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化妆品这个行业，如果你没有创新能力，等待你的只有死亡，即使有了创新能力，你的创新除了要经受消费者的检验，还要经受对手的检验。

    商战，每天都在上演，新人笑、旧人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哭管用，谁还绞尽脑汁的去思考未来呢？

    索特公司在跟贝斯公司和谈一起涨价未果后，还是自行涨价了。而这个信号，在宿岱言看来，代表着索特基本已经放弃了离子概念的系列产品。路江红此举的意图很简单，用利润来抹平销量上的缺陷，纯粹主打品牌这张牌。

    贝斯公司由于使用了高科技的分散液，成本得以下降，因此，靠着低价的优势，在和索特的对抗中也没吃多大亏，只是由于第二批产品下线的数量太多，加上分散液稀释出来一倍的数量，核算下来，暂时只赚了一堆产品，而这堆产品继续卖出去，才能算做盈利，双方的角力再一次陷入了相对平衡的阶段。

    索特将离子概念边缘化之后，却做了一件有悖常理的事情，他们把旗下一款叫做“风韵”的沐浴露200ML的小包装进行了买二赠一的促销。在这个行业里面，按照一般的规律，沐浴露的促销是要跟洗发水捆绑在一起的，如果单纯做沐浴露促销，也多半用直接降价的方式。

    接到促销政策时，索特企划部的梅经理曾经专门给部门人员打了预防针，他召集了部门会议，让大家时刻做好加班的准备。

    “经理，促销政策出来了，该忙碌的应该是终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呀！”张念琼不解的问。

    “小张同学，要不怎么说你年轻呢，我在索特四年了，按照咱们公司的做事方式，这是准备推出新产品了，新产品出来，怎么包装、怎么营销，不都是咱们部门的事情？”梅经理很享受资格老能够时刻给别人解惑的感觉。

    “那这个新产品一定是跟沐浴露有关的吧，要不公司不会反常规的急于把库存消化掉。”张念琼作出受梅经理启发，醍醐灌顶的样子。

    “哈哈，聪明，而且，我还敢断定，这个新产品一定是小包装，价格也不便宜，只有小包装，面向大众才有市场，不会因为价格影响销量。”梅经理的话张念琼一字一句的记在了心里，她觉得这才是非常有价值的信息，必须要把这信息告诉宿岱言。

    由于知晓了查询陈书墨的通话记录才把司马春燕清除掉这件事，所以，张念琼此后联络宿岱言的时候，刻意的去打公话，而这件事情非比寻常的重要，张念琼便决定跟宿岱言面谈。

    定好了一个隐蔽的单间，宿岱言在里面等着，张念琼戴了副墨镜来赴约，搞得就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小张，你在索特还习惯吧。”宿岱言看到张念琼的气色还不错，边说边泡茶。

    “索特对我挺好的，薪水也不错，要么我假戏真做算了。”张念琼有意的跟宿岱言开了个玩笑。

    “你这么聪明的姑娘，才不会干这种事情，咱们的目标是未来三年内把公司弄上市，到时候，你是贝斯的股东，在索特，最多给你个策划部经理，你能干丢西瓜拣芝麻的事情？鬼才相信。”宿岱言调侃着，把“画饼”战术融进了话里。

    “宿总，你给我洗脑来着吧！”张念琼咯咯的乐了两声。

    “鬼丫头，我这是坚定你信心，现在咱们的思邈中药世家已经是一个成熟品牌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咱们再开辟几个新产品出来，完全符合创业板的要求，你当我忽悠你玩呢？”

    “宿总，我明白，我从没怀疑过公司有这个实力，也没动摇过信心，贝斯是我的家。”张念琼立即不再嬉笑，而是把表情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她是个办事情有分寸的人，更重要的是，她对宿岱言对于她的培养以及信任，心存感激。

