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玩着,突然外面侍人来说“郎君请小郎君过去。”
阿粥整理的衣冠,便跟着侍人往春风楼去。
那个楼远看已经是十分壮丽,近看才发现,工艺上也极尽奢华,连栏杆上的雕花,都以玉石为叶,珍珠宝石为花蕊。灯光照过去,处处光华流转。
遇到一些做事的奴仆,远远看到立刻退开路边转身背立。看得出来,这里的规矩是十分森严的。
进了楼内,便见到随侍守在门边。
领阿粥来的侍人叫她在门口等着,自己一个人进楼中去了。
阿粥矗立在那儿,看了看内门。但因为当门就是个玉屏风,所以也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只闻到一阵阵的清香。还有女子们娇笑的声音。
不多一会儿,侍人便又出来,叫她“过来。”
她迈步进门去。楼中的地毯又厚又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跟着侍人绕过了屏风,便见一个装饰极尽奢华的宴客厅。这时并没有客人,但有好多美人在这里饮酒、跳舞、弹琴。看着似乎是在自娱自乐,因为个个绝美,让旁观者有一种在欣赏画卷的感觉。
侍人对这些似乎司空见惯了,带着她转身上楼。
走到楼梯转角,就要到二楼的时候侍人停下,退到一边,示意她自己上去。
阿粥自然不能推托。她上去迎面便是夜风,发现二楼所有门窗大开,所以才会有夜风灌入,米夜辉正坐在案前不知道摆弄什么东西,四周的帘幔随风轻舞时不时扫过他身上。
阿粥没有打断他,站在原处等着。也偷着机会,偷偷地审视他。
他看上去应该不到三十,顶多二十七八的样子。但如果那个少年真的是他儿子,那他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生的。以一般人婚嫁的年纪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因为他对过于无情,所以阿粥有些不相信那个少年就是他儿子。
她盯着米夜辉出神,目光从他眉眼到鼻端又到侧颈。不论怎么说他都是好看的。这样的人,完全看不出哪里残废。大概那些人说他残废,只是因为传言中他不能修道没有修为吧。
“你在琢磨什么”明明没有抬头的米夜辉突然问。但目光并没有离开手上的东西。
“我我就是在想,他们说,郎君是皇族后嗣,那郎君是不是以后会继承皇位呢”
米夜辉这时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看来“当然不会。我头上有兄长五人,身后有弟弟十四人。我既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最小的,更不是最受宠的。之所以手上还算阔绰,没有像其他不得宠的兄弟一样被困在萧条的宫殿中,默默活着过得连普通世家子弟都不如,是因为我还算对皇帝有点用。”
他轻笑了一声,又低头摆弄手上的东西“有用的人,才会有筹码。能过得自在些。”
说完招招手,叫阿粥上前。
阿粥过去,在离案几五步外停下来。
“近些。”
她又向前走了三步。
“再近些。”
她只得走到案几边。
离米夜辉近了,就能遇到他身上多了一些之前没有的药味。这味道浓得很,就像他整个人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有药材捏成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黏稠的药汁。
“手。”米夜辉示意。
阿粥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米夜辉端详了一下。
阿粥的手上有一些厚茧,皮肤粗糙还有多处龟裂的痕迹在。
“你自小就在街上”
“我不知道。手上能看出来吗”
“人过着什么日子都会从手的样子上体现出来。你看那些幼时受苦的人,即便是之后大富大贵了,变形的手也会叫人一看便知道。她不是天生享福,而是受过苦的。”
阿粥端详自己的手,虽然有茧,皮肤也不好,但总的来说手指形状流畅,并没有因故指节粗大指头变形。
“你家里想必还是不错的。不必做什么活,只是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在街上。这样也好,省了不少麻烦。如果是手指变形的话,会更复杂些。”
“也许我父母死于疾病或战祸。”阿粥说“我买的那个侍女,就是因为战祸父母不在了,才流落在街头的。”
“也许吧。”米夜辉拿出一个瓶子,将瓶里的液体倾倒在他面前的玉盆中,那里面还有一些奇怪的药材,甚至还有一张写好的符刚才他就是在摆弄这些东西。
虽然屋中风吹得人头发乱飞衣摆飘扬,但这盆里的东西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连那张纸符也没有被风吹得晃一晃。安然静止的样子,就好像在一丝丝空气流动都没有地方。
