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奕和胡鹏还在尝试把路少延拽离马桶呢,突然就被人很大力地推开了。然后他俩就看到孟啸春蹲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路少延,另一只手拿着路少延的水杯,在给路少延灌水喝。
苟奕胡鹏互相看了眼,齐刷刷回头看洗手间外的方向,心里的想法一模一样孟啸春怎么进来的
之前孟啸春离开后,他俩看着路少延关的门,锁芯咔嗒锁好的声音很清晰,路少延还习惯性地推拉了一下,确保真的关好了。
但这会儿顾不上问这个,主要是他俩觉得就算问了,孟啸春也不太可能搭理自己
胡鹏先出了洗手间,在外面待命。洗手间里挤四个成年男人,空气都要流通不过来了。苟奕想了想,没出去,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
孟啸春完全把那俩人当空气,没管他们,只顾喂路少延补充水分,然后问了他一些问题。路少延这会儿已经好些了,不怎么呕了,终于肯松开马桶,靠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结合症状和外在表现,孟啸春判断这场呕吐不是肠胃道功能障碍引起的,而是中枢性呕吐,心理精神因素导致的。
他给路少延按了几处穴位,然后把路少延抱在怀里,摩挲了一会儿后脖颈和背,喂路少延把剩下的小半杯水喝完。
路少延小口小口地喝完,闭上眼睛,埋着脸在他胸口。
孟啸春亲了亲他的头发,把他抱起来,走出洗手间,放到椅子上,再给他把水杯接满,让他抱着再喝点儿,然后蹲到他面前,摘了他的拖鞋,给他按腿上的穴位。
跟出来的苟奕看着这一幕,更怀疑路少延身怀奇宝了,起码是倚天剑级别。
路少延恹恹地佝偻着,过了会儿,没那么昏沉了,忽然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他咬着杯里的吸管,瞅了瞅苟奕和胡鹏,不太好意思地把腿往后缩了缩,对孟啸春说“我没事了,我吐你按我腿干嘛”
孟啸春冷酷无情道“那就扎针。”
路少延立刻默默把腿伸回去。
孟啸春真给他扎过针。暑假的时候,他贪凉,连着吃了两根冰棍一杯冰奶茶,大半夜的闹肚子了,孟啸春就摁着他给扎了一顿。
孟啸春的手艺好,扎穴位上没什么痛感,但看着怪吓人的,心理上受不住。而且,扎破皮那一下总是免不了痛的。
一想到那针,都不用孟啸春补充说明,路少延特自觉地继续喝水。
苟奕“”
不知道暑假发生了什么,以前那个虽然并没能力一个打十个蛇精、但好歹有那么一股子精气神在的路少呢现在怪酸臭的,空气里都是酸臭的味道。
不过,仔细想想,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也是有性生活的人。唉,不好说得更具体了,总之总之真是便宜孟啸春这小子了
苟奕狠狠地捶了一下柜子,咚的一声,把路少延惊得弹了一下,瞪大眼看向他,还被水呛着了,咳嗽了两声。
孟啸春转头看了眼苟奕。
苟奕下意识地往胡鹏身边挪了下,攥住胡鹏的衣角,感受了一下健身达人身上的热度,这才镇定下来,问路少延“路少你好些了吗还想吐吗要不还是去医务室看看。”
“等会儿吧,我现在有点累,没劲儿。”路少延说。他并不讳疾忌医,刚刚只是怕自己路上要吐才不肯去。
苟奕说“让胡鹏背你去啊。”
胡鹏好想拒绝孟啸春没在这儿,他背就背了,孟啸春在这儿,他可不想被蛇精盯。
他早看出来了,孟啸春不待见苟奕的很大原因可能是因为苟奕也不待见孟啸春,而他态度这么温和,可孟啸春看他的时候却比看苟奕时更不友善。直接点说,就是他怀疑孟啸春怀疑他是情敌。
胡鹏想解释,但不知从何解释起。孟啸春是哑巴,他是社恐,那就这么算了吧没到非得解释的那一步到了再说吧
路少延没接苟奕的话茬,只说“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可能就是中暑吧,这么热。没事儿,你们干你们的事儿去,我休息好了就去医务室,孟啸春陪我去,放心吧。”
苟奕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他眼珠子转了转,扔下一句“那我有点事先出去了”,就抓着手机出门了。
胡鹏想了想,小声说了句“我去看他什么事。”然后跟着出去了。
路少延这会子没精力去想太多,就只看着他们出去了,然后目光缓缓地移到孟啸春的脸上。
孟啸春低着头,很认真地给他继续按腿。
不知道,如果是齐安源的话,孟啸春会不会也这样那就暂且去掉齐安源,只说别人,比如苟奕、胡鹏,或者孟啸春的室友,叫顾二还是顾三的那个,或者其他人总之,孟啸春应该是不会对其他人这么周到服帖的。有次,路少延跟孟啸春走在路上,一个医学院的教授跟孟啸春打招呼,这人都爱答不理的。
路少延知道自己在孟啸春的心里有着很重要的地位。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只会很高兴和得意,可现在他为此为难。
