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好人”与“坏人”到底谁去做(2)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蒋益澧只觉得振振有词.到底这笔帐怎么算,还得要细想一想,才能明白。

    想是想明白了,却有疑问:“藩库的收入呢?是不是先还你的垫款?”

    “这怎么可以?”胡雪岩的身子蓦然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不断摇头,似乎觉得他所问的这句话,太出乎常情似的。

    光是这一个动作,就使得蒋益澧死心塌地了。他觉得胡雪岩不但诚实,而且心好,真能拿别人的利害当自己的祸福。不过太好了反不易使人相信,他深信是自己有所误会,还是问清楚的好。

    “雪翁,”他很谨慎地措词,“你的意思是,在你开给粮台的银票数目之内,你替藩库代垫,就算是你陆续兑现。至于藩库的收入,你还是照缴。是不是这话?”

    “是!就是这话。”胡雪岩紧接着说,“哪怕划账已经清楚了,阜丰既然代理浙江藩库,当然要顾浙江藩司的面子,还是照垫不误。”

    这一下,蒋益澧不但倾倒,简直有些感激了,拱拱手说:“一切仰仗雪翁,就请宝号代理藩库,要不要备公事给老兄?”“芗翁是朝廷的监司大员,说出一句话,自然算数,有没有公事,在我都是无所谓的。不过为了取信于人,阜丰代理藩库,要出一张告示。”

    “那方便得很!我马上叫他们办。”

    “我也马上叫他们连夜预备,明天就拿告示贴出去。不过──”胡雪岩略略放低了声音,“什么款该付,什么款不该付,实在不该付,阜丰听命而行。请芗翁给个暗号,以便遵循。”

    “给个暗号?”蒋益澧搔搔头,显得很为难似的。这倒是小张比他内行了,“大人!”他是“做此官,行此礼”,将“大人”二字叫得非常自然;等蒋益澧转脸相看时,他才又往下说,“做当家人很难,有时候要粮与饷,明知道不能给,却又不便驳,只好批示照发,粮台上也当然遵办。但实在无银无饷,就只好婉言相商。胡观察的意思,就是怕大人为难,先约定暗号,知道了大人的意思,就好想办法敷衍了。”

    “啊,啊!”蒋益澧恍然大悟,“我懂了。我一直就为这件事伤脑筋。都是出生人死的老弟兄,何况是欠了他们的饷。你说,拿了‘印领’来叫我批,我好不批照发吗?批归批,粮台上受得了、受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结果呢,往往该给的没有给,不该给的,倒领了去了。粮台不知有多少回跟我诉苦,甚至跳脚。我亦无可奈何。现在有这样一个‘好人’我做,‘坏人’别人去做的办法,那是太好了。该用什么暗号,清雪翁吩咐。”

    “不敢当!”胡雪岩答道,“暗号要常常变换,才不会让人识透。现在我先定个简单的办法,芗翁具衔只批一个‘澧’字,阜丰全数照付;写台甫‘益澧’二字,付一半;若是尊姓大名一起写在上头,就是‘不准’的意思,阜丰自会想办法搪塞。”

    “那太好了!”蒋益澧拍着手说,“听君一席话,胜做十年官。”

    “好人”我做,“坏人”别人去做,这就是官场的现象,因为当官总要得罪人,把某些得罪人的事交给下属去做,是狡猾的上司经常采用的手段,而商人出身、渎书不多的胡雪岩也深谙此道。胡雪岩给蒋益澧出的主意,表面上看起来是胡雪岩在做坏人,因为蒋益澧给定了暗号,粮台的人什么时候该给粮饷,什么时候不该给粮饷,就按照蒋益澧的暗号办。“只批一个‘澧’字,阜丰全数照付;写台甫‘益澧’二字,付一半;若是尊姓大名一起写在上头,就是‘不准’的意思,阜丰自会想办法搪塞。”

    表面上看起来,这也确实解决了蒋益澧的难处,有了这些暗号,蒋益澧就不要向以前一样那么在批粮饷的问题上为难了。但实际上,胡雪岩是为自己在打算,他的一万石粮食存放在蒋益澧的粮台里,要是蒋益澧什么时候给批出去,到时候胡雪岩就算神通再广大也是要不回的,所以,他现在就用这一条计稳住蒋益澧,让蒋益澧不能乱批粮食。从这一方面来说,胡雪岩真正实现了“好人”我做,“坏人”别人去做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