“放进去。”米夜辉说“小心,会有点疼。但痛也别拿出来,我有些疲累,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是。”阿粥伸手,快要触及水面的时候停了停,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没入其中。一开始没有什么异样,但手触进去的瞬间,那张符纸便无火自燃,随后整个盆子都沸腾了起来。而她感受到了皮肤一点一点被撕掉的痛苦。她低头看,那并不是幻觉,她的皮肤从指尖开始龟裂,随后从指尖的龟裂处皮肤卷翘了起来。一点一点得像是有什么力量将它们一条一条、一块一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猩红的肌肉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恐怖的画面。她感到自己呼吸在变得急促,痛感铺天盖地,她能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一切,可她又有一种被剥离的感觉,只是咬牙看着盆子中自己的手。
当所有的皮肤都被撕掉,在她手的表面又慢慢生长出了新的,它一开始像白色的黏膜,后来渐渐变厚,直至最后,完全成形。
“好了。”
米夜辉将她的手从盆里珍哌出来,那双手娇嫩得像婴儿的一样。
“这样,你就是我的儿子了。”米夜辉说“谁也不能说你不是。”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你可以在有生之年享尽荣华富贵。”
阿粥笑不出来。有生之年是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天,十天
阿粥正想站起来,米夜辉伸手,她便立刻停下动作,对方只是替她拭去额角的冷汗“你这个年纪,很少有心志这么坚韧的。之前有一个,才放进去就痛的大叫,还干脆想把手抽出来了。”
“那岂不是要重新做吗”
“别让他抽出来就行了。”米夜辉说“我不是说过吗,我不耐烦把一件事做两遍。”
他替阿粥擦完汗,手并没有收回去,而是轻抚她的脸,审视着她的面容。
阿粥没有闪避,静静坐着,任凭他打量。
过了一会儿米夜辉收回手“去吧。”
阿粥应声称是,起身退出去。
下楼时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空荡荡的,米夜辉没有案几前,不知道去哪里了。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阿粥的衣衫已经汗湿,虽然手已经长好了,但那种痛却并没有消失,时时刻刻都像有无数的针扎满了手上的每一寸肌肤。她甚至不能控制,让它不要颤抖。
平安跑去拿了不少冰,来给她镇痛,可是没什么用。
她坐在那里,不喊痛,脸上也未见有多么痛苦的神色,只是汗不停地留,手抖得像筛糠似的,什么也拿不了,哪怕是一点点触碰,对她来说都是巨大的痛苦。
平安害怕极了,问她“小郎君,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夫来要不要去告诉郎君”
阿粥摇头“不用。我睡一下就好了。”
平安连忙把床铺收拾出来。阿粥倒下,只觉得整个人都发虚。
不一会儿神智就不太清醒了。迷迷糊糊地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平安又怕又急,她在屋子里头徘徊着,最后还是咬牙,往外面跑。
她想,郎君这样宠爱小郎君,小郎君病了怎么能不让郎君知道呢。
可她跑到春风楼,楼下的守护连通传都不帮她通传一声 。她急着说“小郎君病了。”
正逢有侍人从楼里出来。她急忙丢开护卫,跑过去“小郎君真的病了。”
“怎么个病法。”侍人神色冷淡。
“就,就是痛。发虚汗,现在还昏睡过去了。一直呓语。”
侍人不以为然“是会这样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啊,你知道是什么病那什么时候才不痛”
“我可没说以后就不痛了,我只是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习惯了就好了。”
平安震惊“习惯可,可现在这样厉害,要一直这样痛着吗”
“凡事都有代价的。”侍人温和而客气“好了,快回去伺候吧。要什么便叫侍女去取用。”
平安回去一路都是懵的。郎君不是对小郎君很好的吗,小郎君屋子里那么多好的好东西呢。可为什么,这个侍人却这样不近人情,他甚至都不去跟郎君说一声,就做了主。还说什么,习惯就好了。
呆呆地走了一段,才又想起来,自己应该问问既然是治不好,恐怕就是旧疾吧,那有没有什么止痛的法子呢。
侍人见她又跑回来,眉宇间已经有些不耐烦。只说“这种痛是镇不下去,也止不了的。世间万事,有得必有失。”
平安坚持,说要去见郎君。
侍人皱眉“郎君入睡时,任何人不得侵扰。这是家里的规矩。你想死,便只管自己闯上去。”
平安不想死,她恨自己没用,小郎君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一点小事都办不了。只得蔫头蔫脑地回去。