    “宿总，我带来了有价值的情报。”张念琼往菊花茶里放了几粒冰糖，看到水面上溅起了两个小水花，很快便平息了。

    “索特准备推新品上市对吧，而且很有可能是小包装的沐浴露。”宿岱言抢过话头。

    “是的，看来你也注意到他们促销活动的反常了。”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要搞清楚这是一款什么概念的产品，索特在做差异化产品上非常有经验，而且，他们之所以早早的就能成为上市公司，也跟他们在产品研发上的先知先觉有很大的关系，这点上，我们必须承认，索特是咱们的老师，咱们现在最强势的思邈中药世家产品，当初也是跟着索特的防脱概念才鹤立鸡群的。”宿岱言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打了个冷颤，索特每次新产品上市，都逼迫着自己必须拼尽全力的去与之搏杀，这种日子就像古时候的剑客，刀口舐血的日子，让人不寒而栗。

    “等到索特的新品上市，我们再跟进，先机就被他们占尽了，所以，必须要抢在索特之前，获取他们的产品秘密，然后注册专利，让咱们的产品抢先上市，这样被动的就是他们了。”

    “是啊，这也是我去索特卧底的最终目的，可是，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司马春燕，其实，她挺可怜的。”张念琼忽然伤感起来，在贝斯公司的时候，司马春燕一直把她当姐姐，有什么事情都跑来叽叽喳喳找她说个没完，而她也对这个外表单纯的性格爽快的妹妹充满了好感，当得知司马春燕是为了给男朋友的仕途提供梯子而成为索特的间谍，但是从离职后她的男朋友也一并离开了索特公司，到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给贝斯公司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她自己丢了工作，也丢了在这个圈子里她和男朋友两人信誉和人品，这对于一个才23岁的年轻女孩来说，未免太过残酷。

    “小张，你放心，你不会成为司马春燕，不管这件事情是什么结局，贝斯公司都是你一辈子的家。”宿岱言赶忙安慰张念琼，他知道女人是很情绪化的，一旦让张念琼感慨起来，后面的事情没法谈了。

    “行，宿总，我知道了，我想办法争取弄到贝斯新产品的秘密。我们不宜电话多联络，有事我会约你见面，就在这个地方。”张念琼戴上墨镜，准备离开。

    “你可以在索特的研发部做做文章，当初张念琼就是潜伏到咱们生产部才得到的关于分散液的秘密。”宿岱言为张念琼点名了主攻方向。

    “想个办法，一定到研发部去。”张念琼开始寻找机会了。

    ……

    商业战争的间谍战，往往是多姿多彩的，比如说宝洁派了卧底伪装成联合利华的投资顾问，在垃圾箱里找到了80几份重要情报，这属于“人员战术”；；韩国三星公司派驻在美国洛杉矶的员工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由于廉价的韩国产品的进口，美国最后一家吉他工厂将要关闭。消息送回公司总部后，竞争情报部门立刻对该信息进行了分析，认为吉他是美国独立和自由精神的象征，它的消失就像牛仔的消失一样会令美国人难以接受，美国可能会对吉他进口采取限制措施。作出判断后三星公司立即行动，尽可能地抢先将更多的吉他运往美国，存入仓库。结果三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这属于“分析战术”；日本的花王公司通过拍下中日消费者洗脸的全过程，发现两国女性“洁面”习惯迥异，并因此迅速开发出一个含有33%保湿剂(一般乳霜的保湿剂比例约为25%)的洁面产品，并申请专利。这款产品日后被证明十分热销，这属于“垄断性战术”。

    宿岱言曾经把以上几种战术的案例都对张念琼做过细致的讲解和分析。

    “宿总，这么说你把我派过去，显然是人员战术喽！”张念琼耸耸肩，调侃道：“看来我要经常和垃圾箱打交道了。”

    “你错了，我把你派驻到索特公司，目的是让你透彻熟悉化妆品行业这个这个大环境，你在贝斯公司了解的只是一些皮毛，你有机会到索特公司，可以了解到这个行业更深层次的东西，虽然从眼前看，我们的对手是索特，但从长远看，我们和索特这些本土企业，共同的对手应该是向宝洁、联合利华、花王这样的外资巨头，这场战役还很长，而我希望你能成为一张熟练运用分析战术以及垄断战术的王牌。”宿岱言这番话说的很严肃，说话的时候，基本没有停顿。

