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一室旖旎檀香。她瘦弱的身躯,被锦被裹着,陷入太师椅中。中露出她的脸,青丝柔柔顺顺地贴着她的脸颊。细长的手指握着茶盏。
她看似倦怠,可是眼光却依旧犀利。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幸见到她的绝情。因为她总能不动声色地置人于死地。
她的厌恶越明显反而越又机会存活。
李叔将青山的事一一说与她听。倾月的手一直在磨蹭着玉杯,渐渐地合上了眼。“够了,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也不是要你跟我说关于七爷的什么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时至今日,七爷他有什么事都会同我讲。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在中间传话。我所好奇的是,你瞒着他做了什么?”
“王妃似乎是对老奴有所误会。老奴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主子的。”
“你自作主张接了薛夫人,还敢说是她自行前来,你待如何?”
李叔直冒冷汗,“王妃,您是如何得知的?老奴,老奴……”
“这东京有多少是我的人,恐怕李叔你猜也猜不到。我想要知道什么事,只要一句话。但是这件事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你可知为何?”
“老奴不知道?”
“薛夫人毕竟是雪国人,她在七爷的身边越是得宠,陛下的疑心就越重。陛下会越发地信任我,于我而言,真是一举两得。”倾月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一席话只是要他心里畏惧。他只要还知道怕,就还有一点可用之处。他只要还很为玉寒担心,一心为他,那么她就可以借住他的手,除掉她想要除掉的人。
“以后做事之前考虑清楚,不要一时冲动,铸成大错。今儿个七爷可能就要出宫去见她。要是真去,你一定要好好地顾全他的行动,别让人发现了。”最后一句话,仿佛就是一记重锤,让李叔紧纯的理智涣散。倾月轻笑,“下去吧,以后做事警觉些。”
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李叔退了出去。倾月挥开了厚重的锦被站起身。光着脚,曳地的长裙在地上拖过,一阵又一阵的芳香在裙摆的摇曳中愈加的浓烈。倾月皱眉,是谁将这些花粉散落在她的身上?是什么花,香气这么浓郁?
“小姐,天儿这么冷,你怎么起来了。”紫荧才从外头进来,搁下了滚烫滚烫的粥,拍手上前,抓住倾月的手。“瞧瞧这手冻得。”
“有看见七爷走出去了吗?”
“是的,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奴婢喊了一声,他也没应。失魂落魄的样子。奴婢只看见他一身的衣裳有些单薄,让人拿了披风追了上去。”紫荧说着正看见那侍女走了进来,见她拿着披风,便问了句,“七爷去哪儿了?是没跟上,还是七爷不要这披风,外头挺冷的。”
“七爷骑马走了。奴婢追不上。”
“骑马?出去了?”手扶着窗棂,强忍着不适,扶着腹部。脸色苍白。终究还是在乎,还是克制不住心里肆意的嫉妒。明明说好不再为他心伤,明明说好心止如水的,而今又是如何。她的心在抽痛,还有胃也是,在抽搐。
“小姐,喝粥吧。不然胃里会难受。”
“紫荧,为我准备马车,我要出去!”
“小姐,你现在这样,还要去哪里?”
“回冷相府看看。”她想要去见见大夫人,既然封帝给了她机会,她不用就是浪费。紫荧下去打点。
黄昏,晚风来得稍有些急。带进了一阵暗香浮动。倾月扶着门框看着那夕阳。灿烂的光在手间游离。
“小姐,打点好了。奴婢扶你。”紫荧撑开了伞,站到了她手边。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在石子路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她滑到。安然坐上了马车。一路不紧不慢地。
等她到了冷相府,并不曾让人去通报。而是一到就去了自己的房间。安稳的睡了一夜。次日一早,就有人说大夫人派人问话,问她今儿个有没有空?倾月会意一笑,“紫荧,让人进来吧,我要洗漱。另外派人通知大夫人,我起身了。稍后就去她那里请安。”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能不去吗?”倾月瞟了她一眼,“能为我化妆吗?我想要看上去气色好一些。至少……至少……”她只是想要遮住疲惫的心,害怕她的眼神有意无意会将疲惫泄露。
“小姐,你还不相信紫荧吗?小姐说过不会再让人见到你憔悴的脸,不会再让人见到你的不足。你说要做完美无瑕的你,不知还是否算数?”
