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的傍晚,起了雾,分不清天和远山的界限。一眼望去,重重的灰色烟雨飘渺。“小姐,该用晚膳了。”
“小芹,备轿。”
摇摇晃晃地从轿上下来,执伞走进水榭。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小香接过伞,扭身离开。回廊蜿蜒,她扶着栏杆缓步走着。指尖在栏杆上不停地打着点。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溅了她满手的水。
“丑奴儿,你怎么来了?”看着眼前的她回过了头,长指拨开额前的碎发。走的近些,才看清些,伤口已经止血,并不明显。“七爷总是不肯按时用膳。我要来看着你。”
“真是抱歉,让丑奴儿担心了。”他笑,揽着她入怀,“你是来陪我一起用膳的吗?下雨了,不能在你最喜欢的花厅用膳了。”
“这场雨真美。你看那天,那云那雾,和你的眼睛真像。”凝眸谛视,莞尔一笑。有一种默契,叫做心有灵犀。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我的眼睛?”玉寒重复着她的话,微微拧起了眉。“丑奴儿,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虽不是连绵不断,到了梅子黄时,真怕东京道的雨不会再这么美了。”
“七爷,你不要担心,还有一个月。妾身相信七爷一定有办法解决。”她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片刻后,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手牵手缓步走着,依偎着他的肩。这样的傍晚,紧靠着雨中散步。静得能听得见彼此的脚步声。
静悄悄的夜,雨渐渐停了。一夜贪欢,醒来还能看见天边寥落的晨星。玉寒转头望去,身侧的她睡得很熟。娇小的身子蜷缩着,纤手紧紧扯着他散开的前襟。
他一手攥住她的手,一手撑着坐起身。她呢喃了一声,蹙眉。睡得似乎并不安稳。不知为何,他抓她手抓得更紧了些。
须臾,他松开了她的手,起身。一身凌乱的单衣,突然起身整个人一阵颤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更衣时,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幽幽转醒却不曾睁眼的倾月听在耳里,痛在心底。他的身体究竟怎样,她无从得知。向来都是齐大夫在调理。为何从来不见好?她对他病情毫不知情,更是无从下手。看来她有必要和齐大夫好好商量。
她想起身的,可是整个身子酸酸的,软绵绵地动弹不得。迷迷糊糊的再度睡着。起来得晚了,弄妆梳洗迟。
紫寐和青冥已经等了许久。他们的少主却是姗姗来迟。
“青冥,事情怎样了?”
“回少主,那一般贼人是家贼。”
“家贼?”倾月深叹了口气,“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大动干戈来偷的。我更不明白的是在相府的时候就有了,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
“少主,这件事还得从你来东京开始说起。冷相安插了人手在你身边。无奈你的身边一直有我和紫寐。他们就试图找一些蛛丝马迹。”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爹派来的人,怎么会这么没用。一而再再而三地露出马脚?”手抓着茶盏,轻轻地摇晃着。
“属下起先也不明白,现在看来。他们是故意的,东王那边一定会派人彻查。他肯定只能查到这一批人是冷相的人。如此一来,你就是最可疑的人。经此一闹,东王没有丢失什么重要物件也就罢了。可若是有什么重要物件,那就……”
“他们人呢?”
“属下不敢再追,也不能抓。所以回来请示少主,究竟怎么做?”
‘啪——’茶杯撞击茶几的声音很重。紫寐整个人一惊,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少主,属下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是相爷要逼着你和东王对峙。那么就如他所愿。”
“胡闹!”倾月拍案而起,打翻了茶盏。溅起的茶渍脏了裙摆。她瞟了一眼站立的两人。“我去更衣,回来再说。”
她忿而转身。紫寐无辜地看向倚站在门边的雪。“雪大人,你的计策被否决了。”
“你们先下去吧。事情已经查出来。你们记得把那几个家贼请出来。然后给他们机会回一趟西京。”雪跨步走进了门。紫寐和青冥不待倾月回来就离开了。
倾月换了衣裳出来只看见雪。“雪,你让他们走了?”
“紫寐跟你说的那些话,是我让她跟你说的。你可曾想过,相爷他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他还在试探。你和东王和盘托出,用一件秘密换暂时的安宁。”
“雪,如果是秘密,怎么可能和盘托出?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让爹知道,只会更加增加他的怀疑。这一次,还不可以。唯一能做的,只是让他们回京。告诉爹,我要去陕东道,为了煤和铁。此去如果成功,他便会派他的亲信来。他在东京有近三万的零散暗士。”她的声音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我要定了。”
一言既出,雷厉风行。东京道的事,瞬息万变,她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她和玉寒之间,有太多秘密,太多的无奈,她想要清楚隔阂,是不是和得到他的爱一样,道阻且长?
倾月命人加紧准备,敲定隔日就启程。
玉寒听闻,虽然是依旧安然在书房忙碌,却是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