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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心已疲倦
    夜色如水温柔,他抬脚搁在椅上,她撩起了衣袖,小心翼翼地揉着他的脚踝。他盯着她看,她却只是专注地揉着。眸光涣散,不知看向何处。

    两相沉默,他不说停,她便也没有停下。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忍不住抓起了她的手,掌心红通通一片。她抬眸,问道:“怎么了吗?”

    “没事了。”他扯着她起身,牵着她的手,回榻。倾月拧眉,想要转身走,可最终还是没有动。“夜深了,你不睡?我发誓不会碰你,如何?”

    她没有回答。同塌而眠,同床异梦。倾月本以为她一定睡不着,可是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从今而后,就要形同陌路,她已经不想再掩饰了。恨,既然无法消除,那么让她恨个够。不然这一生都无法释怀。

    次日清晨,醒来。他已经不在身旁。起身到了窗前,推开窗,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手在瞬间冻得通红。“小姐,你起身了?”

    “恩。”她应着不曾回身。“小姐,今儿个七爷起了个大早。然后带着哲皇子一起骑马离去。说是先行一步,入夜之前会在云水镇的客栈入住。要小姐你慢些前去。”

    “知道了。”也好,避开了,她也好过些。紫荧转身离去前问了一句,“小姐,你和七爷吵架了?”

    她没有回答,眸光悠远。紫荧福身,“小姐,奴婢去端水给你洗漱。”

    “好。”她的声音比雪落的声音还轻,显而易见情绪低迷。紫荧心下只以为是两人闹了别扭。还暗笑这两人闹别扭还真有趣。

    马车备好后,才天大亮。可是倾月却是执意不肯现在就走。只挨到了傍晚,困倦地度过了一日。才启程,便已经日暮。这样怕是走一夜也不见得能到客栈。倾月倒觉得没什么,即便是在车厢也可以睡着。昏昏沉沉的睡着。倒是苦了一路跟随着的侍从。一整日待命,最后居然是连夜赶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冬夜的寒冷,锥心刺骨。

    一干人等,都躲进了马车。一行本来是百匹马,陡然间化成了十几辆马车。倾月也知晓他们辛苦,特意让紫荧备下了点心。这夜里行路,便也慢了许多。想来第二日天亮也不见得能赶到云水镇。紫荧不停地换着暖炉中的炭,可是倾月却是一次也没有去接。睡梦中的她,将锦被一次又一次地挥开。后半夜的时候,她倒是安静了,沉沉睡着。紫荧这才松了口气,靠在一旁闭上眼休憩。

    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骚动,她猛地醒来。见倾月未醒便自行出了车厢,问赶车的侍卫,“前头发生什么事了?”

    “正要人去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正说着话,只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近了,看见的是七爷,匆忙跳下了马车。“七爷,你怎么来了?”

    “她人呢?”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亏得紫荧反应快。“在里头睡着呢。”

    他翻身下马。紫荧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跃上了马车,挥开帘子弯腰走了进去。紫荧微微蹙眉,却是不敢上前。

    走进,车厢中昏暗。那点着的一只青烛,她卷缩着在角落。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因为车停了下来,又有喧哗声,倾月迷迷糊糊的,想要醒来,却实在是困极了。感觉到有人抱她起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就打。却还是在睡梦中。

    他吻落下的时候,她才猛地惊醒。手已经毫不留情地落下,待看清眼前的人,她咬唇,“我这是在哪儿?”

    她算好时间的,天似乎还没亮,怎么就到了?玉寒没说话只看着她。倾月只觉得心里难受,微微别开了眼。“你现在是要怎样?躲着不见我就可以了吗?”

    “那么你呢,你不也是躲着我?”她依旧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玉寒伸手扣着她的下颚,转过她的脸。“我是想躲着你。免得你看见我心里难受。可是我发觉,我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希望你在我的眼前,怎么办?”

    “那你就随心所欲,不要躲着我。我自然无法躲开你。”她蹙眉,“可以松手吗?”

    “不想!”闻言倾月恼火的甩手。他的长袖打翻了烛台。滴落的蜡沾到了他的手背。不烫不冷,也不痛不痒。陡然间车厢变得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倾月向来怕黑,以至于每一夜都要点着灯才能睡。只是她从未跟人提及过,就算是雪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她的痛,永远的痛。那一月,暗无天日的地牢,她在那里呆过。所以永生难忘。她蜷缩在角落抱紧自己。玉寒伸手触碰到她,下一刻拥她入怀。“你不想看见我,这灯灭得真是及时。”

    她不曾说话,全身瑟瑟发抖。她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因为抖得厉害,所以他感受得很明显,抓住她的手,心有余悸地问,“怎么?”