倾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呢喃道:“一直以来不都是吗?”
“是——”紫衣回答着,却有些犹豫,“可是小姐,你在七爷面前没有做到。”
“那是因为……”
“小姐,紫荧遮住的只是让你没有自信的胎记,让你外表光华照人。可是你知不知道,骄傲的你,在七爷面前,却是不自信的。无论奴婢怎样去掩饰,你的心,一直就是不自信,不是吗?”
一语中的,她无言以对。不自信,已经根深蒂固。她如何掩饰都不能的,不是吗?果然是旁观者清。紫荧叹了口气,服侍她洗漱,为她点唇,为她画眉……
菱花镜中渐渐清晰的轮廓,还有那日渐清晰的眉目,她缓缓勾唇。“紫荧谢谢!”
看着她缓缓站起,倾月伸出了手。“小姐,你在奴婢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那么不自信。七爷,他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若是他不止你一人,请你不要死心塌地,对自己好一些。奴婢求你!”
倾月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伸出手搭上了她的肩。“你看得这般透彻,可知道你一番话将我所有的心思都白费了。否定了我曾经的爱,那么……我还剩下些什么?”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去。浓重的紫色,茶靡花绽放,一派富丽堂皇。她刚刚出了房间,还没来得及走到前院。竟是撞见了前来的大夫人。
“夫人,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去给夫人您请安。不想您已经起身,怎么是在逛花园吗?”倾月说着话,声音却有些沙哑。
“大小姐是怎么了?声音听上去,很不好。”她说着走近了些。“外头风大,伤着身子了吗?日后在府上的时候,不必来给我请安了。”
倾月侧头了她一眼,笑容僵硬,“大夫人,冷相府一直辈分分明,一直都是上行下效,因此不敢有片刻怠慢。夫人近来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夫人,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不过两三句话,两人已经身在花厅。宽大的太师椅上还有灰尘。回来得急了,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会子天夜才刚亮,一屋子的侍女,匆匆抹了抹退了出去。
倾月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扣着扶椅,还有一层灰。有段日子没有回冷家了,这间屋子空荡荡的,冷冷清清。紫荧见状不禁摇头。“大夫人,你先行将就一下,这里看来是好久都没收拾了。”
“不碍事!”大夫人显然是一副心生不宁的样子。倾月心下了然,内心里有些抱歉,终究是她对不住她了。
紫荧端了点心,对大夫人一点一点细细解释这点心的来历以及做法。夫人一脸的焦急隐忍,眸光在闪烁。
此生,她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却还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只是为了可笑的权利。可笑的究竟是权还是自己。她已经分不清了。
“紫荧,你先下去吧。准备些早点,这些点心吃了怕会胀胃。下去吧!”倾月开口打断。紫荧会意,带了身边的几个人离开。一时间,偌大的花厅,只剩下两人。
“夫人,有什么事还请你直说。”她突然之间一本正色,王夫人猛地站起了身,神色慌张,不停地搓着双手。这不干不净的花厅,连卷帘都已经拆了,看上去很是萧条。在这里,不知何故,她的心仿佛也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一种没来由的凄凉。此生原来注定要这样草草收场。
“倾月还记得上次去你那里做客的我的侄女,宋琦莲?”
“记得,我还记得是封帝突然让我要她回去的。我心里也在纳闷,陛下突然之间怎么会关心这些小事。可是不久前就听到陛下下了旨将她赐婚给兵马司。本来只有皇亲国戚的子孙才能得到的恩典,不知何故陛下为此破例。只是兵马司实在不是好职位,配不上宋小姐是真。”
“本事陛下的旨意,也只有委屈琦莲下嫁。可是她这几日要死要活,所有人都无能为力。我想来想去,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而卧又能说的出口的,也就只有大小姐你了。”
倾月抿唇一笑,“夫人想要倾月帮您说什么?倾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
“只是想要请陛下收回旨意。”
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她的笑,看似如花灿烂,却隐隐带刺。明明知道她甚至比冷相,她的丈夫还要可怕。和她扯上关系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至少和她交易,会有付出也会得偿所愿。
那么就算是全部是刺,握住,一手是血,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