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不似多情苦。”他抬手扣住她的下颚,转过她的头,“你喜欢我多情还是无情?”
“与我何干?”她侧头挣开了他的手,“你多情的对象不是我,我也绝对不允许你无情的对象是我。或者说你无情地对我,我也无所谓。”
盯着她的侧脸,没有看见她的眼神。只是这般神态,这般语气,他扬鞭。马儿飞快地跑着,然后她抱住马脖子,却是执意不肯回身抱他。这一路颠簸,他的身子俯得很低。
在马儿抬起前蹄的时候差点将她摔下去。她两手缓缓松开,悬空。玉寒不敢松开缰绳,扔了鞭子紧紧抱住她。马儿疯了片刻后,安静了下来。
两人气喘吁吁。倾月整个人几乎虚脱。马儿停下之后,她一把推开了他的手,然后纵身跃下了马。看着那翻飞的紫色裙裾。她踱步站到了道旁,向后看去。她想要等到后头的人跟上。
玉寒下马,走到她身边。倾月微微别开眼,靠着身后的那棵树。夜色浓重,本已经睡意全无的她,在经过惊吓之后,突然间又困意来袭。她靠着树,眯着眼。“生气了?”
她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句,“困了?”她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在他看来却像是懒得理会。伸手搭上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问,“你为何不问本王是否喜欢你?”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人心都是会变的。”就像她曾经对他死心塌地,现在却不是了。“人心一旦变了,就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若是有朝一日,想起来了,也不过是曾经。”
“人心会变吗?你是想说你的心变了?不再属于我了?”
“七爷,你错了,心是自己的,爱是自己的,不会因为别人而不要自己了。我的心从来不曾属于任何人。”她微微睁开了眼,眼眸里闪现着清冷的波光。“七爷,曾经我以为这一生可以寻到一个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人。然后将心交由他保管,试过之后才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一个人值得你付出全心全意。”
她赤。裸裸的挑衅的眼神,迫使他低下了头,认真思索片刻后道:“或许你说的没错,没有一个人比自己重要。”
她无声地笑了,抬头对月轻笑。“七爷,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如何不好?”
“你始终还是要离开我?”
“不是离开,是回到起点。”她笑,神情落寞。此时此刻她的心空寂一片,很多时候到了两难的关口,她总是会奢望一下。可是很快的只剩下寂寥和空虚,她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眼前的他,过往的温柔,那一年醉花阴下的灰色眸子,一切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她一生无法企及的梦,心上一生无法愈合的伤口。
“如你所愿,等回东京我就会和陛下说。”
“好啊!”她面无表情,仿佛是事不关己。她真的无所谓吗?纵使是和离,这一生她都只能孤身一人,因为再不会有人她敢娶她。她真的决定了吗?
她回眸似笑非笑,“如果你我注定悲剧的走一路。那么就让那个为我们拉开序幕的人来让一切终结。从今而后,你我各为其主。”
“好!”他回得爽快,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撕裂的痛。
“天就要亮了,我想日夜兼程回东京。你呢?”
“同意。”他开口,四目相对,一模一样的茫然的眼神。他们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她说他们注定悲剧地走一生,那么就此别过吧。他会忘了她,忘了她曾经的用心,忘了错过的爱。他这一生,本也不指望有一个人可以和他一起走。
协议算是达成了,两人不自觉地避讳着有些事情。她不再唤她做丑奴儿,她客气地喊他东王。能不见面则尽量不见面。这回去的一路,好些日子,两人说话不过两句。
紫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只以为是吵架了,心里寻思着两个如此高傲的人,怕是谁都不会先放下身段。却不料,两人不是吵架,而是和离。两个如此高傲的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会再要改变了。
这一日,倾月先他一步进了东京城。她吩咐紫荧去绸缎庄。
在绸缎庄挑了两匹上等的白绒丝。紫荧笑问这是拿去做什么的。倾月只是让她派人去将这缎子送给月夫人。
才到冷相府,还没歇一会儿。傍晚的时候,月夫人一个人来了行云轩。倾月正在水榭边喂鱼。见她来了,拍了拍手站起身,迎上前去。“月夫人,真是稀客。紫荧快去备茶。”
“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肯让我坐上冷夫人的位置?”