    她没有回答,闷声不吭。让玉寒心里一阵发闷。车厢里空气都似乎凝滞了,他有些喘不过起来。所以抓着她的手往外走。一片昏暗,倾月只觉得冷汗汗涔涔。她扶着车厢,想要走,却全身僵硬,眼前看不见任何事物,她的心一片恐惧。黑暗中只有他手的温度。她用尽全身力气握紧再握紧。

    然后他推开了帘子,月光很微弱的月光,可是与她而言却是救赎。跟着他出了车厢,她仍有些精神恍惚。她的手就在他的手里。他跃下马车,伸手抱她。看着她额角一层濡湿,再握住她的手,竟是一手心的汗。

    滑腻腻的,她的手在他的手里扭动了几下。他迟地开口,“你怕黑?”

    她没回答,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然后他无奈笑了笑,“我也是,可是牵着你的手,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你为什么怕黑?”

    “你会想知道吗?知道后又会信吗?”他抬头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倾月抿唇,扑入他的怀里。“我不想知道,可是我承认我怕黑。很怕……”

    是一种心底里的阴霾,一种阴影,挥之不去。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也从里没有人知晓,而今说出来,似是而非,她原来也喜欢自欺欺人。

    “我也是。”他笑,往后退了一步,将她扯下车辕。说出了那番话之后,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是喜悦还是渴望,或者只是想要抱她而已。

    月光下,他骑着马,飞驰在那树林间。身前的人,嘴角的笑,很肆意很享受。明明就是舍不得他,却非要逼着自己和他疏远。明明就是还爱着他,却非要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既然她这般矛盾,在爱恨之间徘徊,那么就让他抛下一切靠近她。他知道这么做很卑鄙,可是他知道她拒绝不了他的亲近,那么就让她向她走去。她退一步,他进一步。那么他们之间,便不会太远。

    “丑奴儿,你可知这一日我和哲皇子两人一路向着云水镇而去,都说了些什么吗?”

    “我如何会知道?”她玩弄着马的鬃毛,漫不经心地开口。“也是,刘哲那小子说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还不许我跟你说呢。”

    “那你就不要说。”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可不是这么想。低头搅着双手,那模样可不是不在乎的样子。玉寒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说有朝一日,定要让你身边只有他一人。”

    “我的身边?”她听不明白,却又不想问。

    玉寒轻笑,“懵懂少年,情窦初开。只可惜他眼光可真是太奇特了,居然看上了叔叔的女人。”

    倾月总算是听明白了。“你觉得这很好笑吗?既然是小儿的童言童语,你做什么要跟我说?”哲儿不过十二岁,他如何知何为情何为爱,他只是需要有一个娘亲照顾他而已,虽然年长他不过六岁,辈分上可是他的姨。说这样的胡话,她怎能不生气?

    “他十二岁了,若不是我为人质,我不可能年近二十才娶妻。”

    “是吗?果然还是封国欠了你的。让你为人质,还要你娶封国人尽皆知的丑女。你知道吗?直到十八岁都从未有人提过亲。”

    “我很庆幸,所有人都只专注于你的外貌。那样你才能等到我回来。做我的妻子。”现在想来真的好庆幸。红颜易求,难求一人与你携手。

    “七爷自从纳了花映蓉,便再也不曾提及到你从雪国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想来定是七爷喜欢极了的人,不然你也不会把她带回来。可不可以告诉倾月,她是你什么年纪喜欢上的人?”

    “十五岁那年,我遇见了她。”不知为何并不想说谎,明知道很多话她听了会多想。

    “十五岁……你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就这样将她留在东京。你舍得吗?可曾想念?”

    “说不想岂不是假?”

    “真好,就算隔着千山万水,还是有人想念。心总也可以在一起。”她笑,有些迷离有些温存,却又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她以为是可以无动于衷的,他与她何干,却还是在乎。明知道在乎毫无意义,却还是心伤。

    “只是想念而已,就算只是一个故人,你也会想,不是吗?”

    看着他急于解释的模样。倾月只是笑了笑,“这样也证明七爷多情,不是吗?”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却不料只是对她而已。往事历历在目,再多的柔情都是假。她想要用心去体味,渴望体味到一丝真情,却不料心已经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