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川坐在一片狼藉的咖啡店里,看着及时出现的警察押送挣扎不止的犯人上警车,那把危险的武器被作为罪证装入证物袋中带走。
英勇搏斗,险而又险制服反社会暴徒的优秀市民关切地弯腰询问“白先生,眼睛,还请尽快消毒吧。”
“还有,您刚刚太莽撞了,见义勇为可要量力而行。您一看就不常锻炼身体,遇到持刀抢劫的罪犯及时报警就好,别像这次这样贸然冲上来了”
白栖川抬眼看向安室透,虽然什么也没说,眼神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地表达出来了。
金发男人弯起眉眼,紫灰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我别看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店店员,我也是向毛利老师学习的见习侦探啊。总是出没在犯罪地点,为了保护自己,我姑且也练了些散打。某种意义上讲,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安室透顽皮地侧过头,浅色的发丝轻轻摇摆,小小的自傲让他鲜活起来,和刚刚面部严肃勇敢牵制犯人的冷酷模样截然不同。
当然,白栖川无暇思考这些反差。
毕竟要说反差,他才是反差巨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那个人吧
疲惫如潮水,让白栖川提不起兴致。精神的倦意,身体的虚弱,让修养极佳的大家公子不愿进行更多社交。
他朝还想问他些什么的安室透点点头,抱歉地拱手,握着不离手的太刀离去。
安室透目送这个奇怪的人离开,转身收拾一片狼藉的小店。
“桌椅都倒了,地上全是玻璃渣,真是给人添麻烦啊”
白栖川如游魂般走在大街上,四肢的酸痛感让他苦恼不已。但即使身体不适,他仍然腰背板直,步伐稳健忽略他极慢的动作。
“果然太莽撞了吗”白栖川反思道。
“真没想到我也会做有失斯文的举动呢。”
思维混乱之中,连“思考”痕迹都漂浮在空中,虚幻的想法游离在物质外,如同鬼神降临般占据他的肉体,让他做出冲动的事。
现在想来,大概这就是俗说的“热血上头”吧
比起刚刚,他已经冷静了太多。
几分钟前。
刚拥有目视灵力的能力,尚未熟练掌控,白栖川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长谷部的本体。
他和付丧神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这也是他当初强烈要求亲自来现世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算是“心灵相通”
说到底,他是本丸一切付丧神化身的灵力者,这种牵连在契约成立的瞬间便已形成,总能在巧妙而意外的地方体现存在感。
在被玻璃碎片划伤眼部的那几秒无措与慌乱后,一些陌生又危险的感觉袭击而来。
被野兽盯上,被妖邪凝视。
人类对危险的感知来自进化的原始特性,永远是最好的保护手段。
仿佛被恶劣的存在盯上,如果是小动物,大概会被吓到皮毛战栗了吧。
但到底是没经过战斗训练的文弱人类,对此缺乏敏感,一瞬间的寒意划过大脑,没能让他动起虚软无力的双腿,反而让他在惊恐呆滞中看到了更在意的东西。
被神色狰狞的恶人所持的、涌动稠密泥泞的黑色诅咒的、神光熹微灵力暗淡的,压切长谷部
金霰鮫青漆打刀拵,刀刃淬火后独一无二的皆烧纹。
他不会认错
霓虹的国宝,黑田家世代保存的“压切御刀”,他曾在入职本丸第二天灵力耗尽后无聊心情的驱使下,翻来覆去反复把玩。即使过了很久,那令人沉迷神往的感觉仍然无法忘掉。
无论持有者是谁,那把刀就是“压切长谷部”
为什么没有出现本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感应
因为在灵力与诅咒的交战中,长谷部的灵力被全面压制了
咒力太浓厚了,红色与黑色翻涌,灵力的些许亮光甚至肉眼不可视
更甚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身上,还在源源不断汇聚着黑气,流入刀柄附着而上
为什么会这样
那付丧神呢
里面的付丧神还好吗
长谷部,还是长谷部吗
那个一本正经的付丧神穿着出阵神父服,器宇轩昂地离开,满怀完成审神者任务的决心,昂着头来到相对冷兵器时代而言危机四伏的现世
难道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他会变成咒术师讨伐的,没有丝毫美德的,混混僵僵的咒灵吗
