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妃的琉璃宫坐落在西宫的东边。此时此刻是一派繁忙景象。而相较之下,临近的西宫是一片寂静。紧闭的大门,门口是琉璃宫宫人刚换上的红色灯笼。
经过的时候,鸾轿没停。倾月收回了目光。终究人都是势力的,风往那边吹都向着那边倒。鸾轿在琉璃宫前停下。不知是谁将伞靠着栏杆,搁在廊桥。白色底面上一枝红梅,鲜艳欲滴。
倾月打廊桥上走过,在伞边停下了脚步。“这伞……”
“王妃有所不知,这雪国来的雪妃,整个人白得就跟雪似的。她的肌肤经不起盛夏阳光的照射。就算是只有一会会儿也会红。所以这琉璃宫各处有好多的伞。”一旁的侍女开口道。
倾月漠然伸手拿起了那伞。
“雪国、梅……”
“雪国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就算是盛夏也不过是温热。”
一道轻细不实的声音传来。倾月转过身。一袭雪白的丝裳,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髻上一朵绽放的白茶花。乍然一看,通身雪白。仔细看,她漆黑的长发,漆黑的眼眸,鲜明的对比色中。倾月只觉得,她不似这世间的人,不染纤尘。
“雪……妃?”
她颔首,轻启唇,“你是东王妃,没错吧。”
也许,对彼此的好感,是从第一眼就开始的。仿佛是认识许久的故友再见。两人竟然没有一丝尴尬与生疏。倾月感慨这世上原来真有仙一般的人物。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相对而坐叙话,她的声音清幽。
“冷倾月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倾月抿唇笑,“雪妃此言何意?”
“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宫里的宫女说的,距离你嫁给他只有两天。”
他?她的措辞让倾月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你就像像那冷月,就连你的光芒都是冰冷。在黑夜,却是唯一的光亮,唯一的救赎……”
倾月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如果可以选择,她真希望傻一辈子。
从琉璃宫出来,已经是巳时。正是各宫用午膳的时候。在西宫外等了片刻,等到宫女提着食盒出了门。她才跟着宫女走进了主殿。
华妃居然也在。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华妃娘娘。”
华妃赶紧起身扶她起身。“倾月不必多礼。昨儿个听闻你回西京了,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来看我们。”
“华妃娘娘言重,这位是……”倾月早已经看见除皇后和华妃之外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妃嫔。
“你瞧瞧,这么没记性。这是花大人的千金,柔嫔。”
倾月见礼。走了个过场,倾月不得不庆幸自己来了,即使是只字片语,但是至少还是能揣摩出些端倪。花大人的千金进宫才多久,就封了柔嫔。封帝行事,向来难测。
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地过了。申时一刻回得离落宫。申时三刻便和玉寒一起出门向着畅音阁而去。这场生日盛宴,终于要开始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直耸入云的畅音阁。大红的锦缎仿佛是从天阶一直铺下。牵着他的手缓步走着,亲密无间。自下了马车之后,他总是侧眸望着她。这一路走来,似乎只有她在他眼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心里雀跃,脸颊上红扑扑的。
尽头处,畅音阁圆拱形的门边站着冷相和冷夫人。见他们来了,便比肩缓步走来。“见过东王,王妃。”
倾月欠身道:“大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劳大小姐挂念。”
冷夫人是爹的原配,一直以来也没有生育。可能是因为妇德无以挑剔,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可以稳坐冷夫人的位置。在倾月看来,她就是一尊菩萨。印象里她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温柔慈祥。
‘嘭——’一声巨响,烟花开始放。倾月伸手捂住耳朵。冷相的眸子也有那么一瞬间闪烁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倾月陪爹一起走一段。”
冷一凡不冷不热地开口。“长不大,还这么怕烟火。”
倾月干干地放下了手,咬着下唇。又是一声剧烈的烟花绽放声,倾月反射性地抬手,生生停在了半空。冷相向着她走来,伸出的手就要抓到她的瞬间。玉寒快他一步,将她扯入怀里。埋首在他怀里,他的手捂着她的耳朵。
气氛有那么一刻是僵硬的。很快冷清均回过神来,笑道:“戏就要开始了,我们上去吧。”
搂着她的肩,缓步走上石阶。夜色苍茫中,没一次烟花绽放,她都会不自觉地扯他的衣袖。一行人走上畅音阁,那高挂的红色灯笼落下的轻浮的光影。她浓重的紫色外袍,金线在灯下游离。
雪妃就坐在封帝右手边。依旧是白衣翩跹,眼角眉梢有一丝胭脂色,出尘的颜容添了一丝娇柔。
玉寒上前请安,却没有提及雪妃生辰。倾月接口道:“恭祝雪妃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封帝摆手,“七弟不必多礼,请坐。”
在前排坐下后,帷幕缓缓拉开。戏正上演,正值烟花砰然绽放,倾月吓得侧头。
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的眼神注视着某一个方向。她没有勇气回头看那个方向。
那种眼神,和她望着他的眼神,如出一辙。她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深埋的秘密不经意地被挖了出来。
匆忙转头,因为她没有勇气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