路少延正为难着,突然腿上好舒服的按摩就停了,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孟啸春,两双眼睛相对,他愣了下,心虚地闪躲开目光。
路少延虽然看着别处,可余光忍不住去偷偷注意对方,便发现孟啸春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越发不自在起来。
半晌,孟啸春起身去洗了手,拧热毛巾过来给路少延擦脸,还给他倒水漱口。
路少延洗漱完,正低着头在组织语言,孟啸春忽然拉了一下他,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地站着,然后低头来吻路少延。
路少延此刻心烦意乱,往后躲了躲,呐呐道“不太舒服,别了吧”
孟啸春却不依不饶地追过来,非要亲他。
路少延真的没心情亲热,继续往后躲,直到退无可退,被孟啸春摁在衣柜门上亲。
亲都亲上了,路少延还在躲,甚至挣扎的幅度更大了,双手抵着孟啸春的心口往外推。可这家伙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亲,推都推不开,甚至还越发来劲儿了,越亲越狠。
路少延本来推他的劲儿还不好意思使大了,这下子恼羞成怒,用力推推不动,就捶他,可孟啸春的劲儿比路少延大多了,抓住他两只手,逼着他举过头顶,摁在墙上,然后就不止是亲了,孟啸春居然咬了起来。
路少延终于察觉事情很不对劲了,他有点怕,挣扎着叫道“孟啸春你发什么神经唔啊呜痛痛你咬痛我了孟啸春孟啸春你停下肯定都被你咬出血了你干什么啊孟啸春真的好痛呜呜呜”
听到路少延疼哭了起来,孟啸春犹豫了下,牙齿渐渐地松了力,手也松开了。
路少延察觉到,急忙抓准机会,使劲儿挣脱手,推他一把,把他推得后退了一步。
路少延先摸了摸自己刚被咬的地方,都摸到牙印儿了,还好没血。他又恼又怕,很警觉地瞪着孟啸春,双手交抱,作出防御性动作,还故意压粗一点声音,装出很凶、很不好欺负的样子,皱着眉头问“你发癫啊”
很多人的瞳仁并不是纯黑色的,而是偏深褐色,可孟啸春的眼珠子是非常纯正的黑色,配上他冷漠的表情,幽幽的,森森的。
他就用这么幽森的目光看着路少延,片刻,说“你想分手。”
路少延兀的瞪大眼睛,惊慌地看他,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正要硬着头皮否认,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就是出不来,只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就像吞下了一把砂砾似的,嗓子辣辣的疼。
这会儿他冷汗都出来了,完全没空去思考孟啸春是怎么看出来的。
所以,刚刚孟啸春突然发癫,是为这个吗
路少延纠结许久,悄悄地抬眼看了下,见孟啸春还在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咬了咬牙,小声说“哎呀不是就、就是,装一下而已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太高调了低调一点,可能就没事儿了”
学霸冷淡地划重点“你果然打算和我分手。”
“哎呀假分手假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干脆全说了算了路少延心一横,说“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先假装那啥,但、但其实,没那啥。反正他们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盯着我啊。我还要上学呢,我在学校里偷偷跟你见面,他们不会知道的。就跟苟奕似的,他很低调,他家里人现在都不知道他谈恋爱了呢。”
“我不会相信你。”孟啸春说。
路少延愣了下,微抬了抬下巴,终于直视了孟啸春“为什么啊”
“你就是要和我分手。”孟啸春说。
“哎呀,说了是假”
孟啸春打断他的话“今天他们设下这种圈套,你就中计,要和我假分手。来日他们故技重施,你就会和我真分手了。”
“什么啊”路少延皱眉道,“什么圈套我妈是真的住院做了手术,那天你也去了停车场,你应该也看到她了吧,她那么憔悴,而且周天都回来了”
“都是假的。”孟啸春说,“他们只是串通好了骗你,让你跟我分手。”
路少延道“是真的周天后来拍了我妈的体检报告给我还有医生签名呢”
孟啸春沉默片刻,说“就算体检报告和手术是真的她是故意利用这件事。”
路少延烦躁地把手搭在脑袋上,把刘海往后掳了下,叹了声气“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她也是来真的。你不了解我妈,她都做到这份上了,肯定不会中途改变主意。我要是继续跟她犟,这就不是局了,她就不是假装不要我了,她就真的不要我了”
“所以你就不要我了。”孟啸春说。
路少延一怔,对上孟啸春清冷的神色,过了十来秒,讪讪道“说了,是假分手”