哪想到才走到院外,就看到远处一阵骚乱,几个侍奉阿粥的侍女提着裙子边喊着“不好了,小郎君被掳走了。”边向这边跑。大概是想去春风楼报信。
平安已经吓傻了。这些人不是胡说的吧,明明刚才还在榻上睡着呢。推开那些侍女跑过重重回廊到了寝室一看,竟然真的是空的。窗户被弄坏了,大概是踹的,一边耷拉下来,一边已经裂成了两半。她慌张地从窗户爬出去,顺着路跑,跑了没多远,就看到几个已经惨死的随侍。他们整颗头都爆裂开,被炸得稀烂。
平安吓得两股战战。站也站不住了。完了,小郎君不见了。又怪自己不应该丢下小朗君走的。现在怎么办对了,她们已经去告诉郎君了。很快小郎君就会被找回来的 。
她忐忑地也往春风楼去。
守卫还是不让她上去,但好在跟她说,郎君已经知道,并派人去城中搜捕了。
她心里安了安,想着万一有什么事,在这里能知道得快一些,便就在楼下守着。一有人进去,她就站起来张望,怕是小郎君被救回来了。在春风楼做事的下仆都觉得好奇。有一个嫌她碍事过来催她回去“你在这里实在碍眼。挡手挡脚的。”
她不肯走,但怕别人打骂,立刻乖乖地站远一些,贴在角落生怕再被嫌弃。
不多会,就有好多她没见过的客人从外面进来。大家都是得了信来的吧,那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但从他们的衣裳看得出来,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最后她甚至还看到穿铁甲的,那个人威风凛凛,步子大而利落,只是脸上戴着面具,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这些人一来,许多美人便带着乐器从楼中退了出来。里面的弦乐声总算停下。
平安在那里探首探脑,守卫呵斥了她几次,见她屡教不改就随她去了,只骂道“一会儿被管事发现,你可只有死的。”
她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离开。
可听了半天,只听到在说什么,或是大阴奸细要挟郎君洞开城门小郎君乃是皇孙若徐氏执意固执己见,便是要害死皇孙。正说着,又有客到。
平安听到这三四人,自称是牢山值役。是为旅舍驳鬼的案子来的。
那几个人一进去,便说什么,许俱尸体之中,有几俱并非死于驳鬼之手,而是血被吸信一空而亡。其中虽然有米夜辉的侍人数人,米夜辉不追究就好,但还有一些平民。那些人虽然是头被砍下来才死的,但身体中的血液已经尽数放光。并不是自然流光的。现在过来就是要拿了小郎君带回牢山求证,他是否私炼邪术。
只是现在不巧,人已经出事了。他们自然也拿不到人回去了。只能在这里先等着。万一人能找回来。
不过这个消息实在令人震撼。
那些客人出来的时候,个个都低声议论。
平安整个人都是懵的,吸人血
小郎君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这时候阿粥也是懵的。
她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熟悉的天花板,又看向四周那些奇怪的仪器。
又是噩梦吗
但在她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的时候,那种痛就铺天盖地而来。好像在噩梦中,痛得比现实中的要更深刻,它们像巨浪一样拍打着她,一浪一浪,以为这一下已经是极限,但下一秒又再达高峰,她几痛得失去了理智,只是痛苦地尖叫着,仿佛这样的与嚎叫能让她好受一些。
外面穿着白大褂的人蜂拥而入。
他们检查着数据的数值。有人跑过来询问她“李小姐,李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小姐听得见吗”
“痛痛”她大叫“痛”
努力地想把手举起来,但因为整个人都被束缚住,动也不能动。而这样的动作,甚至让她差点痛得昏死过去。
“哪里痛”
“手,我的手我的手不要碰它,不要碰解开它”
“李小姐,你看着我。听我说,这不是真实的痛,这都是幻觉。你看,你的手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你看。”对方把束缚她手的束带解开,让她看。似乎像这样来证明她说的痛根本就不存在。
可她已经完全在崩溃的边缘。甚至有一种不要这双手的冲动。
“砍掉它,快砍掉它。”她尖叫。哪怕这个人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她都感到了极端的痛苦。
这时候外面有什么人跑进来。那个人穿着和她一样的病号服,只有一只眼睛,手上抓着一根挂着药袋的金属杆,他推开一切医护人员,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床上挣扎着、翻滚着、尖叫,仿佛身在地狱之中的痛苦,恨不得就此死去。
在她一头撞向身后墙壁的时候,这个人冲过来死死搂住她,用温柔的声音安抚她“嘘,你安静下来,就不会那么痛。不会那么痛。嘘,马上就会好,乖乖地眠。”无视她的咒骂,大声对其他人喊“把她送回去。快把送回去。”
