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渊并不担心沈凌夕找上门。
上神来了得付账,谁让自己的钱都在择一手里呢
魔尊表示自己也是受害人。
但慕长渊花沈凌夕的钱就算了,秃驴别想花。
亲仙修,明算账,自己点的山珍海味,用琉璃念珠偿债吧您
慕长渊暗自决定下次得备点钱,起码临时起意不至于跟那秃驴似的,在大街上驴人。
有失体面。
吃瓜群众不断涌向城隍庙前的空地,慕长渊作为最美逆行者,打架的热闹还是不去凑了。
魔尊现在身娇体弱,万一被谁家不长眼的法器砸中,多半得给大家免费表演一个狮子顶球,暴露出上古神器缚魂锁可不好。
上古神器,顾名思义,不到天道的级别的修士是炼不出来的。
直到慕长渊身死,三界有记载、能被称作上古神器的总共就十件,其中四件是墨宗的那位吴姓的器修上神铸造的,剩下六件里有两件为武器分别是沈凌夕的归魂枪和慕长渊的艳骨刀。
魔尊的武器之所以被归为“神器”,是因为原材料中有玄清上神的一根肋骨。
当年夺魄邪帝在人界散播瘟疫,引得上神下凡清乱除恶。邪帝不敌,肉身在归魂枪下碎尸万段,大阿修罗的魂元即将灰飞烟灭时,魔尊出手替他挡了一下,也为此断去一根臂骨。
那场战斗打到最后三败俱伤。
后来沈凌夕回到三十三重天上后,把臂骨削成一根骨笛,尽管慕长渊的手臂还能长出来,但仇他是一直记得的。
又过了几百年,仙界出现震惊三界的天乾之变。无数仙修者的道心尽数崩溃,一夜堕魔,失控地奔向人鬼两界。
仙盟找不出原因,束手无策,只能腆着脸求地狱的掌权者镇乱,当时魔尊开出的条件是他缺一件趁手的兵器,要玄清上神的一根肋骨用来铸造。
仙盟自然不肯,大骂慕长渊趁火打劫。但随着天乾之变愈演愈烈,越来越多仙修毁了根基,最终裴青野亲自下黄泉,给地狱魔尊送来一份礼物。
艳骨刀铸成后,魔尊肃清鬼界,找到天乾之变的源头,这才解决了三界的祸事。
对于慕长渊乘人之危的举动,上神生不生气不知道,仙盟是气得不行。第二年讨伐黄泉地狱的檄文里,魔尊又多出一条“公报私仇”的罪名。
反正慕长渊债多不愁,自己爽了就行。
他忽然想起,要是沈凌夕飞升不了,自己的趁手兵器岂不是也没了
慕长渊想要回客栈,他来时走的是偏僻巷弄,喝了两坛子酒,这会儿又吹冷风,酒劲上头就有点记不清路。
刚才权衡时太过出神,没注意到有人跟在身后,等发现时对方已经很靠近了。
他余光瞥见鬼鬼祟祟的身影,还不少,没冲上来似乎是不确定自己究竟醉到什么程度,怕出什么变故。
慕长渊想了想,决定人美心善地给他们一次机会。
玄宗门,本座倒要看看你们想干什么。
慕长渊身形摇晃两下,随后一手扶住清灰墙壁,一副弱柳扶风不胜酒力的模样。
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晃得恰到好处,晃得那些跟踪他的玄宗门下属心神荡漾。
要是把这样的大美人做成傀儡有人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动时,就看见美人彻底脱力地倒在路边。
这群人一拥而上“时间来不及了,快带走”
被挟持的感觉并不好。
慕长渊忍着脾气被带到城外山上,心想原来主战场这么远。
早知道不跟他们来了,回头还得自己走回去不知道天亮前能不能回客栈,择一肯定发现他半夜乱跑的事,到时候又要跟他母亲告状。
想到慕夫人,慕长渊头更大了。
一方面已经过去万年,照理说母子缘分早就断干净了,可另一方面,慕长渊吃穿用度、寻医看病,乃至凡胎肉身的血缘关系都没断,又谈何“缘分断干净”这一说
他被颠得难受,魂元魔物也蠢蠢欲动。
这些金丹修士绕过十几道复杂的阵法后,终于抵达了祭坛中心。
慕长渊听到一声半生不熟的“阿弥陀佛”,挑起凌厉漂亮的眉梢。