“月夫人……”倾月掩嘴笑,看来她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居然这么急切。
“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我坐上了夫人的位置,依旧受制于你,但是值得。至少不会再有人在我面前撒野。”
倾月端起了茶盏,递给她,“是谁给了我们月夫人这么大气受?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爹怎么处置的?”
“你爹把她关起来了,可是我还是不解气。”月夫人跺脚。倾月轻笑,她的脾气是这样的。这样也好,正合她意。“月夫人想要什么时候登堂入室?你是决定了以后都受制于我?你应该清楚知道我能把你抬上去,也可以让你跌下去。下一次跌下去可不是为妾,而是扫地出门。你可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我已经跟你爹提过了。他可能也就是因为你才没有应承下来。毕竟王夫人你也知道,除了无所出,没有一丝缺陷。你爹也顾念一日夫妻百日恩……”月夫人说着说着秀眉紧拧。“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
“我知道了!”倾月若有所思,片刻后她笑了,“月夫人,从今日起你就怀孕了。以后就要好好照顾身子了。”
“我没有……”
“没有也必须有,没有也可以有,所有的大夫我都会处理,你放心。记得以后要喊大夫什么的,最好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我会让紫荧安排。”倾月说着让紫荧即刻去请大夫。回身对她道:“月夫人你在我这里晕倒,我派人请的大夫以后爹问起来,也是我的事。你记住,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以后孩子的事,我会再看着办。”
“这样就可以了吗?”
“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理由写休书了不是吗?”倾月扬袖在美人靠这边坐下。“月夫人先坐一会儿吧。”
月夫人有些尴尬,却还是寻了个离她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大小姐你回来了,怎么没见东王?”
倾月恩了一声,没有回答的意思。月夫人也自觉没趣,也不再说话了。过了片刻那大夫来把脉,倾月让紫荧一句一句地教他,让他去跟爹报喜。紫荧带着月夫人去厢房休息。很快冷相就赶到了,也不和倾月多说,冲了进去。倾月依旧喂她的鱼。
“小姐,七爷回来了。”
紫荧引着玉寒到了行云轩。这偌大的冷相府,她喜欢换来换去的住。冬天这行云轩的精致是最好的,所以她喜欢呆在这里。很久以前,爹将这里赐给了她,她都没有用,今年冬初的时候,她命人种上了满园的白梅。隐隐的暗香,很是撩人。
他提起下摆,抖了抖。抖落了些许的雪。抬眼看着她,她斜依着栏杆,并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小姐,七爷回来了。”紫荧又提醒了一句。倾月恍若未闻。
“你下去吧。”玉寒挥了挥手,紫荧福身退下。
走近她身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已经跟皇兄说了,他要见你一面。我说不必要了,可以下旨了。他执意要见你一面,问个清楚,所以……”
“我明儿个就入宫见陛下。恕不远送!”才刚来,她第一句话就是下逐客令。玉寒无奈苦笑,“虽然我们要和离了,却也没必要说一句都嫌烦吧?”
闻言倾月只沉默垂眸,一声不吭。他甩袖转身。倾月盯着水面发呆,不曾回首看他一眼。雪,飘扬,飘飘洒洒而下。玉寒跨下台阶,只见紫荧飞一般跑来,“小姐,西京来的信。”
“是吗?”倾月一把夺过了紫荧手上的信。来不及融蜡,一下就撕开了。抖开了纸,匆忙看了一下,她喜上眉梢。“真的吗?”真的醒了吗?不,她不是在做梦吗?泪水肆意,可是她真的好高兴。
“发生什么事了。小姐?”紫荧慌张,她又哭又笑的。
倾月摇头不答。这次真的是找对大夫了吗?真的醒了吗?
“东王——”她在喊他,他猛地回过了身。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那么浓那么深……喜极而泣……
“怎么?”
“我要回西京。和离的事,你跟陛下商量。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意见。紫荧帮我备车,什么行李都不要准备,带上银子。”她边说边跑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你不是说你不回东京的吗?”
“我有必须要即刻回去的理由。你松手。”她真的很急,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