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绫人和五条悟同时把500円投进了柏青哥机。

    嗵的一声，数字计数器上的数字开始跳动，最终停在125，这代表现在拥有的钢珠数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转动摇杆，发射钢珠，尽力把钢珠打进摇奖洞。

    这一步，对感官敏锐的咒术师来说并不困难。

    唐泽松松地把手搭在摇杆上，神情放松；五条后倚在座椅里，膝盖随意地敞开，晃动摇杆。两个人都没用全力，很容易就做到了弹无虚发。

    “不太难嘛，非常简单。”

    五条悟扬起下巴，仰倒身子，让宽大的椅子淹没自己，同时向身旁的老师骄傲地宣告。

    “嗯。”

    唐泽绫人轻轻一笑，宽纵地没说什么。

    下一步就没那么简单了。

    摇奖洞被弹珠填满，开始进入猜奖环节。机器屏幕上弹出三个数字框，左边和右边的数字已经填好，需要玩家搏一搏中间那枚数字。如果猜中，就获得最终胜利；不幸猜错，则前功尽弃。

    “12  12”

    五条悟偏偏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眼神渐渐认真起来“中间是12”

    他抬手输入数字，界面霎时变灰，动画效果片片破碎猜错了。

    “啧。”

    五条悟松开摇杆，将自己投进蓬松的椅子里。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过脸，好奇地去看唐泽绫人的动作

    唐泽的界面上同样弹出了两个数字12。

    而他几乎没有犹豫，娴熟地选择了数字11填在中央。

    诶，会猜对吗，没有什么道理吧

    五条悟微微睁大眼睛。

    下一秒，机器的灯光、音乐舞动起来，叮叮咚咚，甚至有赛博烟花在唐泽绫人面前的屏幕上绽开。

    “哇”

    “中奖了”

    周围有不少人偷偷瞄过来，眼神里隐晦地写着羡慕。

    柏青哥店里多数客人从早上呆到现在，一口气打掉几十万円的大有人在。输光了，只能收拾好分文不剩的钱包，默默起身离开。仅一次就打中大奖，实在是好运得令人眼馋。

    “再来一次吗换台机器”

    唐泽绫人转向五条，忍俊不禁地摊手。

    “再来”

    五条悟不服气地颔首，头发不服帖地飞翘起来。

    九十九由基站在他们身后，就着这副场景，津津有味地吃掉了一只蜜瓜奶油卷。

    三局之后。

    “我想，还是不要再来一局了。”

    第三轮欢快的中奖庆祝音乐里，唐泽绫人摇摇头，起身摩挲了一下五条悟的头顶，“嗯”

    “呜”

    五条悟还固执地盯着自己的机器屏幕，以及上面巨大的失败二字，愤愤捶了下椅子扶手

    “这不合常理”

    “唐泽，现在你的学生一只眼睛写着我很不爽，另一只眼睛里写着我好震惊。”

    九十九对唐泽绫人说，根本没掩饰声音里的笑意。

    “哈”

    五条悟扭头瞥了她一眼，“你”

    “停。”

    唐泽绫人把食指抵在掌心，常年被遮在衬衫下的手腕露了出来，显出淡青色的血管

    “走吧，我请你们两个吃可丽饼。”

    一分钟后，可丽饼贩售窗口前多了三只脑袋。

    两只浅色头发，一只黑色头发，黑发的脑袋被夹在中央，三只脑袋紧紧挤在一起。

    站在中间，负责点单买单的唐泽绫人面不改色，甚至礼貌地对店员笑了笑

    “要草莓奶油味吗，悟九十九，我记得你喜欢巧克力味”

    “对，多谢。一如既往的好记性啊，唐泽。”

    九十九挑眉，从窗口接过撒着榛子碎的巧克力可丽饼，拨开披肩长发，咬下一大口。

    “悟”

    五条悟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忽然开口，“所以，可以吧绫人老师”

    他舔掉唇边的草莓奶油，转身把目光投向唐泽绫人，语气笃定。

    “其实即使不打柏青哥，我也会同意的。”

    唐泽绫人莞尔一笑，“悟，你的六眼恐怕早就看出来了吧。不直接改口，我猜，是为了多打几盘柏青哥吗”

