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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者,争达标之士也
    何毓玲的女儿就读的小学是区重点小学。学校规定7点10分到校早读,早读前还有值日等,中午在校午餐,晚上5点回家,做作业。晚饭后继续做作业,直到9点睡觉。

    逢上作业多或难度大,便需熬夜了。不到一年,女儿便问了:“妈妈,我仆么时候退休啊?”

    何毓玲看了女儿的语文教材后,被吓了一大跳:大大小小各类试题刁钻占怪,匪夷所思。对于课文的分析,也是烦锁唯恐不用其极,中心思想、段落大意,非得把好好的文章给掰烂了揉碎了。何女士由此在《东方》杂志.卜发出一个母亲的宣言:拯救女儿!拯救方法包括:带女儿游山水以感受自然之美,让女儿吟诗泳词以感受文章之美。

    文学搞成了解剖学,在这种纯技术化的应试训练中,学生自然失去r对真正的美文的判断和欣赏能力。

    黄女士的女儿在广州市某重点中学读初二,对于孩子的语文学习,她一直都觉得很困惑。她告媒体,录入初中语文教材的朱自清的《背影》是一篇优秀的文章,她每次阅读这篇文章的时候都会感动不已,但女儿告诉她,他们班的同学在语文课上学习到《背影》这一课时却丝毫没有触动,不但没有感受到那是伟大的父爱,反而还嘻嘻哈哈地对文中主人公跨过铁路的行为进行“热烈讨论”,认为那是违反交通规则,不值得提倡!面对学生学习名家美文的种种“另类”体会,老师啼笑皆非。

    语文教育的现状极不令人满意。高校教师反映,学生入学时有些分数很高。但实际读、写、听、说能力低,书面表达能力尤其低,研究生不会写文章已经比较普遍。中学教师反映,现在中学生语文水平令人担忧,视野狭窄,积累很少。学生中常常能听到,语文是“怪”学科,莫测高深,碰到阅读中的选择题,完全是凭着感觉连猜带蒙,是对还是错,完全无把握。

    特级教师于漪对这种现象深感忧虑。她说:“语文教学尤其是阅读教学一步步进入怪圈:照理应该是教什么,考什么,现在本末倒置,变成考什么,教什么,怎么考就怎么教。抽去了具体的语言环境,完全不承认生活的真实,拎出个句子硬要选择,学生当然无所适从。”她指出现在语文教学中的四大弊病:第一,对语文学科的性质认识不清楚;第二,烦琐哲学在语文教学中泛滥;第三,严重地脱离实际;第四,语文教学中形而上学盛行。

    事实上,中国现在的语文教学较之以历史,是一种退步。朱自清先生在回忆起春晖中学的任教生涯时这样说:这里的教师与学生,也没有什么界限。在一般学校罩,师生之间往往隔开一无形界限,这是最足减少教育效力的事!学生对于教师,“敬鬼神而远之”;教师对于学生,尔为尔,我为我,休戚不关,理乱不闻!这样两橛的形势,如何说得到人格感化?如何说得到“造成健全人格”?这里的师生却没有这样情形。无论何时,都可自由说话;一切事务,常常通力合作。校里只有协治会而没有自治会。感情既无隔阂,事务自然都开诚布公,无所用其躲闪。学生因无须矫情饰伪,故甚活泼有意思。又因能顺全天性,不遭压抑;加以自然界的陶冶:故趣味比较纯正。

    韩愈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而现在则是:师者,一群技术工人争达标也。

    教育的最终日的,是让学生爱学习和会学习。但在高考指挥棒下,语文教师想不功利也难。

    20年前成为教师的那天起,山东青岛市高中语文教师王泽钊就嫌语文统编教材“课文没几篇有人文价值的”,而有的“简直就是在说谎”!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自编教材给学生授课。他自编的150万字的高中语文教材后由出版社正式出版。王泽钊的这套教材,出版者最初命名为《新语义——决胜高考》。王泽钊很不满意,要求把“决胜高考”4个字给去掉:“决胜高考,太狭隘了!”他反对把高考当做学习的惟一目标,认为“高考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教的学生高考语文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很多学生视他为“最难:畚的老师和最知心的朋友”,甚至有学生说“跟王老师的一年改变了我的一生”。但他从教18年换了4所公办学校,在最后一所公办学校组织的考核中因得票太低险些下岗,最后被领导“出于保护”降格使用。

    王泽钊的学生、青岛甲报记者刘承智回忆说,高三时,王老师曾用两个晚上的时间给他们讲弗洛伊德:“你们如果要问我,高考考不考这方面内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不会考。你们如果要问我有没有用,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没用,将来可能会有用。”

    王泽钊的《新语文》拿在手上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打开来看,有相当多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鲁迅、茅盾、巴金、海明威、罗素、加缪、卡夫卡等现代中外文学大家也都一一在座,许多当代作家、诗人的作品也都能从中找到,像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池莉的《烦恼人生》、王小波的《智慧与因学》、梁小斌的《中国,我把你的钥匙丢了》、食指的《相信未来》、北岛的《雨夜》等。此外,还有往届学生的优秀作文,甚至还有崔健的摇滚歌词《一无所有》和《一块红布》——“因为学生喜欢”。

    “学生需要有生命的文章,需要高品位的文章,需要有情趣的文章。”正泽钊说,“有报道说我是挑战现行教材,其实我没有挑战它的意思,我只足让它成为我的教材中的一部分。统编教材20多篇课文,很多学生拿到新书一个星期就翻完了,却要用一个学期来学,不是很可笑吗?”

    王泽钊上课不拘一格。他带着学生去崂山风景区的水库上过课,暴风雨来临时他招呼学生站到窗户边看乌云怎样翻滚,“看文学作品中的描写有没有胡说”。

    2000年7月,王泽钊供职的最后一所公办学校实行竞争上岗,由老师之问相互投票,王泽钊得票很低。虽仍然担任高三的语文教师,但降格使用,每月扣奖金20元。“为了人的尊严”,王泽钊愤然辞职。

    正泽钊辞职后,他所带的高二学生和家长多次找到学校,要求把王老师请回来。交涉无果的情况下,有32个学生每逢星期天下午,就背着书包到王泽钊兼职的私立学校去补课,追随他整整一年。

    王泽钊的“另类”和成都乡村女教师郭莎莎有几分相似。但在应试教育的重压之下,王泽钊和郭莎莎只是一两粒发光的金砂,虽让人惊艳,但凭一己之力,最终难撼功利主义之洪流。

    王泽钊和郭莎莎身上都具有对于教育最原始的热爱和冲动,这是中国教育最需要传承的,也是最早被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