专门为可说a设置的消息提示声。自打他和秋词谈恋爱以后,聊天工具由可说变成了微信。他就很少听见这个提示音了。
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他以为是可说的推送消息。
腾出一只手摸来手机,直视屏幕,面容id解锁成功后,通知栏赫然挂着一条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们分手吧
男人突然猛打方向盘,及时踩下刹车,车身剧烈前倾,轮胎狠狠摩擦粗糙的水泥路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车子毫无预兆地停在了路边。
车厢内昏暗无边,手机散发出莹白的一捧微光,那串文字清晰醒目地印在屏幕上方。
邹行光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却读不懂了。
秋词怎么突然就提分手了
一切都好好的,毫无征兆。他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男人眉头紧锁,先是疑惑,继而又慢慢生出了几分愠怒。
原以为会是一个温馨和谐的跨年夜。没想到到头来竟收到了女朋友的分手消息。
他气极反笑,笑容凉薄又无奈。
很好,不愧是秋词,永远都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好端端的,突然就跟他提分手了。
想分手
哪儿那么容易
跨年夜,狂欢是属于市区的年轻人的。知春里老年人居多,一到深夜鸦雀无声,巷子里很难见到人。
给邹行光发完分手信息,秋词趴在书桌上大哭了一场。哭声压抑又克制,呜呜咽咽,抽抽搭搭。只看见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一颗一颗滑下脸颊,顺着锁骨,淌进衣领。
人生最无奈的一件事,莫过于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而无力拥有喜欢的人又是多么让人难过。
与其这样得到了又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秋词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哭到后面眼泪都干透了。
她就僵坐在书桌前,整个人泥塑一般,纹丝不动。
直到响亮刺耳的喇叭声掠过耳畔,强势地打破巷子里的阙静。
秋词耳膜一震。双脚快过脑子,率先做出了反应她快步跑到窗边,伸手撩起窗帘的一个角,一辆熟悉的白色小车突兀地停在了老房子门前,车身蒙上一层路灯斑驳的光影,影影错错。
她呼吸一滞,心脏不受控制,本能地狂跳起来,一声一声,沉重有力。
她的视线投向远处,死死盯住主驾车门。
下一秒,车门被人打开。秋词最先看到笔挺的西装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随后就是黑色大衣的衣角,暗沉的颜色彻底融进无边的黑夜。
男人的脸慢慢清晰立体起来。
他关了车门,立在屋檐下,身形挺拔颀长。
一楼屋檐下的声控灯灰扑扑的亮在那里,半死不活的亮度,勉强照亮大门前的一小方天地。男人本就温润清俊的五官,在这样昏聩无边的光影中,越发显得深沉。暴露在空气中的颈部线条笔直流畅,若隐若现。
好似有所感应,邹行光霍然抬头。
秋词的反应慢了半拍,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的目光隔着昏昏灯火遥遥相触,彼此的眼神无处遁形。
他朝自己招手。她看见他的口型,“开门”
一刹那,秋词的心口被人狠狠抓了一把。怀里揣了一捧红豆,被人轻轻一撞,随地四散,怎么都捡不回来。
她做好了和他分手的准备。此刻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诘问。依到他那执拗强势的个性,他怎会轻易同意她分手。她该拿什么理由向他解释
秋词站在窗边没动。双腿如灌铅块,她根本挪不动步子。
她不敢直视邹行光,垂下脑袋,本能地咬紧下唇。
她看见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摁亮了屏幕。
须臾之间,她放在书桌一角的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
一串串铃声压榨着秋词的头皮。她没有接。而是拉上窗帘,背靠着窗户,将他彻底隔离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她任由铃声响了一两分钟,最终断了。
很快,新的一串铃声又开始响了。
这人锲而不舍,一连拨打了四五个微信语音电话。
他太有耐心,也太有修养了。如果是别人,早就在楼下大声喊人了。而他为了不吵醒邻居,选择一遍又一遍给她打电话。
如果她不接电话,他会一直打下去。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他也会在她家门前守一夜。
这么冷的天,他肯定会感冒的。
他没有错,错的是她。她不应该拿自己的矫情来惩罚无辜的他。
秋词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别打了,我下来开门。”
邹行光吸了吸鼻子,“好。”
噔噔噔跑下楼,她打开了大门。
邹行光大踏步走来,破门而入,直接扣住秋词的细腰,将她抵在墙壁上,狠狠吻下去,“阿词,要跟我分手”
“唔”
她毫无防备,后背一下子贴上白墙,冰凉冰凉的触感刺破衣料迅速爬上脊背,她止不住发颤。她的肩胛骨被硌得发疼,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
后背是凉的,可唇上却是热的。一团烈火在游走,在焚烧,秋词的神经都快被燃断了。