她不知道那些人在干什么,她被抱在结实的怀抱里,大声喊“我好痛。我好痛救救我救我”
抱着她的人心痛得眼眶发红“救你,马上就来救你。马上就来。好不好你再等一等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我以为”
随着仪表上的数值上升,她头脑被得昏沉。就像是沉入了深海那样。
抱着她的人小心地把她放回床上。转身立刻匆匆往外走。他要马上回去。马上立刻
平安在春风楼下等着,那些人说小郎君是杀人饮血的怪物,可她不觉得。她离小郎君那么近,看得到小郎君的眼神,那不是坏人的眼神。小郎君是冤枉的。
不论他们说小郎君做了什么,小郎君都是冤枉的。可她害怕,如果郎君不相信怎么办
她守在楼下,巴巴地看着大门。
突然见到穿着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的米夜辉,急忙冲上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郎君是冤枉的。他不是坏人求求了,他真的不是坏人。”
米夜辉原本极不耐烦,可看了她一眼之后,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声道“把她推回院子去。等小郎君回了,还得要她伺候的。”
守卫们得令,连忙将人拖开。
平安几乎是被提溜回去的。
院门一关上,她就冲回去捶门,可外面守着的人压根也不理她。
她惶惶然,一时觉得郎君那么说,那肯定小郎君不会有事的。
可一时又觉得,完蛋了。
她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到处人来人往的。从夜里,一直到天大亮。
而此时,阿粥也已经醒了。
她一夜昏昏沉沉,一时觉得自己万箭穿心般,一时又觉得宁静 。此时醒来,那种巨浪一样的痛,已经淡化了很多。完全没有在梦中那样可怕了。梦中的痛虽然只是手上传来的,但却痛得那样近那样贴,甚至辐射到身上其他的部分,让她觉得活一秒都是痛苦。可现在醒来了,那种痛便又像隔着什么并不那么真切了。这让她短暂地得到些许喘息,但即便是这样,也还是痛苦的。
确实,时时刻刻都像被无数针扎的感觉,怎么会好受呢。
但起码是可以忍受得了。
她坐起来,便发现自己被丢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
隔着布帘,外面坐着什么人正在说话,他们的影子投在布帘上,看上去像是什么可怕的巨人。
“不会有错,这就是他那个心爱的儿子。在街上的时候跟着很远。不过当时觉得他手似乎是有些粗糙的,不像是真正的大家公子。后来潜入府邸一看,才发现想必是之前看错了。且他房间中,金山银山,实在令人惊叹,据说是前一段时间米夜辉传话来,说要带他返乡的时候,春风楼的人想尽办法准备的。”
“米夜辉真的会为了这个儿子,把丰都的护阵图交给我们吗儿子这种上东西,想有再生就是,他又不是七老八十岁,生不出了。若真交了护法大阵的图纸,不说徐氏不会放过他,他回朝,那个老皇帝也不会放过他的。”
另一个笑了“这是他与唯一心爱的女子所生育的。那女子也已在生产时死去。据说他满世界地想找到那女子的转世。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消息。为了这件事,老皇帝叱骂过他好几回,也没有少受罚,但别的都好说,只有这一件,他是绝不肯改。最后老皇帝使随他去了。可见得这个女人的重要性。即便是交出了护法大阵的图纸,他到底是皇嗣,老皇帝又不会杀了他,顶多给他些惩罚关他个十年八年的,以他的本领到时候东山再起也不是可能的事。但这个儿子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又感叹“我为了隐匿踪迹,用了一张高等大符。再加上拘他那一张毕竟听说他修为了得。也是运气好,她在那里发病呢。运气实在太好了。”
阿粥坐在那里,只觉得讽刺。运气好那可未必吧。
搞不好这些人能进府内,还是米夜辉放的。
还有。米夜辉是不是真有儿子可说不定,搞不好就是为了做幌子,一来掩盖自己邪法的事,二来竖个靶子让人都以为自己有这么个弱点,其实压根没有。那什么至爱的戏码搞不好也是编的。
现在米夜辉巴不得她死了才好。一来,他跟那个姓徐的似乎不对付,他只要把自己儿子被掳走的事大肆宣扬出去,怎么也是皇孙,她一死,徐氏就摆脱不了办事不力的底色,是渎职还是如何,全看他的表演了。二来,旅舍那边尸体处理得十分粗糙,徐小将军通报了牢山,牢山去查还搞不好查出什么来了。到时候她一死,事情往她头上一推,万事大吉。
至于有没有第三,那就不一定了。
米夜辉是个城府极深的。一箭三雕也不是不可能的。
阿粥试着动了动,她嘴被塞住,反绑住了手脚之外,额头上还贴着一张什么东西。估算着大概是用来镇压她,避免她利用术法逃走的。连手脚上都扣着黑色的圆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两人聊了会儿。其中一个起身过来,查看人质的情况。
阿弱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醒。