    “你是想让我成为女普京啊！”张念琼嘴上开着玩笑，对于宿岱言这份信任，还是充满感激。

    “请你们部门的梅凡经理你我办公室来一下。”张念琼离办公室的座机最近，接电话的往往是她，而这次的电话是路江红打来的。

    梅经理起身离开，约莫过了一刻钟回来了，手里抱着个大箱子。

    “哎呀，累死我了”梅经理一边把箱子放在地下，一边捶着腰。

    “这什么呀，搬个箱子让你大经理亲自出面？”张念琼看了一眼那箱子，都用胶带纸密密麻麻的封着。

    “可能是资料，路总说让我把这箱子资料送研发部去，等会儿我就走，哎，你说，我现在真是老了，搬个破箱子都这么吃力，想当年我一人把一台电冰箱抗上六楼。”

    “你是从五楼半扛上六楼的吧！”张念琼嘴上跟梅凡打着趣，但听到梅凡话里“研发部”三个字的时候，却已经开动了脑筋，凭直觉，她知道这些资料里面存在着绝密。

    “经理。要不这样吧，等会儿你去研发部送资料，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两个抬着这箱子。”见梅凡眼睛不眨的盯着自己，张念琼又解释道：“我来到公司都半年了，研发部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我想去看看，顺便帮你忙。”

    张念琼说的是实话，贝斯公司的研发部跟索特性质相同，研发部的地点跟办公区是分开的，位于比较偏远的五环之外，对外叫做“高新区产业园”，属于机要重地，张念琼一直没有机会去那边，一方面是她的工作确实忙碌，另一方面是在张念琼加入之后，索特公司也一直没有新产品上市，所以，她根本没有去研发部的理由。

    “也好，你做企划的不知道公司研发部什么样，也说不过去，但是，这事要给路总汇报。”梅凡并没有拒绝张念琼的要求。

    “那好，梅经理，我这就请示路总。”不等梅凡有下一步的动作，张念琼就抓起座机打给了路江红：“路总，我是张念琼，梅经理去研发部，我想一起去看看，来公司半年了，我还没去过那边呢。”

    “去吧!”路江红爽快的答应了，她并不不曾对张念琼表示怀疑，或者是在她心里也没把张念琼放在眼里，以张念琼的能量，即使你是卧底，有梅凡跟着，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难道你还敢打资料的主意？即使给你资料，你也分析不出索特的新产品的秘密，要么索特不枉称差异化产品的老大了？还有一个原因，这个申请由张念琼自己提出来，而不是梅凡来替张念琼申请，从另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角度来说，张念琼做得光明磊落，加上他跟贝斯公司之前的过节，没有值得怀疑的理由。

    跟着梅凡，张念琼来到了研发部的门口。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引领着两人走进了一间摆设简单的办公室。

    那人把资料箱接过来，转身进了里屋，走出来时，摘下了口罩，张念琼看到他年纪约有四十开外。

    “谢谢你们，大老远把资料送过来。”开口说话，浑厚的男中音，脸上绽放出笑容，眼角有些细细的皱纹，却更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秦教授，客气了，应该的。”梅凡的语气极为尊敬，而张念琼看在眼里，心里暗想：这秦教授应该是非同寻常的人物。

