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生心魔的弟子并不少,但当这件事情发生在昝和风身上的时候,许多人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从拜入赤练山开始就是以一个天之骄子的身份存在的,宗门内许多人以他为榜样。
人性就是这样,一个本来难以企及的人突然有了缺点之后,就会产生一种“不过如此”的想法。
其实他们若是冷静下来,就会想明白,昝和风的心魔是魔气逸散的导火索,但即使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不过显然现在的他们并没有这样的认知。
昝和风一瞬之间被拉下神坛,各有各的引申解读,甚至就连之前他对卢幼菱态度变化的事情,许多人都把它归因于此。
对卢幼菱的些许负面议论,也在短短时间内消失无踪。
卢幼菱自然是欣喜于这样的结果,她虽然心底隐隐有猜测,却选择性地没有去问东舟,只要这样,就可以当做自己一无所知。
她垂头,尽量忽略心底隐隐的不安,踌躇了许久,还是决定去看看昝和风的情况,却没想到被蔺修远拦在门口。
卢幼菱先是眼睛一亮,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和师尊错过,每次想去找他,他不是在修炼,便是有事外出了。
她想起这些日子里昝和风对她的敌视,众人对她的议论,愈发觉得委屈起来。
卢幼菱一贯是知道自己对蔺修远有些与其余人不同的情愫,夹杂着喜欢,崇拜仰慕,还有依赖。
蔺修远的神色依然如同往日一般冷淡平静,卢幼菱却在这样的表情中得到了些许的安慰,松了一口气“师尊,我来看大师兄”说到这里,见他的神色没有变化,大师兄应该是还没有来的及和他说什么。
不对,卢幼菱摇头,大师兄醒来的时间并不短,不可能什么都没说,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
即使如此,师尊依然选择相信她。
想到这里,卢幼菱不由得面色带上几分红,原本被孤立的无助转变为对蔺修远全心全意的依赖,说话间的语气似乎回到了以前,带了几分撒娇一般的抱怨“师尊,这段时间,我都没有见到你,你去做什么了呀”
蔺修远沉默片刻,言简意赅“修炼。”说罢看着远处延绵的山脉和松散的流云上,语气空空茫茫地落不到实处“和风正在休息,你改日再来看吧。”
声音虽轻,但语气之中却没转圜的余地。
卢幼菱却并没有觉得被冷待,继续道“师尊,过两日就要大比决赛了,我有些担心”
蔺修远表情莫名,依旧没有看她“不用担心,以你如今的实力,一定能够赢的。”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一把剑“说起来,你升了金丹之后,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剑”
卢幼菱惊喜接过。
其实很久之前,蔺修远给她的剑,就足够她用到元婴之后了。
师尊现在居然又给她准备了一把。
卢幼菱彻底放下心来。
果然,即使所有人都在怀疑她,但师尊永远都会相信她。
对宗门大比决赛也更有信心了,大师兄入魔,再加上之前萧朝半魔的事情,如今所有人对赤练山都议论纷纷,若是她此次能够拿到冠军,一定能够让所有人刮目相待。
师尊一定也会更加看重她的。
思及此,她的内心愈发火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各宗掌门在知道乾明剑宗的堕魔崖出了事情之后,很快就各自传讯回宗门,让各自细查一番,这么一经查探之下,很快就发现,堕魔崖异变并不是个例,只是尚且还没有像乾明剑宗这样爆发出来罢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宗门大比决赛的时间推迟至五日之后。
夭夭来到乾明剑宗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她直奔紫云峰,看着正在山脚等她的祁溪,小声问“听说堕魔崖出事了”
祁溪早就把这里检查过一遍,傀儡人都已经清理干净了,手里拎着一大把空荡荡的衣服,闻言点头。
夭夭深吸一口气,至今都难以相信,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当时竟然也是作为参与者的。
祁溪正在山脚等她,一边引着她往峰顶走,一边问她“前段时间你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夭夭一脸头大,摆手“别提了,我之前不是说过,之所以给东舟帮忙是因为他在魔修手底下救下我吗,这次我居然又碰到了那个魔修,晦气死了”
祁溪扫视她一圈儿,看她状况还算不错,终于放下心来。
夭夭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被关了一段时间,魔界的人越来越疯了,抢着修炼,走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的法子,我储物袋被搜走,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时候才拿回来。”说到这里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
“我听说魔族最近莫名其妙冒出一个魔尊,各个都想要在新魔尊面前表现一番”
祁溪抬头,她猜测这个魔尊应该就是萧朝,剧情果然提前了许多。
待到了峰顶的时候,夭夭看着面前灵气充足,遍地珍贵材料的场面有点回不了神。
