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朝阳殿,白纱在空中飘摇,他的身影不清不楚。雪食指玩弄着青铜剑柄。指甲扣着发出尖锐的声音。殿中央,正独自饮酒的封帝站起了身。
“你来了……”
沙哑的声音,尾音的时候居然是颤抖。雪微微拧起了眉,却是不曾回答。殿中人站起了身,迈步朝着他走来。挥开那白纱,看着眼前的人,封帝轻笑,“果然,凡事牵扯上她,你就会来……”
“人,是你派的?”
“如果不是,你会来吗?”封帝抚掌大笑。雪漠然看着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清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封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做不知道?”
雪微微松开握着剑柄的手,食指挑开了眼前的发。柔顺的发飘扬落下,覆住他坚挺的鼻子。
“两次都是你吗?”沉默了许久,雪开口,呼出的气息吹起了眼前的白发。那一丝悠扬的白发,在烛光下散发着惨烈的微光。
“不是!”封帝说着将手中的酒盏递到了他面前,“饮下这杯酒,我就告诉你,是谁。”
雪漠然望着他,片刻后转身。
“你——”封帝指着他,让身侧人上前截住了他。雪漠然看着眼前的两个内侍,冷冷开口,“躲开——”
“落花时节又逢君。能不能,为朕舞一曲?”
“雪大人,请!”本来就胆颤的内侍,这个时候就直接两腿发抖。
“你若是敢踏出这里一步,下一拨人马,不知何时就会杀到。”
雪猛然转过了身,长袖打到身侧的内侍。内侍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倒地,只听见他一声怒吼。“你若是伤她一根毫毛,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一曲,只一曲,我便告诉你,究竟谁才要下此狠手。”
雪冷眼看着他,眸光一点一点冷冽。“你绝对不可能知道是谁?”
来之前,已经查到,第一次是雪妃派的人,而第二次是他。如果他知道是雪妃,不可能还有心思在这里饮酒。雪妃的身份,在西京居然有死士,他不直接下手铲除,更待何时。
雪的笑容有太多难以言表的深意。封帝一时之间只觉得整个后背流汗。“雪,不愧是雪,这么快就查到了。我只是好奇,既然你知道是谁,为何要来?”
“不知陛下想不想知道是谁?”雪抿唇一笑,他本来没打算即刻着手对付雪妃。现在看来,不如顺手了解了。
“朕自会去查。朕只问你一句,真的一曲都不可以吗?”
“我说过只为倾月一人而舞。”
“只为她一人吗?我以为你只是感激,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感激……”封帝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扔了手中的酒盏,砸过内侍的脸掉落在地,碎了一地。
一个踉跄,他伸手扯住了雪的领口,磕磕绊绊地说出了三个字。“还有……爱……”
雪推开了他,伸手抓住了地上内侍的手臂,拖着他站起身。
“是感激还是爱,都与陛下无关。”他声音依旧清冷,在封濯影听来,竟痛彻心扉。心口郁结,竟是声音也沙哑了许多,隐隐带着哀求,“如今能这样面对面也是一种缘分。不值得舞一曲?”
“当初你亲手推我姐姐下楼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我必血刃。”
“朕等着。”
雪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长袖下,右手无意思地握住剑柄。进宫前被人搜去了铁剑,只剩这一把青铜剑装饰。沉默了良久,雪抬起了头,“陛下,当真要我舞一曲?”
封帝一时语塞……
雪无意思地摸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见雪妃。”
回过神来的封帝轻咳了一声,“交易?”
雪沉默点头。当初学舞只为曾经答应过她,共舞。而今她不在,拿来交易又何妨?
封帝回身在御座上坐下,将面前的酒盏斟满了酒。仰头饮下,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为什么是雪妃?”
“因为我看得出来,她舞攻非凡。”那么娇贵出尘的人儿,衬得上雪这个封号。只是心肠却歹毒,不肯安分。
“那个人是雪妃?”封帝突然想到,雪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及无关的人,除非……
雪只是笑,讳莫如深。他想要的,不过是坐山观虎斗。
封帝猛然站起身,声如洪钟。“来人,传雪妃。”
“陛下,七爷求见!”有宫女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时在场的两人有些迷蒙。雪忍不住拧起了眉。
沉思片刻,封帝挥了挥手。“跟他说朕歇下了。”
“是,陛下!”那宫女瞟了一眼靠着圆柱而站的雪,又匆忙低头,走了出去。
“陛下,夜已深,明日朝阳殿再会。”雪作揖,转身欲走,被内侍拦下。封帝只痴痴望着手中的杯盏。
“雪妃,雪妃……”口中喃喃念着,斜眼看着雪,“她很快就来,你是不是稍等?”
与此同时,打道回府的玉寒在朝阳殿门口与雪妃不期而遇。软轿在身边经过,大风夜,那飞扬的轿帘遮不住她一张如明月皎雪的脸。擦身而过,玉寒侧身。
一时之间,不能猜透其间的深意。为何丑奴儿会是那种表情,为何求他?朝阳殿会发生什么事吗?这么想着,又掉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