    张念琼的想法是有根源的，企划部经理梅凡的性格属于那种玩世不恭形的，虽然表面上这梅凡时常贫嘴，也时常调侃别人或者调侃自己，但是梅凡骨子里及其的清高，他的那种随时展现的幽默和不羁其实是一种保护色，他看事情，可谓是世事洞明，他可以当着董事长的面来调侃公司的战略短处，也可以在正式会议上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展现他的聪明。举个例子，索特公司有一次会议研究某款产品试用装的赠送问题，促销员反映赠品数量不足了，埋怨企划部当初计划的赠品数量严重失误，梅凡并不去辩解，而是在会上给大家讲了个故事：我老家有个亲戚，小学文化，为了养家糊口，学了一门手艺，卖蒸包。在那条街上，有蒸包店五六家，但是就属他包子卖的好，听好事者说，什么工商局的、市政府的都老远慕名前去买他的包子。开始我很不了解，为什么这小学文化的比那些大学生创业的，还有那些什么福建沙县、南京灌汤包的连锁品牌卖的都要好？于是，我就仔细看他卖包子，看了几天下来，发现几个有趣的现象：第一，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包子每天就蒸8锅，多一锅也不蒸，所以，很多人早早就来排队，而实际上，他的包子每天至少都蒸10几锅。第二，开车来买包子的，绝对看人下菜碟儿—开桑塔纳来买包子的，第一次第二次有包子也说卖完了，车主看到还有包子，就告诉车主，这都是早就预定好的，第三次一准卖给车主；开帕萨特来买包子的，每次都卖给他，但每次买20个，只给15个；开奔驰来买包子的第一次足量卖给他，第五次再足量卖给他，其余的时候，一个也不卖给车主。第三，妇女、孩子来买包子的，买五个，送一个，每次都能买到包子。

    梅凡的故事讲完了，大家沉思了片刻，梅凡转头冲着路江红说道：“咱们不会都不如人家卖包子的吧，人家都知道该给谁不该给谁，该给谁多该给谁少。”

    梅凡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之前，张念琼还没发现他对谁如此尊敬过。

    “秦教授，你好，幸会，我是张念琼，梅经理的兵。”张念琼打破了常规的等待梅经理介绍的流程，抢先向秦教授打了招呼。

    “幸会幸会！”秦教授态度也很友善。

    “我是第一次来，秦教授，我们可以在研发部参观一下嘛？”张念琼提出自己要求的时候，刻意的看了一眼梅凡。

    秦教授点点头，说了句稍等：然后转身走进屋子里，拿出两套白大褂。

    在秦教授的带领下，张念琼看到索特公司的生产设备那是相当的精良，全部是进口货，铭牌上的英文字母都仿佛在向人们传达出自己的品味。

    在参观的过程中，张念琼发现秦教授一个特点，他很健谈，而且对于自己和梅凡提出的问题可谓是有问必答，而且答的极其细致。

    “这秦教授喜欢当老师的感觉。”这是张念琼瞬间涌上的念头，而这个念头之下，张念琼做了个颇为大胆的决定：从秦教授身上打开个口子，争取获得索特的产品秘密。

    这个决定在外人看来很荒唐，但是索特对于研发部门进出严密的防范，以及复杂的登记手续，使得张念琼不得不另寻他路了：进不了山，就让山主动走过来。他想起了某部电视剧中的一句台词，而这句台词，对于当前自己的境况恰恰适用。

    “秦教授，跟您一起真长学问，如果方便给我留个手机，以后，我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意大利歌剧方面的问题。”张念琼在秦教授的办公室的书架上看到除了专业书籍之外，还放着十几本关于意大利歌剧的书，她推测这秦教授一定是意大利歌剧的爱好者，而自己在此时提出这个获取他联系方式的要求，一方面证明自己有心，另一方面，也彻底坚定了“投其所好”拿下秦教授的决心。

    秦教授没有名片，所以，他掏出笔，把一串电话号码写在了张念琼的手心里，惹得梅经理不住的打量张念琼。在回程的路上，张念琼从梅经理嘴里才知道，这秦教授是索特公司的大拿，除了专业水准过硬之外，书画功夫也很了得，但是此人性格很古怪，讨厌一切形式化的东西，他尤其讨厌使用名片，认为名片这东西是一种虚荣的附加品，所以，他从来不用名片，而且，对外很少留自己的手机号，这种个性让梅凡极为钦佩，梅凡曾经设想，自己老了之后的目标就是做个秦教授这样的人。让梅凡没想到的是，对于张念琼这个初次见面的丫头，秦教授竟然肯百依百顺，这确实有点出人意料，也许只能用“投眼缘”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