直至这个时候,她才对祝时喻这个所谓“乾明剑宗老祖宗”、“仙门第一人”的身份有了实打实的认知,但这种认知在看到祝时喻横在院子的躺椅上瘫着晒太阳,并且时不时偷偷瞄祁大绿一眼的时候,彻底幻灭。
夭夭咂嘴,变回原形,趴在青纹砖上打了个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充盈的灵气。
这段时间疲于奔命,可累死她了,不过她还记得此次来这里的目的,做了个猫式伸展“你之前说的印记,让我看看”
祁溪蹲下,把自己的手腕露出来“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这对对夭夭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她拿出一个符纸顶在顶在肉垫上,应该是用来让印记显形的。
祁溪手指微动,忍不住捏了一下肉垫。
夭夭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祝时喻腾地一声坐直了身子,慢吞吞走过来指着地砖上的白毛“好脏。”
夭夭深吸了一口气。
祁溪圆场“我马上打扫”
夭夭都想吐槽她了,堂堂剑修耳朵怎么能这么耙,不过这两个明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且自现在又在人家的底盘上,还是只能忍了,隔空把符纸“啪”地甩到祁溪的手腕上。
印记又缓缓显现。
三个人,六双眼睛。
不对,还有远处表面看起来黑沉沉,实际上却把脖子伸得老长的柳乐安,盯着祁溪的手腕。
半晌,祁溪道“这个印记好像跟一开始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
当时那个弟子留下这个印记的时候,她心底就觉得有点别扭,所以特别留意了一番。
夭夭若有所思“你还记得一开始的形状吗”
所幸祁溪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她从储物袋中拿出纸笔,循着记忆,画出来最终的纹路。
夭夭点头,把纸收起来“我需要再琢磨一下。”
夭夭的到来,给紫云峰注入了新的活力,大家都很开心。
柳乐安开心是因为,这下薄燃的元婴总算是有人照顾了。这段时间,每天入夜之后,他都会代表紫云峰众人去探望全梦,所有人心照不宣随他去。
夭夭对薄燃痛恨至极,研究印记累了就开始折腾他,祁溪眼睁睁的看着他快速斑秃起来。
而柴道人则是因为,紫云峰上终于不只是他孤寡一人了。
至于祁溪,则是单纯因为夭夭在男女感情上,相比之于自己实在是太有经验了。
夭夭是真没想到这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模样,居然还没有在一起“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祁溪侃侃而谈,把自己的思路讲述一遍。
包括但不限于,爷孙关系更进一步,在紫云峰上点满蜡烛围个心形
夭夭已经觉得有些窒息了,打断她的话“你到底是怎么想到,把结拜爷孙的事情作为表白的开场的”
她都已经有些怜爱祝时喻了,就这副模样,要还能接受她,真的是有鬼了,夭夭放狠话“我发誓,如果师祖这样都能心动,我就变秃”
祁溪沉默,有些失落。
她已经开始后悔穿越之前为什么没有多看几本恋爱宝典之类的书籍了“那我”
话还没说完,传讯玉碟闪起,祝时喻轻飘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白天说的关系更进一步,是指的什么”
祁溪想到夭夭刚说的话,摇头“没什么。”
祝时喻死死的盯着传讯玉碟“我不信。”
他一开始确实是恼怒的,但自从遇见祁溪之后,他就有了一个习惯,每次睡前,都要把祁溪一天里面跟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过几遍,仔细琢磨一下。
他对自己一向是自信的。
这两日祁溪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古怪,祝时喻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她爱他。
祝时喻越想越确定。
没错。
祁溪那边还在否认“真的。”却听到祝时喻那边的声音“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让我做你的道侣”
祁溪眼皮一跳,恍恍惚惚。
她还没想到要把步子跨那么大,她是想先从男女朋友关系做起的。
她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传讯玉碟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短短不到两秒的时间,就听到木窗吱呀一声响,祝时喻的脑袋探进来,而后声音同时从他口中和传讯玉碟中发出来,仿佛回声一般“我同意做你的道侣。”
她的道侣。
祁溪有点开心,把夭夭所说的技巧抛在脑后。
祝时喻很开心,觉得自己果然魅力无人能挡。
两人瞬间都有了恋爱的感觉。
夭夭被排除在外,她喵地一声被扔出房间,仰头望天,余光瞥见立于房檐之上一脸麻木的柴道人,很明显刚刚的对话,他也听的清清楚楚。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毫无技巧地、靠着钢铁一般直女的话术,轻而易举追到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