邹行光吻得又急又重,双重的压迫感和碾压感袭来。他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面对猎物肆意撕咬啃食,似乎要将她剥皮抽筋,敲髓吸血,彻底吞噬干净。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他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将谦谦君子温和的做派完美地带到了两人亲热上面,就像是滋润万物的春雨,不会引起她丝毫不适。
可现在,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太凶残,也太暴虐了。
秋词隐隐尝到了一股铁屑味儿。她的嘴唇破皮了。
她心惊胆战,头皮发麻。她很清楚,他生气了。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她应该硬起心肠推开他的。可邹行光抱得太用力了,大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好似要将她整个嵌入体内。她推了两次都没能推开。
他比她还了解她的身体构造。知道哪里是她的命门。他在软化她这方面一向得心应手。
秋词揪住邹行光的衬衫领子,五指青白一片。
手中的匕首登时化作细沙,分分钟从指缝里溜走了。
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再度滑下眼角,扑簌簌滚落。
滚烫的热泪砸在邹行光的手背上,当头一棒,又沉又重,他如梦初醒。
大手从秋词腰间撤走了,转而紧握成拳头。
“对不起”他懊恼不已。
他不该这样对她的。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可火气上头的那一刻,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自诩脾气不错,也懂得情绪管理。可每每面对秋词,他总是容易失控。这个姑娘轻而易举就能左右他的情绪。
秋词双腿发软,站不稳。她撑住墙壁,防止自己下滑。泪水像是泉水,越冒越多,视野模糊。她几乎看不清邹行光的脸。
可他的声音却是清亮有力的,“阿词,我先去停车,咱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你上楼等我。”
扔下话,他就转身出了大门。
秋词呆呆地望着白色小车,听到发动机引擎声,她才迈开步子上楼。
巷子太窄,不能停车。邹行光每次过来都把车停在老房子后面的那块空地上。
停好车,他跨进一楼客厅。仔细地把大门锁好。
路过一楼楼梯口,百万同学伸长脖子,发出清脆嘹亮的两声“嘎嘎”
邹行光对着小家伙轻声道“赶紧睡觉,别熬夜”
百万同学“嘎嘎”
踩过水泥台阶,他轻车熟路地去到秋词房间。
她刚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明显哭了好几次。
邹行光胸腔郁结,一口气下不去。既气她随随便便提分手,又心疼她哭红了眼睛。
他叹了口气,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为什么要闹脾气”
秋词的房间没开空调,一台小太阳立在床边,将床单棉被烤得暖烘烘的。
她坐在床沿,小太阳对着她脸照,脸上水渍还没干透,晶莹剔透的几滴。
秋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我没有闹脾气。”
邹行光“那干嘛提分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抠了抠自己的指甲盖,“我听到你和秦问的对话了。”
邹行光愣了一下。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么点事儿,也值得你跟我分手”他吐出一口浊气,既好气,又无奈,“分手是随随便便就能提的吗”
“对你来说是小事,可对我不是。我不想一直依靠你而活。”
“我可是你的男朋友。未来会成为你的丈夫,是要和你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依靠我就这么让你难受”
他话说完,秋词鼻头泛酸,泪意汹涌而至,她又想哭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长睫扑闪,将落欲落。邹行光无奈至极。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是个小哭包,居然这么能哭的。
男人敛了敛神色,放柔语气,温声细语道“阿词,关于你工作的事儿,我当时确实欠考虑。可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只是不忍心见你四处碰壁,想帮帮你。你如果因此怪我,我毫无怨言。”
这事儿做得太草率了。过后邹行光就后悔了。秋词的自尊心太强了,受不得他人半点庇护。这事儿无异于是在给自己埋雷。这颗雷迟早要爆。而今天,这颗雷就爆了。
秋词离邹行光很近,面对面坐着,两人呼吸相触。
她晃了晃自己的腿,“所以那个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对吗”
邹行光点点头,“没错。”
“怎么认出的”
“你的钥匙扣,头绳,还有盼盼天天跟我提起你,很多细节。”
这人果真能藏。明明早就认出她了,却什么都不说。继续和她当炮友。直到茗茗发烧去第一医院看病,她无意中挂了他的号,见到他,这人还在一本正经的演戏。他真不该当医生的,有这演技,他就应该去混娱乐圈的,轻轻松松拿下奥斯卡影帝。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也早就不重要了。她不会回头翻旧账。