不虚双手合十道“贫僧和这位善信只有一面之缘,为何还要抓贫僧。”
门徒道“吵什么吵,谁让你们是一伙儿的,当然不能留你通风报信”
慕长渊心道自己跟秃驴果然是孽缘。
他被放置在祭坛的石棺内,双眼蒙着黑布看不见周围景象,只知道阴气极重是容城的千百倍还不止。
慕长渊的手被绑在身后,探出手指一摸,石棺壁上刻有繁复的符咒,蕴含着远古的力量。
这阵法应该召过一段时间的阴气邪祟了,慕长渊暂时探不出虚实,但阴气和邪祟对魔修来说是有助于修炼的,慕长渊不清楚玄宗门这么好心是为什么。
就,精准扶贫
魔尊自重生以来,遇到的人都不怎么正常,除了沈凌夕。
慕长渊还在装醉,他的嘴替不虚和尚已经开始发问了“既然命不久矣,起码让贫僧做个明白鬼吧这是召唤邪祟的围灵大阵”
围灵阵是一种阴邪阵法,其召唤能力取决于阵眼的法器,法器品阶越高,招来的邪祟就越厉害。
大部分魔修招魂围灵都是为了炼制阴傀为自己所用,但玄宗门这个阵仗似乎有些不同。
凤起语的声音响起“不错这就是围灵阵但不是普通的围灵阵”
慕长渊心想这敢情好,还有表达欲这么强的专业讲解。
凤起语得了件上古神器,三界仅此一件的珍贵宝物,前阵子正愁不能昭告天下炫耀一番,如今贯通古今的邪祟之气已经收集完毕,祭品就躺在祭台上,附近是自己设下的重重机关。
万事俱备,之差签订契约。
事成之后,凤起语就是坐拥最强阴傀的恶道第一人。
今晚先是跟丢了祭品,然后又失而复得,凤起语的心情从焦躁变为狂喜,此时属于报复性狂妄“仙盟算什么东西他们很快就会退出历史舞台,以后我玄宗门才是称霸三界的第一门派”
慕长渊十分同意那句“仙盟算什么东西”,但假如魔尊没记错的话别说上下五千年了,五万年记载里最强的邪祟好像都是他自己
献祭我来召唤我自己。
躺在石棺里的魔尊有趣。
石棺外的嘴替佛子“阿弥陀佛。有趣,有趣。”
和尚全身被五花大绑,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不知贫僧死前能否有幸瞻仰一下最强阴傀的风范。”
凤起语扫了他一眼,冷笑“本少主还能让你有幸成为阴傀爪下第一缕亡魂。”
这邪门的和尚看不出修为,用他来试刀刚刚好。
佛子笑道“那敢情好。”
说话间,附近的护法和长老已经站在各自位置上开始念动咒语,将石棺催动合上。
盖棺严丝合缝,外界声音变得模糊起来,石棺内很狭窄,花纹凹凸不平,躺起来硌得慌,慕长渊连听都没得听,顿觉无趣,又不爽起来。
玄宗门绑他只用了普通绳子,魂元轻而易举就挣脱开,慕长渊活动着发麻的手腕,顺便又摸了一遍棺壁。
围灵阵法已经开启,棺壁微微震动,要不了多久那些附在棺材四周的邪祟就会开始抢夺祭品的身体。
慕长渊对墨宗上神炼出的神器的印象就是魂元上的缚魂锁,魔尊此时又是锁又是棺的,倒真像只恶灵了。
他百无聊赖地想要撬开石棺,看看外面究竟怎么样了,蹭着蹭着,从怀里掉出来一件东西,跌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长渊摸过去,发现是他从沈凌夕发冠上抽走的那支细玉簪。
魔尊在车内心血来潮要看上神法相,抽走了束发的玉簪,沈凌夕也没跟他要,重新找了根簪子把长发束好,于是这玉簪就被慕长渊顺手收进怀里。
这会儿冷玉已经被捂热,周围都是邪祟之气,慕长渊终于发觉簪上附了沈凌夕一抹神识,因为太淡了,几乎毫无存在感。
“”
元婴期可以神识出窍,俗称切片。所以他刚才是带着沈凌夕去招摇撞骗了
似乎为了证实慕长渊的想法,簪子突然间从他手里消失,随后一个重量直接扑在慕长渊身上
沈凌夕大变活人,慕长渊整个后背用力抵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被压得一哼。
“沈凌夕你”
你果然是铁石心肠,切片都那么重
“嘘,别说话。”
