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19日，高考前夕，深夜，在南明高级中学附近的魔女区，我死了。

    我的心脏，被一把尖刀从背后捅破。

    然后，碎成两半。

    我相信自己仍然睁着眼睛，直到死后很久都不会闭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不瞑目。

    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更没有看到杀人凶手的脸。

    不清楚是否停止了呼吸？手腕还有没有脉搏？颈动脉还有勃动吗？血液停止流动了吗？氧气无法供应大脑，最终发生了脑死亡？我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是死吗？

    人们都说死的时候会很痛苦，无论是被砍死吊死掐死闷死毒死淹死撞死摔死还是病死……

    我的痛苦只有一瞬，接下来就是漫长无尽的孤独。

    上个月，我从学校图书馆借过一本科普书，对于死亡过程的描述令人印象深刻——

    苍白僵直（Pallormortis）：通常发生于死亡后15到120分钟。

    尸斑：尸体较低部位的血液沉淀。

    尸冷：死亡以后体温的下降。体温一般会平稳下降，直到与环境温度相同。

    尸僵：尸体的四肢变得僵硬，难以移动或摆动。

    腐烂：尸体分解为简单形式物质的过程，伴随着强烈难闻的气味。

    我的记性不错吧。

    忽然之间，这一辈子的所有细节，都如电影般放了出来。

    我想要哭。

    但我只是一具尸体，不会流泪，只会流脓。

    如果有灵魂……我想我可以离开身体，亲眼看到死去的自己，也能看到杀害我的凶手，还能有机会为自己报仇。

    化作厉鬼。

    虽说，《信长之野望》里有“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但若无辜遭人杀害，死时年仅十八岁，也不知凶手究竟是谁？难免会留深深遗憾，乃至强烈的怨念。这个怨念会长久地烙印在魔女区的深处，留存在南明高级中学方圆一公里之内。

    在死后的世界里，大概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我想这个怨念会是永远的吧。

    而人活着，就不可能永远。

    只有死了。

    就像，人从一出生开始，不就是为了等待死亡吗？

    想到这里，我的悲伤，也可以稍微减轻一点点。

    只不过，我等待的时间太短暂了一点。

    忽然，我是如此强烈地渴望——如果还有来生！如果还有来生！如果还能重新来一遍！如果还能避免一切犯过的错误和罪过！如果还能挽回所有失去的人！

    我还能见到欧阳小枝吗？

    “如果还有明天？你想怎样装扮你的脸？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