时之政府审神者间流传的暗堕传说,因为白栖川久不出门,和其他人缺乏沟通,而没能传入他耳中。故而此时此刻,他只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否则,在这个情况不明的时候,这个最容易自己吓自己的胆小人类,还会更加惊慌。
白栖川在意识到压切长谷部的不对劲时,忘记了自己处于怎样的危险境地。
他对战斗一窍不通,衙门办案、快意恩仇、江湖的刀光剑影他从来远远避开。他不会分析战局,看不出安室透留有余力,牵制歹徒的纠缠看似危机四伏实则游刃有余。
在他眼里,要阻止长谷部继续恶化,截断来自暴徒汇入的诅咒,刻不容缓
灵力被诅咒压制,那就给他更多灵力
所以,明明连吐息都浸染着笔墨的书卷气息,一张锋利的纸张都能轻而易举划破他的手指,这个柔弱的书生却莽撞又愚蠢地,妄想突破安室透划定的保护圈,从近乎失控的歹徒手中将刀夺走。
懦弱、胆小、能力平庸
人物或基础或衍生的特质,由于玩家拥有最高级别的控制权,在强烈的主观意愿下,能够短暂地突破白栖川的角色设定,做出了系统待机时无法完成的举动。
他在安室透不赞同的眼神中冲上来,像个热血上头的小年轻一样,不自量力地“见义勇为”。
这可不是普通民众应该参与的事
安室透不得不敞开了打,三两下缴获打刀扔在一旁。
为了让白栖川远离,他还大喊“先把刀拿远一点”
白栖川听话地快劫匪一步,抢过刀跑远,将男人间血腥肉搏的场面抛在身后。
手心刀柄发烫,也许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他一触碰,黑色浊气就像发现了持有者更改了一样,暴烈地涌动,给他的感觉很像是那天遭遇咒灵时的被邪气入侵的灼痛。
“普通人和诅咒接触,会被咒力侵蚀哦。你当时手腕上长出好多只密密麻麻的眼睛呢,很可怕的所以,别仗着有点点微弱的灵力就胆大妄为地随便靠近哦。”五条悟当初好像危言耸听的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
白栖川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压切长谷部”变成对他有危害的咒物的可能性,而是被恶意侵染的长谷部是否也如他当初那样,灼痛难忍欲死不得呢
只是想想,情绪丰沛的人类便感同身受,几步间已泪眼朦胧。
粗鲁地蹭干软弱无用的眼泪。
刀鞘还没找到
不能召唤付丧神即使他确认长谷部的安危。
不能将状态定格至少要做点什么他能做什么
大量灵力以普通人不可见的速度灌入,蒙灰的刀刃仿佛被干净的布匹擦过,逐渐泛出光亮的色泽。
但是还不够
没有想过为什么长谷部会被诅咒,白栖川只知道黑气还在,诅咒还没有被祓除
他躲在柜台后放肆地输出,低血糖的症状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眼冒金星的眩晕感袭来。直到鹤丸国永看不下去,在他身上抖动不止,震感强烈到仿佛要挣脱本体束缚,白栖川差点将其脱手而出。
“请先生将证物交给我,警方要将它带回警局。”
“”
“您之后方便做个笔录吗”
“”
“先生先生您需要毛毯和热水吗”检查现场的警察小姐因为好奇,穿过柜台靠近那个人,才发现,这个倒霉市民面色惨白跪坐在地上,头无力地靠在柜台底部,唇色苍白仿佛失血过多。
“啊您受伤了吗救护车”
男人这才像大梦初醒,恍若隔世。
最后当然解除了误会,救护车也不需要来现场了。只是压切长谷部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带走了。
白栖川走在回驻地的路上絮絮叨叨地和鹤丸讲话。
“长谷部还不知道怎么样,不过至少有下落了,安室说它会被带去东京警视厅鉴定,牵扯人事众多,一般身份的人找不到合理理由见到重要证物。”
“拜托夏油杰吧咒术师总有些神鬼手段将它带走,急事从权长谷部那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放下去不管总觉得会出什么事,这个时代的法律我也不了解,只好求助些非常手段了”
“正好让杰帮忙处理一下长谷部本体上的诅咒,咒术界的事,还是让咒术师来做比较好吧。”
“乱和鸣狐也拜托纪藤肆也寄到杰那边了,我本来以为我们要找长谷部找好久,把名贵的刀剑放在空无一人的暂住地有点不安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好累啊,腿有点痛,可能是刚刚蹲久了。”
“五条那边也快结束了吧啊,还有灵力形式欠下的债款”
“最近的事好多啊,真想快点回到本丸啊”
心灵累到极致的人总是容易产生逃避的想法。
就像交代后事一样,文弱的公子将之后的一二三步骤啰嗦唠叨地交代给刀剑之身的臣子,便撒手不管了。
米花町偏僻的拐角,白光一闪,鹤丸国永接过软软倒下的人,心疼地搂在怀里。
“真是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