那人走近了,蹲下来,对同伴说“你别说,他长得还蛮好的。”
又猥琐地说“听说他们内陆,有些人喜欢弄少年。说滋味很是不同。”
“恶心不恶心”
“那你就不懂了。必然是因为销魂一刻太值得,那点恶心不当一回事的。”说着就伸手过来。阿粥感觉到一双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又滑到脖子,还往衣领里钻。
“你可别发癫。”外头有人叫了一声“等拿到大护法阵图纸再说。到时候主人突破丰州直逼京都,要男女男什么样的没有”
说着吩咐“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守着。”
里面这边应了一声“去吧。”
却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阿粥一动不动,感受着那只手一点点深入,直到听到门开门关的声响,才猛地揪起身体一脑袋撞过去
米夜辉带着人冲进院子里,领头的已经把狼魇用灵链拴起来拉到角落里去了。
院子里有个死人。
推开门,屋子里全是血。
米夜辉只感觉自己整个都在发冷。就好像血液都不再流通 。
“郎君,人在里面。”一个随侍高声说。
米夜辉走过去一把推开他,一迈进屋里,就踩了一脚的血。
小屋子里全是血,有个壮汉的尸体倒在那儿,小小的人影从他身下只露出些许来,那一张脸,惨白的,躺在血泊中。
米夜辉站在原地,脸上说不清是一种什么表情。那表情把他身边的侍人都吓着了,因为侍人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主人脸上有这样惊恐绝望的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血泊中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米夜辉猛地喘了口气,竟然想要亲自上前去。
侍人急声制止了他“郎君”
但他没有理会。他几乎是半抱半拖着,将被死人压住的人弄出来的。满身的血,衬得那张脸上的平静显得格外诡异“父亲。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就好像他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我一生的运气,都在遇到父亲这件好事上了。我就知道不会是坏结局。”
米夜辉似乎被那句,一生的运气换了这件事好事,不会是坏结局所击中。他语气有些急促,说“自然不会。绝对不会。别怕,别怕。没事了。”小心地挣脱了那只抓着他袖子的手。
血泊中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这疏远的动作,只是劫后余生般一脸感激,似乎要哭了,就好像这场大劫将她完全击溃了,再没有平常的淡定,喃喃地说“父亲来了,太好了我有家,有人疼的”终于放心地昏死过去。
米夜辉用颤抖地手试了试她的鼻息。感受到了微弱的起伏,猛地松了口气,立刻叫人“快,快回去。”
推开想接过去的随侍,打横抱起人,转向太走。迎面撞上一身银甲匆匆进来的小将军,理也没有理。只是不停地吩咐“快,快,车子在哪边”
当院门被猛然推开的时候,平安第一个冲了过来。
看到郎君抱着小郎君满身是血,几乎要哭了。慌忙地跟着跑。想帮把手。但侍人太多,一下就把她推开推得远远的。
她守在房间外头,只看着人来人往,好一会儿便有好多血水出来。大夫在外面写方子,又有符士过来,两边商讨着,药和符要怎么相辅相成。她不敢问,便到处听墙角,才知道伤在腹部。许多脏器都被穿透。
平安吓呆了。
穿透
惶惶地守在外面。
一会儿那个鬼面小将军出来了,侍人出来对他说“我家郎君说,什么事都等小郎君好些了再说。问徐小将军,小郎君还没有定罪,若是伤也不让治岂不是要他死吗到时候发现是冤枉的,又该如何”
鬼面小将军没说什么,但也没走。
侍人没法,只得叫人“拿把椅子来。”
平安见大家都在忙着,急忙应声跑去搬。
等她搬来,侍人也不走,小将军在那儿坐着,他便在小将军面前站着。
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
但徐小将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不出声地坐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尊雕像呢。
不一会儿符士再出来,徐小将军便叫住他“如何”
那符士虽然是春风楼的,但也不敢得罪他。只说“恐怕为难。”又立刻说“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我已然叫人去请了落云氏的人来。”
徐小将军松了口气“落云氏在这里”
“也是恰巧,有两位落云子弟正在附近。我师父与落云氏颇有些交情,于是我便拉下这张老脸,找人家讨个人情来。又说是米氏子弟,必然肯的。”
