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自认对书法没有研究,但却对这三个字情有独钟,这字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大气磅礴的威慑力。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书写出如此大气的字来?但落款的名字却让桑柔险些摔倒,那个竟是——梁峄。
“这字着实有几分气势,只不过用在此处,还是失了些分寸。”凌无辰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
桑柔柳眉微蹙,对他的评价十分反感:“你凭什么说这字用在此处失了分寸?”他凭什么和人家相提并论?他还不是一个只会享受的大少爷。
对此,凌无辰却也只是笑了笑,两三步便走进了这家“景德楼”。
二楼堂厅内,靠着街市的一张桌几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然而,坐在那张桌子旁的两人却是没有想要去开动的意思。
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碗筷,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接近冯维先,总不能自动送上门去,那样他会将她看轻了的。到时,就不会信任她了。桑柔想的很入神,以至于没有发现凌无辰反常的没有逗弄她。
凌无辰的目光定格在前方的某一点上。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便可见一顶纱绢帐幕,车舆黑油,齐头平顶的皂幔桥停在了景德楼门口。一名身着青色丝制长衫的男人自轿中走出,泰然地走了进来。
收回视线,凌无辰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摇摇头,无奈的叹息,这茶真涩。抬起头,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又看了看对面那个如痴傻一般呆愣的女人,凌无辰除了叹息就剩下摇头了。
“真是想不到,媒婆也会犯痴病。”凌无辰故意一声冷笑,声音不大却越好传到桑柔的耳朵里,也正好传到刚刚走上楼来的那名青衣中年男人耳里。
那男人上楼的脚步略微地停顿了一下,眼光无意地飘向桑柔,随后若无其事地走上楼来,坐在离桑柔一桌的后面,刚好可以透过凌无辰看到桑柔,他点了几个小菜,并未与一旁殷勤献媚的小二答话,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一旁随行的下人处理。他状似无心地看着下方街道的行人,实则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着凌无辰与桑柔所说的每一句话。
桑柔柳眉一挑,只轻瞄了凌无辰一眼,薄唇微启:“今儿这菜都是酸的吗?”
“我只是替你担心……好奇而已。”凌无辰话中有话,眼角的笑意更浓,他顺道还夹了一只蝴蝶虾放进嘴里,“别忘了,你身上的钱可是不多了。”
桑柔不免怒由心生,可她仍强自压下怒火,冷冷道:“我桑家可是冰人世家,我为媒年数虽短,但却从未失过手,凭我这身本事再加上桑家的招牌,岂有饿死的道理?”
“真的从未失过手?”凌无辰抓住她话中的语病,暗自嘲弄,却并未将一切说明。但那双盯着桑柔的眸子,却与她打了个眼色。
虽然仍旧搞不懂凌无辰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对她使眼色,但直觉叫她不可轻举妄动。
桑柔眼神一转,撇见坐在凌无辰身后那年近不惑的男子,一袭青衣颜色虽素,但质地却是非同一般。常与富贵人家打交道的她,只一眼便认定这锦锻乃是用了上等的苏州蚕丝所制。
“至少,迄今为止从未失过手。”这次应该不算是失手吧?毕竟她是说成了这门亲事,新娘半路逃跑关她什么事啊?
凌无辰重重地叹息,万分无奈地道:“这可麻烦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治之症?不然他的言行举止为什么总是那么异于常人?桑柔不解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像你这么厉害的媒人,媒金一定不菲,普通人家怕是请不起吧?”
相处十余天来,他从未主动提过“媒”这个字,然而此时,他却一直说个不停,桑柔可以肯定他是另有用意。
她心中一动,悄悄瞥了眼那男子,再瞧眼凌无辰笑得诡异的脸庞,蓦然间明白了他打的什么算盘。她暗自哼了声,此时晓得姑奶奶有本事了?
她心中虽是嘀咕不已,面上却是杏眸一弯,笑自满面,杏眸自然地弯成月牙状,唇角上扬,夹起一颗肉丸子就扔到了嘴里,随后,自信满满地道:“好说,好说……这与人为媒也要看缘份的,并不是什么人的媒我都接的。”
“那姑娘都接什么人的媒呢?”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自桑柔前方传来。
抬眼望去,那男人已经站到桑柔桌边,坚实的身体稍稍前倾,粗犷的脸上满是笑意。
桑柔暗自窥视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将他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自知他非富即贵,对他的身份也猜出了几分。再加上之前祝小蝶的描述,让桑柔可以肯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在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后,她却也没有想要请他坐下的意思,笑得也格外夸张,但出口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不知冯员外是否要为令公子作媒呢?”
“你怎知我姓冯?又怎知我是为犬子的婚事而来?你又因何得知我是员外?”冯维先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同时满脸惊奇地看着桑柔,也不管是否有人请他落坐,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桑柔的侧面。
桑柔眼底闪过一抹轻蔑,她不落痕迹地侧了侧身子,语若连珠:“员外爷一身素服所用的料子是上等苏州丝绸;头上的青石发冠更是身份的象征;腰间玉佩有一冯字,料想这便是您的姓吧?”
“桑姑娘果然是观察入微。”冯维先故作镇定,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他在心底提醒自己:不能小看了眼前这名乳臭未干的女娃,这广信第一媒的称号可能并不是虚有其表。
而桑柔,也没有忽略掉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震惊。眼底的笑意更浓,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深,心里更是乐不可支:这回你还跑得掉?
这人呢,都喜欢听奉承的话,特别是那些有权有钱有势的人,就更是喜欢人家讨好他,可这话又不能说的太露,太露就肤浅了,让听的人也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