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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995年6月19日,深夜十点,在魔女区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

    我就是被害人。

    21点59分。

    在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分钟。

    如果,我能预知这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分钟,我会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十八年来认识的所有人的脸。我确信自己会看到爸爸妈妈,看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后面那四位老人都已经死去了,我记得的是他们在各自的追悼会上,躺在水晶棺材里的容颜。

    是否,我还会看到马力?

    抑或,欧阳小枝?

    我是申明,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怨念深处,向你讲述我的悲惨故事。

    死后的世界是什么?

    电冰箱的冷藏室般冰冷?微波炉的高火档般炽热?还是星球大战里的外星荒漠?抑或某集《阿凡提》里说到的天国花园?

    小学三年级起看白话本的《聊斋志异》,对那些故事深信不疑——死后可以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大奸大恶则要在十八层地狱中遭受各种酷刑,还有个别悲惨的冤魂不散就只能沦落为聂小倩了……读中学以后,政治课上老师教了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才让我确信所谓的转世投胎,全属鬼扯淡的无稽之谈。

    不过,在柳曼被杀以后,我再度相信人死后是有鬼魂的了,或许就飘荡在魔女区深处。

    这是郊外黑夜的钢铁厂,距离南明高级中学只有300米,几乎已被废弃的巨大厂房,唯一能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的地方。

    欧阳小枝,还没有来。

    我也没有看到柳曼的鬼魂,大概是刚为她烧过冥币的缘故吧。

    眼前出现一道地下阶梯,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我点亮一根火柴,渐渐照亮通道尽头的舱门。

    最近的一年来,在我的噩梦中,这道舱门始终以封墓石的形象出现。

    舱门,为什么是打开的?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瞬间就让火柴熄灭了,黑暗再度笼罩着我,耳边只剩下轰鸣的大雨生。

    手忙脚乱地点亮又一根火柴,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舱门——外面有个圆形的旋转把手,只要用力往下旋转,就可以把整道门牢牢封死。

    火苗在狂乱地跳舞,我的影子被投在斑驳的墙上,宛如一万年前原始人的岩画。

    走进魔女区的舱门,我想是21点59分30秒。

    这里很阴,就像黄梅天里怎么也晒不干的被子,每次钻进来就感觉皮肤上渗出水来。

    火柴仅仅照亮眼前几米开外,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刚想要大声尖叫起来,火苗就再一次被阴风吹灭了。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凭感觉打开火柴盒,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已在战栗,把剩余的火柴全都撒了出来。喉咙像是被一团浓痰堵塞了,无论多么恐惧都喊不出口。

    在最后的几秒钟里,我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悔恨,就像一时冲动而跳楼的人们,在无助的坠落中产生的沮丧心情。

    记得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动作是转身。

    逃命,是人的本能。

    可我还没来得及踏出第一步,后背心就感到一片冰冷。

    某种金属进入了我的身体,严格来说是穿透了左侧后肋骨间的缝隙,直接刺入心脏。

    我看不到自己心脏的样子。

    但可以想象——我的心,碎成两半。

    1995年6月19日,22点01分01秒,

    我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我相信不会再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