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此刻便是连杨勇也失了分寸,连忙起身望向下殿的云凌。云凌被他急切的眼神一晃,只觉得心中似暖似痛,连忙欠身道:“妾身没有喝那茶。”
杨勇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缓心神,镇定道:“御医,这红花除了有孕之人不能碰,对她人可有影响?”
御医怎能不知杨勇其意,垂首道:“回禀殿下,除了有孕之人,这红花没有半分害处。反而女子体质阴寒,有时还需要以红花入药来调理身子。”
高洛卿微微蹙眉,望了一眼远处的云凌,声音不禁微微发抖:“特意买通了人来下药,却下了无毒的红花在太子妃的茶中,难道是存心与我们戏耍么?这明显是…”
沉星见时机已到,连忙从云凌身边走了出来,跪在大殿正中,冲着杨勇道:“殿下,殿下,这明显是冲着云昭训来的呀!如今这殿中身怀有孕之人,只有我家娘娘啊!”
杨勇也不顾身份,走到下殿,轻轻握住云凌的手,道:“有我在,一定会保护你!”
云凌心中一动,削弱的香肩也不禁随之一颤。
这一句话,他曾三次对自己说过。第一次,是在自己初次侍寝之事,他对自己的承诺。第二次,是自己从兰若寺中逃回东宫,他失而复得的怜爱。
而这一次,云凌已然感受到了他温厚的手掌中有些丝丝颤抖,有种惶恐之意顺着掌心传来,而自己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一些。
眼泪毫无征兆的从眼底溢出,口中只觉酸涩异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是这般害怕失去自己,而这一切,却只是自己为了扳倒成姬而做的一个局!
愧疚终于冲破了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喷涌而出。将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掩埋,深藏在幽暗之处,饱受着愧疚的灼蚀。
杨勇以为她是害怕,也不顾殿中众人,急忙将云凌拥入了怀中,似是要将自己惶恐身躯中的最后一丝勇敢传递给她。
“勇哥哥,我明白了。”灵儿回身,眸子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清纯与柔和,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她要害的原本就不是太子妃,而是云姐姐。那人一定以为云姐姐如今受宠,所以这第二盏茶便会被端来给云姐姐!”
高洛卿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地上吓得浑身发抖的宫婢,又望了一望额上冒着冷喊得太子妃,补充道:“那人未免百密一疏了。太子妃终是太子妃,这第二盏茶是不会落到云昭训的手中的。”
杨勇怀中抱着云凌,温润如玉的眸子中透现出无尽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而那小宫婢才微微抬首,便直直迎上了杨勇冰寒刺骨的眸子,不禁身躯一凛。
“说,谁让你这样做的。”杨勇眉心紧蹙,声音中透出了无比的清冷。
“奴婢不知那姑娘的来历,她只是给了奴婢一支金钗,奴婢…”
“娘娘,血!”茗儿的一声娇呼打断了那宫婢令人生厌的扭捏语调,直指着元佩琳的椅子,眸中透现出无尽的惶恐。
不知何时,元佩琳的下腹已然流出了鲜红的血来,然而染上了那朱红色的华服,却并未有什么分别。她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疼得脸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子,直到鲜血顺着椅子滴流而下…
云凌的漆黑的眸子逐渐放大,由心底蔓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她怎么会…
“佩琳!”杨勇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急忙松开怀中的云凌,大步上前查看。而元佩琳的面上已经再也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躯体之中的血液已全然被抽空一般,脸色惨白的几乎透明…
“殿下…妾身…”
御医也顾不得嫌隙,已然将手直接搭上了元佩琳皓腕,大惊道:“殿下,娘娘竟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这…”
高洛卿也是目瞪口呆,杏口微张,慌忙道:“可适才太子妃已经喝了那…红花…这孩子…”
御医的面上皱纹交错,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微臣恐怕是无力回天了!殿下,还是先将太子妃送回榻上歇息吧!”
杨勇的面上布满了阴霾,脸色铁青,一把便将纤弱的元佩琳整个抱起,直直地像内殿走去。
高洛卿心中不安,也正待随着灵儿跟去,却忽然回身见到脸色惨白的云凌,不禁担忧道:“云妹妹,你如今有着身子,这等场景不看也罢…快回去歇息吧!”
云凌已然听不到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只冷冷地望着她们走过的地上,还残留着滴滴鲜红的血迹,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娘娘!”沉星见云凌的身子摇摆不定,急忙搀住,眼眶中也不禁噙了泪水。然而见得云凌这般模样,她随即便恢复了清醒,匆匆用袖子抹了一把泪,轻声道:“娘娘怀着身孕,不宜进去,咱们还是先回云涟殿吧。”
云凌惨白的脸上阴晴不定,一双眸子中闪烁出无限的悲悯与痛苦,喃喃道:“沉星,是我…是我害了…”
“娘娘!”沉星搀扶云凌的手臂突然一用力,望着四周还余下了几个宫婢,便坚毅道:“娘娘即便不用那露水泡茶,那下毒之人也会有其他手段。奴婢知道,今日之事是冲着娘娘来了,却被太子妃赶上,娘娘心中很是悲痛。可娘娘要相信,太子殿下定会查出真凶,还太子妃一个公道!”
云凌恍若一个已然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早已没有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只由着沉星搀着自己,一步一步,踉跄着迈出了琳琅殿…
别人不知,可自己却是清楚的知道,这红花,是自己下到了她的茶中!可怎料的,元佩琳竟然有了身孕!
自己的无心之失,却害了她腹中的孩子!
念及杨勇在听闻元佩琳小产的那一刻,交织着令人心惊的愤怒与悲悯的眼神,云凌的下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即便他不爱太子妃,可是不代表他不爱自己的亲生孩子——而那个孩子,正是死在了他最爱的女人手上!
一切的一切,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