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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试题:考人,还是整人
    要问现在的语文教学有什么样的问题,必须先知道我们的语文都考了些什么。

    1997年全罔普通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上海语文试卷,一道题中之题是: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这是苏轼《水调歌头》中的一段。这位(a)“思飘云物外”的诗人,(b)早在宋代就晓得月中宫殿比大地寒冷,这真是了不起的事。现代科学表明,当平原上酷暑四十度时,珠穆朗玛峰的气温却低至摄氏零下几十度。在长空中(c)的人造卫星,其背阳面的气温低到摄氏零下几十度,果然是“高处不胜寒”!

    要求考生读这段文字后判断:“(a)(b)(c)中应填入的词最适当的一组是:A通晓竟然漫游,B擅长果然畅游,C擅长居然遨游,D善于竟然遨游。”

    答案是“C”。

    在北京市某重点中学高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的语文卷中,有这么一道让人“考焦、考傻”的题目:

    阅读下一段,完成24—28题。(笔者按:此段文字颇长,不全录。文中全部省略号为笔者所加。)

    司马迁举了一系列“发愤”的著作,有的说理,有的记事,最后把《诗三百篇》都笼统归于“怨”,也作为一个例子。钟嵘单就诗歌而论,对这个意思加以具体发挥。《诗品·序》里有一节话:“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故日:‘诗可以群,可以怨。’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说也奇怪,这一切差不多是钟嵘同时人江淹那两篇名文《别赋》和《恨赋》的提纲。……至于《上品》里对李陵的评语……更明白指出了刘勰所谓“蚌病成珠”,也就是后世常说的“诗必穷而后工”。还有一点不容忽略,同一件东西,司马迁当做死人的防腐溶液,钟嵘却认为是活人的止痛药和安神剂。司马迁《报任安书》只好“舒愤”而著书作诗,目的是避免“姓名磨灭”、“文采不表于后也”,着眼于作品在作者身后起的功用,能使他死而不朽。钟嵘说“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强调了作品在作者生时起的功用……随着后世文学体裁的滋生,这个对创作动机的效果的解释也从诗歌而蔓延到小说和戏剧。例如周楫《西湖二集》卷一《吴越王再世索江山》……李渔《笠翁偶集》卷二……李渔承认他剧本里欢天喜的“幻境”正是他生活里局天地的“真境”的反映——剧本映照了生活的反面。大家熟知弗洛伊德的有名理论:在实际生活里不能满足欲望的人,死了心作退一步想,创造出文艺来……假如说,弗洛伊德这个理论早在钟嵘的三句话中稍露端倪,更在周楫和李渔的两段话里粗见面目,那也许不是牵强拉拢,而只是请大家注意他们似曾相识了。

    考题如下:

    24.文中画横线的“这个意思”的含义是(限在30字以内作答)(3分)

    25.文中画横线的句子“司马迁当做死人的防腐溶液,钟嵘却认为是活人的止痛药和安神剂”要说明的共同问题是(限在10字以内作答)(2分)

    所不同的是“司马迁当作死人的防腐溶液”侧重要说明的是(限在15字以内作答)(2分)

    “钟嵘却……”侧重要说明的是(限在30字以内作答)(2分)

    前述那场考试结束后,青年教师雨}Ⅱ在一篇文章中记录下自_已当时的感受:“我把试卷放在一边,更加坚信,我们的整个中小学语文教学是彻底失败的!

    我认为任何一个入学前的正常儿童都是语言的天才,他们有着不可估量的母语天赋;生活中到处都是活生生的言语现象和言语材料,每个孩子对语言都有天然的强烈兴趣。为什么现在很多学生不想说、不想读也不想写呢?我认为这个现象是‘果’,不是‘因’,是我们整个中小学语文教学的一套思想和方法结出的恶果。长期不让他们说自己想说的,读自己想读的,写自己想写的,他们自然就不再想说、想读、想写了。”

    青年学者余杰一次在一本中学语文教学参考书上,偶然发现自己的一篇文章被选用来作为“现代文阅读材料”。一开始,他还感到十分荣幸,后来发现文章后面出了十道“阅读题”:诸如画出了原文中的一句话,询问“作者的本意是什么”,下面列有四个备选的答案。余杰尝试着做了一遍,“题目的难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写文章的时候也没有消耗这么多的智力和精神。好容易答完了题目,我再对照后面的标准答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结果十道题全部都做错了!”

    看来,只有那位出题的语文老师比作为作者的“我”更了解“作者的本意”!

    韩寒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一次他收到一封读者来信,信里面是一张读者学校的语文试卷,试卷里有韩寒一篇文章的一个章节,文章的题目叫《求医》,然后有八个选择题。韩寒很细心地完成了考卷,结果只做对了三个选择题。最荒谬的是,他居然选择错了画线句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韩寒将此事写进了《通稿2003》中抨击现行语文教学:“建议以后的作文评分取消优良中差,改成‘正合我意’,‘相差不远’,‘参考大纲’,‘逆我者亡’四种得了。偏题的意思就是说,你不应该这么想。说穿了就是,你跟我想的不一样,你这篇就不是好作文。”

    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先生曾对前两年的语文高考试题作过评价,他这样描述当时的感受:“我读了,非常吃力,首先是弄懂题目要求就费了极大的劲,有的至今也没有弄得太清楚。这两大部分、六大项、三十五小题、十大页,据说有一万二千字的标准化的考题,形成一种无法抗拒的力,要把我的思维强行纳入某一种固定的、不可置疑的、刚性的模式中,进而控制我的心灵我感到生命的窒息,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与痛苦之中。”

    这不是选拔人才,而是扼杀人才。

    格伦多曼说:“学习是生活中最有趣的和最伟大的游戏,所有的孩子生来就这样认为,并且将继续这样认为,直到我们使他们相信学习是非常艰难和讨厌的工作。有一些孩子则从来没有真正地遇到这个麻烦,并且终其一生,他都相信学习是唯一值得玩的有趣的游戏。我们给这样的人一个名宁,我们叫他们天才。”

    何为教学?《现代汉语词典》1996版这样定义:教学是指教师把知识、技能传授给学生的过程。但在一期《教学与管理》杂志上,一篇题为《教学的教育性》的文章里,作者是这样定义教学的:所谓教学,是指教师将一定的教材内容通过一定的手段传播给学生。

    考试的弊端与暴露的教育危机,并不在于对知识、能力的训练本身,而是我们走向了“科学主义”的极端,一方面知识、能力的训练陷入了烦琐哲学;一方面义忽略、排除了作为教育的根本的对人的心灵、智慧的开发,对人的性情的陶冶,人格与个性的教育,独立、自由精神的养成,甚至有可能走向窒息与控制受教育者的心灵的反面——我们之所以如此尖锐地提出“向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