“我也说了,你这次让她得逞了,下次她就会用同样的招数让你继续退,你就会和我真分手。”孟啸春很执着地这么说。
路少延靠着柜子,低下头,双手狠狠地搓了搓脑袋,语气越发焦躁起来“那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也没办法啊再这么下去,他们就真的不要我了现在连姥爷都这样了我我我不想没人要我”
“我要你。”孟啸春说。
路少延又是一怔,抬眼看着孟啸春,半晌,他茫然地说“可是可是”
可是,他太贪心了,他不想只有孟啸春一个人要他,他想两边都有。
路少延上前一步,抱住孟啸春,仰着头,撒娇地晃他“孟啸春,我们就假装一下啊,好不好,就假装”
“不好。”孟啸春冷冷地说。
“孟啸春”
路少延还要继续撒娇,被孟啸春截断了话。孟啸春的语气十分生硬,甚至隐约带着几分仇恨。他说“路少延,是你非要缠着我。”
就像那个女人,是她要生他,生下来却恨他、想杀死他。
一直以来,是路少延总纠缠着他,无论他怎么视若无睹或者开口驱赶,路少延都还是要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烦他。现在,他习惯了,他接受了,路少延却想甩掉他了。
他早该知道人类是不可信的。不,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以为路少延是例外。或者,他希望路少延是例外。
但原来不是。
路少延自知理亏,可一想又觉得孟啸春有点儿太那个什么了,都说了是假装而已
“那、那先假装试试嘛。”路少延垂死挣扎道,“要是他们故技重施,我就坚决不答应他们啊”
是假话,是花言巧语。人类最喜欢这么撒谎了。
那个女人,每次杀他不成,怕他说出去,就抱着他又哭又哄,许诺再没有下一次了。
但都是假的。
还好,他只信过她第一次,后来就再也没信过了。
他再也不会被这种话骗到了。
“路少延。”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从今往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我”
孟啸春转身就走。
路少延愣了下,本能地去拉他,可刚抓上他,就被他反手不知道掐了哪儿,路少延整条手臂都麻了,毫无知觉那种。
然后,就在路少延惊慌地抱着手臂、好不容易缓了一点点的时候,孟啸春开门离开了路少延的寝室。
路少延急忙追上去,用没麻的那只手拉开门,正要继续追,可突然刹住了脚步,手指抓住了自己的衣角,犹豫起来。
追上去,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能二选一。
孟啸春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他不想回寝室,室友随时可能会在,他从来都不喜欢和别人待在一起,遑论现在。
也不想去租屋,他甚至想在线上告诉房东可以随便把里面的东西都扔了,他再也不想过去那里面了。
也不想去酒店,酒店挺贵的,他不想在自己身上花一笔完全没必要花的钱。
图书馆,现在他没心情看书,而且图书馆里的人也很多。自习室和教室也是一样。
他没有地方去。
最终,他只想到了天台。他就上了比较偏远少人的一座教学楼的天台。本来通往天台的门上了锁,但这种锁很好撬,他随便从旁边堆放的杂物里找了根铁丝就撬开了。
他关好门,找了个很好的角落坐着,靠着身后的墙壁,仰起头,很茫然地看着天空。
他不知道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意义,那为什么人要活着完全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应该是清洁工吧,上来拿打扫的工具,发现门锁被打开了。
清洁工上来天台,大声地问是不是有学生在这里,催促学生快离开,他要锁门了。边问边四处找学生的踪影。
孟啸春没说话,继续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发呆。
这个天台挺大的,而他所在的角落很偏,是个死角位置,清洁工没找到这里来,以为学生已经走了,吼了两嗓子说真的要锁门了,见还是没人回话,就真的走了,把门重新反锁上。
孟啸春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上的云。
云渐渐地变成了乌云,小雨滴渐渐地变成了大雨滴。孟啸春坐着的位置头顶上没有遮蔽物,但他懒得动弹。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低下头,额头靠在胳膊上,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蛇星球安全法则第一条不要相信人类人类都是大骗子刻烟吸肺太子就是不信,被骗色骗身骗心骗说了好多话,现在还在自闭呢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