不一会儿,就见个小童子颠颠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一对少男少女,两人看上去没什么城府的样子,眼睛清澈而明亮。符士见到,连忙上去作礼。本来要介绍徐小将军的,但两人立刻问“伤者在何处听你说的伤势严重,别再耽误了。”
徐小将军示意,符士立刻就领着人进去了。
两人进去,不一会儿就又出来,脸色白了很多。看来是很费了些功夫的。但礼数却是很足,虽然侍人再三说先请他们去休息,他们还是走过来和徐小将军作礼“这位想必是统管丰州镇军的徐小将军听师父描述过徐小将军的模样,今天看到果然格外英武。”
徐小将军对他们倒是十分客气的,站起来说“没想到落云氏会到这里来你们是有什么事要办如果需要,尽管差人来吩咐。绝不怠慢。”
“到也没有什么事。”少女立刻抢先说。
少年本来就要说什么,这下也不说了,只说“最近师父闭关,我们便想偷偷出来见识见识外头的人情世故。”
少女又嫌他讲话没个头尾“他又不知道我们师父是谁。你要说名号。”
少年也不恼,抓抓脑袋说“那我们落云本来人就不多,只有师父一个啊。哪还有别人在收徒弟。”
少女气死了“你怎么这么笨啊,即便是这样,也要报名号才对呀。”
少年怏怏地哦了一声,又对徐小将军说“我们师父便是现在落云氏家主,御赐长乐殿主人。”
徐小将军点点头,只说“两位受累,就不耽误两位的时候了。但有什么需要的,都只管差人来说。可绝对不可客气,今日之事,某感激万分。”
少女懵懵懂懂地问“你感激什么我们救的不是米夜辉的儿子吗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徐少将军顿了一下说“米氏为皇嗣,又在我丰州地盘上出的事,不论是不是军事,我都自然是要担责的。”
少女恍然大悟“那倒也是,我听说老皇帝十分不讲道理。”
少年立刻提醒她“不要乱说。”
“本来就是嘛。”少女嗤道“他就是老糊涂了。别说只是在这里了,就是当着他的面说,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我们落云氏不受任何人管辖。这是显宗皇帝定的规矩,他有本事,去地下找显宗皇帝说呀。他立的那个太子,真是十足的讨人厌,如果不是这个倒霉催的,我们也不”
“好了”少年拽着她,红着脸跟徐小将军作别“师妹耗费了精神,胡言乱语,实在需要好好休息。徐小将军不要怪罪。”
然后拉她跟着侍人去。
徐小将军坐回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过了一会儿那少年又一个人偷偷跑回来,问他“你说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你讲,真的吗我师父说,有许多都是客气话。不要真的找人帮忙。”
“不是客气话。”徐小将军说。
少年便放心“其实我们这次出来,是来找找人的。但一路跟着气息跑,每次都感觉要找着了,但每次都找不着。徐小将军能不能在军中挑一个可靠的人借给我呢”
“为什么”徐小将军问。
“我和师妹怀疑,那个人给自己身上施加了术法。我们落云氏的人见到她也认不出来。我们每次看到的,都和她真实的样子不一样。所以想请可靠的人,跟我们一起。这样即便我们认不出来,他也能认出来。”
徐小将军沉吟了一下说“这样看来,你们要找的人十分重要,可你们又不想让人知道”
“是是是。”少年立刻点头如捣蒜“要是不要紧,随便请个人就是了。但正因为重要,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不好随便请人。怕到时候有人故意宣扬出去。”
“那我再猜,这件事,你们师父并不知道,家里人也不知道,是你们私自背着人出来的”
少年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徐小将军说“落云氏如果真有重要的人丢了,还想不让人知道地找回来,多半要交付给老成稳妥的人云办。你们这样涉世不深的样子,一看就是私自行事。”
少年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好在徐小将军说“既然欠你们人情,我又说过一定会帮你们,自然不会食言。过几天你们休息好了,我便令人前来陪同两位寻人。”
少年如释重负“多谢多谢。你也放心,里面的人肯定没事。我和师妹愈合术学得最好。”兴冲冲地跑了。
徐小将军也松了口气,目送少年消失在小径后,只站定望着屋子一会儿就走了。
又过了好久,平安才看到屋子里的人陆续地出来。
原本他们都走后,米夜辉还留在里面的。但天亮了,外头有人来报,说牢山的人来了。米夜辉便沉着脸出去会客了。
平安这时候才敢过去,留在这里守门的人,知道她是小郎君的仆人,倒也没阻止她。
屋子里虽然收整得干干净净,但隐约还是能闻到血腥味。她轻手轻脚上前,床上的人睡得沉沉的。脸色看上去非常差,但好在,呼吸是平顺且有力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着万一人醒了,要什么东西,于是静静坐在蹋脚上。有侍女过来,见这里有人守,便低声叮嘱了一句,到外面看药炉去了。