    “唔”

    五条悟后仰了三十度，低头开始用草莓和奶油填满嘴巴。

    如果他有条毛茸茸的尾巴，现在大概正在地上心虚地扫来扫去。

    他其实从没在老师面前低过头。但唐泽绫人留给他的印象确实和其他老师非常不同，以至于被揭穿后，他的反应都和平时不再一样。他下意识觉得，不能用以往的做法搪塞。

    唐泽没有追问下去，放过了自己尴尬的学生。

    他回身抬手，用指关节轻敲了下可丽饼店的小窗

    “劳烦了，请再来两只可丽饼，要青瓜开心果味，以及咸奶油烟熏鲑鱼味。”

    他嘱咐五条悟，“二年级生今天不在校。这些记得带给杰和硝子。”

    “咸味可丽饼”

    五条悟大为震撼地抬起头，歪头望了一眼橱窗，窗子后面，店员正从冷柜里取出一块烟熏鲑鱼，唰唰切成薄片。

    “他们两个都不爱吃甜味的东西。”

    唐泽绫人昨天跟学生们吃过午饭，只要观察，口味偏好这种事情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解释了一句，边说边从钱包里抽出钞票，“昨”“嗡嗡嗡”

    唐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怎么了”

    九十九吃完最后一口，把可丽饼的包装纸团成一只小球，抛进垃圾桶里。

    “嗯，新任务。”

    唐泽绫人轻描淡写地合上手机，将钞票推给店员

    “博多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

    特殊咒灵

    九十九由基用口型无声示意。

    唐泽点头，“据说很擅长隐匿。”

    “博多”

    五条悟重复一遍，跃跃欲试

    “我们一起绫人老师”

    “不。”

    一抹笑从唐泽绫人的唇边一闪而逝，他接过两份可丽饼，递进五条悟手里，另一只手则抬起拦了辆出租车

    “不记得了吗悟，在修好校舍之前，你的任务都由我代劳。”

    他把呆住的学生推进车里，合上车门，将钱包里剩下的现金全部塞给司机

    “去东京咒高郊区的那所宗教学校，中途记得不要停车。”

    出租车一骑绝尘，轰然开远，带起一阵热风。

    “这就是五条悟，五条家的六眼”

    九十九由基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轻笑道。

    唐泽绫人略显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吗。”

    他低头检查信用卡，“九十九，今天不是你第一次见到他。”

    “我知道。”

    九十九走近几步，胳膊压在唐泽的肩膀上，意味深长道

    “我只是觉得有趣一看到你对待他、试图教导他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到你十多年前那样子。”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移开胳臂，恢复原来的语调，边倒退边挥挥手

    “行啦，我走了，不打扰你去博多，bye”

    她翻身骑上街角的机车，戴好头盔，消失在出租车的尾尘中。

    我十多年前的样子

    差不多国中生时的年龄

    唐泽绫人侧头追忆，一时想不起来，脑海里一团模糊。

    那时候，他已经跟着虎杖老师离开博多了吧

    博多夜幕四合。

    唐泽绫人走出jr车站，低头确认时间。

    4小时47分，从东京启程，顺利抵达博多。

    博多是座繁荣的港口城市，人们行色匆匆，街上霓虹闪烁，就像其他城市一样。但所有了解博多的人，都知晓这里的奇异，知道此地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这是座杀手在总人口中占比高达3，人人对贩卖死亡司空见惯，普通居民买凶如喝水般自然的神奇都市。

    在博多，没有隔夜仇之说，因为有仇必在当天立即了了。

    因此，这里反而不易滋生负面情绪，咒灵一向鲜少于此出没。

    究竟为什么，这次会有强力的咒灵产生；并且咒灵的属性，如此之特殊呢

    噗。

    沉闷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玻璃上。

    没人注意到昏暗街边停着的轿车，一只手在车里仓惶地挥舞，似乎试图敲击车窗。挥动了两三秒，它突然垂了下去，再没举起来。

    紧接着，一张脸出现在车窗上

    一张脸孔被紧紧地贴死在里侧玻璃上，面无表情，血肉模糊。

    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咒灵，狰狞地脱胎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