狭小的空间本来就只够一人躺,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棺里,上神的吐息拂在颈边,慕长渊被温热的呼吸扫拂一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忽然想到一句话生同衾,死同穴。
明明是要斗上万年的宿敌,此刻却挤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内,沈凌夕对他毫不设防,注意力全部放在外界的大阵上,根本没关注到慕长渊的异样,更不知道魔尊的耳根正微微发烫。
沈凌夕忽然凑近在他颈边嗅了嗅,皱眉道“你喝了酒”
“嗯。”
慕长渊感觉酒劲不是往上冲就是往下冲,总归压制不住。
沈凌夕听见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以为他在石棺里待久了呼吸不畅,双手撑着石壁把自己往旁边挪了挪,再小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并没有。
上半身挪开,但腿还挤在一起,而且是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纠缠着。
沈凌夕这么一动,该蹭的不该蹭的反正全蹭过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也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腿”
沈凌夕闻言支着身体把腿分开一些,结果变成一个跨坐的姿势。
“”慕长渊两眼一黑。
魔尊深吸一口气,道“挨太近了。”
上神无奈道“再忍忍。”
外面的邪祟之气围着石棺团团转,就是不敢上前。
阴风吹得山崖间呜呜作响,凤起语刚才隐约听见石棺中痛苦的哼声,大喜过望,见那阴黑邪祟之气始终犹豫徘徊,不由得催促道“快点夺舍你们难道不想重返阳间,称霸三界吗”
邪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凤起语见状,更加催动阵法,围灵大阵对邪祟能起作用,它们最终一股脑尖叫着腾空,随后席卷成一股巨大的黑龙卷,垂直刺入石棺
邪祟之气全部没入石棺后,石棺剧烈震动,随后再无声息。
子夜的风重新趋于平静,佛子垂眼道“善哉善哉。”
凤起语满脸兴奋“成功了”
世间最强的邪祟被他召唤出来了
按照邪帝的指示,下一步就是签订契约,让阴傀为自己所用。
凤起语迫不及待地咬破手指,以血在半空画出一道特殊的主从契符,随后直接拍向石棺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内心无比激动,仿佛自己的初恋就躺在这棺材里。
石棺被打开,魔化的黑气从内而外喷涌而出。
凤起语双手举起,对着上古神器念出了最后一句咒语“出来吧,阴傀,向你的主人臣服”
玄宗门的门徒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阵眼上的石棺,那里面养成的上下五千年最强的邪祟,以后将为玄宗门驱使
他们热血沸腾。
魔化气息被风吹散,下一秒,悬崖上的所有玄宗门弟子全都看见一黑一白两只阴傀从石棺里坐起来。
沈凌夕一手扶在石棺壁上,另一只手拉起慕长渊。
凤起语脸上的表情逐渐呆滞,整个画面对玄宗门少主的冲击力,不亚于看见初恋和另一个男人同时从床上醒来。
虚空中,魂元魔物打了个嗝,冷冷地朝凤起语看过来。
缚魂锁“哐啷”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