平安伏在床沿上,想想这一天的跌宕起伏,实在是后怕得很。又觉得小郎君实在倒霉。怎么才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呢。又想,牢山这边,也不知道会怎么解。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困了,趴在那儿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水。”
一下就惊醒,发现床上的人真的醒了,连忙应声,跑去倒了茶来。
阿粥想坐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了。甚至连内衬也是,她心中一惊,看清楚身边是平安,除了平安这里也没有别人,这才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好在米夜辉不把她当一回事。不然身份被戳破,她就更该死了。
“看到的事,什么也不要告诉别人。”她喝了水,低声叮嘱平安。
平安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表忠心的时候,连忙点头“杀了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小郎君别担心。谁的话我也不听,谁说的我也不信,我不相信小郎君是好人。即便别人眼中你不是好人,但我不会忘记是小郎君救了我的命,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别人怎么想也和我没关系。”
阿粥松了口气。问她“我回来后,米父亲有没说什么”既然还是把她安置在原来的房间,看来事情又有变化,恐怕米夜辉原本的计划,因为什么缘故而发生了改变。
“没有。他之前,后来就走了。我听那个侍人喊他的时候说,是牢山来了。”
平安说着,急忙安慰阿粥“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郎君这样痛爱小郎君,也不会相信的。他一定会帮小郎君洗脱嫌疑。”说着忍不住红眼睛哭起来“今天太吓人了,我找不到小郎君在哪里,跑去春风楼,他们也不理我。我就在那里听他们在说什么。我好怕小郎君回不来了。”
阿粥好笑“现在不是没事吗你别哭了,难道还叫我一个没什么精神的病人安慰你。”
平安连忙摇头,把眼泪擦干“小郎君饿了吗”
“你去问问,我能吃些什么。再找厨房去讨些来。要是那几个侍女想进来,你就说我不喜欢房子里有人。”她怕自己还会昏睡,万一侍女察觉她是女的。
“好好。”平安连忙应声,急急出去,侍女见到问“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好”脸色都变了。
“不是,小郎君醒了,想吃东西。”
侍女直接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好,我这就去叫。你快去报给郎君知道。”
平安连忙应声就往春风楼跑。这次她才刚跑过去,守卫见到她便立刻问“是小郎君有什么事”
她好不开心“是是是,小郎君醒了。”又迟疑“郎君在见客吗”
守卫却不在意,立刻就进去了。不一会儿米夜辉就大步出来,往阿粥住的院子去。
去时侍女已经拿东西过来,他停步问“是什么。”
侍女连忙伏答说“是吃的。大夫和符师吩咐煮的麒麟粥。”
米夜辉伸手,她连忙奉出来。
米夜辉拿着进去,她和平安正要跟上,米夜辉摆摆手示意她们要进过来。
里面阿粥正躺在那儿假寐。她手上生痛的,身上也难受。听到脚步以为是平安回来了。只闭着眼睛问“你方才出去,有没有听到什么”
米夜辉走近,在床沿上坐下。
阿粥没有听到回话,睁开眼睛,却见到面前的米夜辉心中一惊。立刻便是一脸乖巧的样子“父亲。”疲倦地笑着说“我听说牢山的人来了。想着怕他们万一察觉出了什么。父亲别担心,我已经做好为父亲万死的准备。”
又说“我流落在街上,一个人飘摇,结识的同伴也早早丧命,到了父亲向边,才有了家,也才有了亲人。此生都不敢辜负父亲的大恩。”说着眼睛发红,手揪着他的袖子,无比依恋的模样。
米夜辉看着她,手攥着勺子,垂眸说“你不必说这些违心之言。”
“这怎么是违心之言呢”阿粥连忙说。
“我之前怎么胁迫你,你都不记得了”米夜辉反问“这怎么就不是违心之言”
“我虽然记得,但世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多少是毫无缘由的好呢。原本我心中也有恨意。可这次,我倒在那里的时候,眼睛看到父亲来,就突然释然了。”
“释然你真的原谅我吗”
“父亲觉得我好用,也是我的福气。我更要努力做一个对父亲有用的人。”阿粥眸光如此诚恳,仿佛句句都发自肺腑。
米夜辉看着她。好久不说话。
脸色十分难看。
阿粥揣摩着,收敛了一些,改口说“做父亲的儿子,就什么都有。那我什么都为父亲做,什么都为父亲着想,也是应该的。我虽然生长于街头,可这点道理是懂得的。”
伸手欣喜地问“这是父亲专门叫人为我做的粥吗”便要接过来。
米夜辉面无表情闪开,示意她别动,拿起勺子,是要亲自喂她吃。