“我想怪你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瞒着我,自作主张替我做这么多。可事实上,我根本怪不了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忍心我四处碰壁,找工作无门,将我的路都给铺好了。我应该感激你的。可是”
秋词吸了口气,语气颓然,“可是你为我做这么多,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离了你,我一无是处”
邹行光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剜了一刀。
“阿词,你不要这样想”他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心疼。
“我爸妈重男轻女,他们眼里就只有我大哥,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要不是我外婆坚持,我可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从小到大,我受到了太多不公正的对待。我太渴望对等了。我希望别人能够平等地对待我。不用同情我,也不用对我特殊照顾,我只想靠自己努力工作,好好生活。zou先生,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这么优秀,什么都好,我并非你的最佳选择。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努力追上你的脚步,不能永远靠你庇护。我也想照顾你,为你排忧解难,给你最好的一切。但事实上,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太没用了。工作需要你给我找,外婆的房子也是你替我保住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一层一层漫出来,视线模糊。
秋词抬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
邹行光攥住秋词的手腕,将人摁进怀里,叹了口气,“傻姑娘,你的能力我一清二楚。我只是找靳恩亭给你一个机会。我当时就跟他说了。如果你没能力待在樊林,让他该开就开,不必顾忌我的面子。而事实上,你最后留在了樊林。”
“你亲自开了口,小靳总怎么可能会开掉我。”
“如果你真没实力,靳恩亭顾忌我的面子,以基础工资养着你就行了。何必给你加薪入职半年,两次加薪,足以证明你是有能力的。现在你的直属领导更是点名要你去海昏分公司,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真的吗”秋词神色猜疑,“难道不是小靳总授意,让我去海昏分公司的吗”
邹行光笑得无奈,“靳恩亭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还故意让你去海昏分公司,将你我分开,他又不是缺心眼。”
说着,邹行光掏出手机,调出靳恩亭的微信,“不信你自己看。”
微信上有邹行光和靳恩亭的聊天记录。时间是12月19日,冬至前两天。傍晚七点。
靳恩亭行光,你女朋友要去海昏分公司的事儿,阿问跟你说了吧
zou说了。
靳恩亭这是她部门领导要求的,想找个得力干将过去。你什么想法如果你不想她过去,我来协调。
zou不必了,她如果想去就让她去。
靳恩亭我可提醒你,她要去三年,不怕被人拐跑啊
zou我的人,哪儿那么容易被拐跑
属于邹行光式的霸道,霸气外露,自信十足。
秋词看完聊天记录,把手机还给邹行光。
她哑着嗓子,嗫嚅道“对不起zou先生”
男人缓缓抬起手臂,温柔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语重心长开口“阿词,你是有实力的。只不过你一味和我比较,迫切渴望追上我的步伐,而忽略了自己的实力。”
一针见血,秋词无从反驳。
“我们是爱人,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你应该毫无负担地依靠我。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些资源,我只希望能让你的路好走一些,让你过得开心愉快一点。并不是让你这样纠结犹豫,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的。要我说你这人是真傻。别人都想方设法找资源,找关系。可你倒好,现成的资源不用,还在这里瞎矫情。”
秋词瘪瘪嘴,不怕死道“我就是这么矫情的人,自卑,又好面子。你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邹行光板起脸,“欠收拾是不是”
她的眼泪被擦掉了。可眼眶却是红的。
邹行光耐心教育秋词“以后有什么问题,咱俩摊开来谈,别动不动就说分手。我一大把年纪了,心脏受不了。”
刚在路上收到秋词的分手消息,他差点车都开不了。
秋词抱住男人的腰,满心愧疚,“对不起,我错了”
邹行光“光口头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妨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秋词心领神会,主动贴上他微凉的双唇。
邹行光扶住女孩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我今晚很不高兴,你必须好好哄我。”
作者有话说
明晚完结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