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相机闪光灯亮起,一瞬间有如白昼。
闪光灯映亮了昏暗的街道,映亮了不远处拉起的警戒线,也映亮了血迹点点的车窗,和车窗后那张惨白的脸。
“尸体。”
车边传来低声交流的声音
“死亡时间”
“约合两小时前。”
“可以大致推断出她的死因吗”
“性侵,以及性暴力。”
唐泽绫人摘下沾血的手套,面无笑意,眼神如冰。
到达博多后,察觉到强烈的咒力残秽,他循着咒力痕迹,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现场等待他的是一具尸体。
太晚了。
罪案已经在两个多小时前结束。两个小时,足够血点在车窗玻璃上凝固。
唐泽绫人垂下眼睛,望向死者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
她不久前新做了美甲,是漂亮的、饱满的珊瑚红。指甲的边缘有些微溢出来的珊瑚色,大概是她买回指甲油,自己动手涂的。服装和博多的天气不太吻合,外套款式偏旧,鞋底有较重的磨损,但鞋子被用鞋油精心擦好
“凶手是惯犯。”
他忽然开口,对身旁的刑警说,“手法熟练,态度非常自信。请问有什么嫌疑人选吗”
不知为何,刑警举着相机的手颤抖了一下。
“可能的嫌疑人”
他鬓角冒出细小的汗滴,摆了摆手,“也许,也许吧。”
也许
唐泽绫人的眼神静静沉下来,扫了一眼对方的背影。
这代表有,但不能说出口。
凶手嫌疑人是他的上司抑或上司的亲属
“警员先生,我很久没回博多了,”
唐泽蓦地转移话题,随性从对方的顶头上司开始试探,“市长依然是小林吗”
“不,不是了。”
刑警的嘴唇颤了一下,缓缓回答。他垂下头,握着相机的手指紧紧蜷缩,汗越流越多
“博多现任的市长姓原田。”
说完这句话,他回身望向女孩的尸体,抿住嘴,一言不发。
他异常的反应,悉数映在唐泽的瞳孔里,唐泽绫人只觉得久违的、令人厌倦的熟悉。
博多这座城市一如既往,和他从前生活在这里时一样,分毫未变。
如果城市是一张刮色卡,那么刮开博多表面的鲜艳颜色,只会看到灰色、黑色、黑色,以及黑色。
现在,一切事情已然像摊开的书一样清晰
凶手与原田市长关系紧密,他实施侵害,女孩反抗,血星星点点溅在了车窗玻璃上。她遇害时产生剧烈的负面情绪,由此催生出咒灵。
然而问题是,这只新生咒灵去了哪里
唐泽绫人微阖眼帘,再度确认,这附近没有咒力残秽。
这只咒灵的残秽在案发地突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它并不是他的任务目标,但却与目标咒灵具有了同样的隐匿属性。
博多的问题明显复杂起来了。
必须追查清楚咒灵状况,与此同时唐泽绫人无声地掀起警戒线,在黑色风衣裹着他融进夜幕之前,回身提醒警员
“她和你都来自博多之外。”
珊瑚色的指甲油、和博多天气不合的衣物、没有买凶联系方式的手机电话簿被汗浸湿的鬓角、哆嗦的手指,畏缩惊惧的态度。
“如果实在无法习惯这里,记得申请调职,尽早离开吧。”
否则性命会被博多囫囵吞掉,半点不剩。
“原田市长,金额不报上限。”
唐泽绫人迈过一家小店的门槛,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楚分明。
“喔,久违了,好久不见。”
这是家小小的酒吧,吧台后,调酒师慢悠悠地擦着杯子,边擦边招呼道
“这是挂单吗,唐泽还是你准备重归旧业,亲自动手”
“重操旧业”
店里唯一的顾客缓缓从臂弯里抬起头,露出嘴角的疤,以及一张唐泽绫人熟悉的脸,语调玩味
“不能说我没有期待过啊,唐泽。”
“没想到你也在博多,甚尔先生。”
唐泽绫人在吧台边坐下,长风衣像水一样从高脚凳上垂落
“赛马的季节刚到,今天没去赌马吗”
他抬手示意调酒师,“一会儿要工作,不方便喝酒。来一杯苏打水就好,谢谢。”
“收到。”
调酒师放下手里的杯子,开始片柠檬,“顺便,你想知道市长的什么他雇凶处理自己的政敌参与港口走私他那个回国不久的不成器儿子”
“一系列性侵谋杀案件。”
唐泽绫人指尖相扣,面无表情地说,“最近一桩在两个多小时前,一条街区外。”
“下手的是他的儿子,原田悠介。”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开口,“原本应当这么说。”
调酒师对着唐泽摇头,“两个小时前的案件,一切迹象都表明凶手依然是他,而非模仿犯。但是”
“但是”
唐泽绫人重复道,语调略略拖长。
他用指节轻叩了一下吧台,嗒的一声。
“猜猜为什么我丢下赛马,出现在博多”
伏黑甚尔突然笑了,绿色的眼睛让人想起狼群,“问题在于,前不久我接下了一项委托。”
“委托函内容是
博多市长的儿子是个该死的东西。
对于这一点,所有人公认不渝,我也不例外。
所以,我诚挚委托你
杀掉他。”
伏黑甚尔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丢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下去
“所以,就在两周前,我亲手杀了他。”
而死掉的原田悠介,又再度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