阿粥心里不解,不知道米夜辉又打什么主意。一口入喉才知道了,这东西看着没有温度,但放在口里实在烫得厉害。简直显示要把她喉咙都烫烂掉一样。
好在,她忍痛是很有经验的了,想必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导致米夜辉不得不突然改变计划,他现在一肚子怒气也正常得很。阿粥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一个面无表情默默地喂,一个默默地吃。
终于吃完,外面又有侍人来,低声说“牢山的人还在等。”
米夜辉便匆匆走了。
他一走阿粥便立刻叫平安端冰来。
含完了两大碗的冰,满嘴的水泡还是发了起来。
平安都吓哭了“这是怎么了”
“我这就去找大夫。”
“算了。水泡消了也就好了。”阿粥只觉得米夜辉这个人,真是晦气,但现在人在屋檐下如果不能得到他的怜悯,不能让他觉得留着自己比较有用,自己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危险。
平安跑去又拿了新冰,见阿粥含着皱眉沉思,问“小郎君,有什么不妥当吗”
“没什么。”阿粥沉默着想了一会儿,突然坐起来,让平安给自己更衣。
平安不解“要出门吗”
“去拿衣服来。”阿粥没有跟她解释。
平安不敢违背。连忙跑去把她的大衣裳奉来。她腰腹不能随便动作,手也要极力避免通到东西,说起话口中灼痛。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光夜辉这个狗东西。
穿好了衣裳,扶着平安的手臂,她蹒跚地出去。一院子侍女都吓着了“小郎君这是干什么”
但阿粥坚持,她们也没有办法阻拦。
一直到春风楼外,平安还是懵逼的。守卫见到阿粥竟然到这里来了,都面有异色,又惊讶得很。眼睁睁睁看人迈步进去,甚至都没来得拦。
而堂中正大对话的几人,见到一身华服的少年突然出现,不由得多停下了说话。
坐在主位的米夜辉猛地站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嫌自己活得太长吗”竟然到这样的情绪外露与平常一向不动声色的自己实在相去甚远,又慢慢坐下来,控制着情绪,只淡淡地问“院子里头的人,都死了吗”目光却是看着平安的。
平安吓得差点马上就跪下。
阿粥只说“我听闻牢山的人已经来了。怕父亲因疼爱我的言行,而受人误解,特地赶来。”
说着向堂下三个人看去。那三个年纪都不小。总有四十来岁,腰上的法器虽然没有启动,可也仍然自然而然地发出锐利的光芒,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能在外行走办事,大概都不可能不是狠角色。
“牢山既然对我有怀疑,我当会跟随众位回牢山去,不论你们要怎么验证,我也绝无二话可说。”
她话一出口,米夜辉脸色一变。
那些牢山的人却是十分意外的。
烫得一嘴泡的阿粥,来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向死而生。
只要跟这些人到了牢山,只说出自己被胁迫,要求他们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一一讲述清楚米夜辉的恶行,也不失为一条出路。虽然过程可能会非常危险,也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但总比在这里跟这个喜怒无常的变态待在一起好。
三个牢山值役中,有一个欣然开口“小郎君有这样的气度,在下佩服。既然如此,我们便即刻起”
“不行”
米夜辉突然开口,所有人都向他看过去。
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只是冷声说“他身体不好。现在重伤在身,受不得这样的颠簸。牢山有所怀疑的话,劳烦将验证之物拿来。在本地验明。也正好,洗清在本地闹出去的流言。”
牢山那几个值役还要说什么。
米夜辉冷笑说“我是给你们管事几分薄面,才没有把事办得难看。你们要再强人所难。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我也要上书,向父皇问一问,你们牢山如此苛待皇嗣不把皇嗣的安危放眼中,难道是父皇允准的吗”
眼看牢山值役虽然不忿,却似乎有些退缩。
阿粥立刻开口“还请诸位见谅。父亲爱子心切,不惜脏污自己的羽毛,固然是有些仗势欺人,可请大家看在他一片舔舐犊情深,不要放在心上。我为证我家门清白,自愿与诸位一起返回牢山,但凡中间出了任何事故,也都无怨无悔。”
这几乎就是撕破了脸皮。她知道,这话一说,是个傻子都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更何况是米夜辉。
果然就见他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自己。那目光说不出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