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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一更)
    第一十五章

    乌雪昭去隔壁时,在廊上碰到了薛明萱,她带着仆妇,似乎是准备去楼下出恭。

    天子所在的雅间,门轻轻掩着,只要推门进去就好了。

    乌雪昭打算避开薛明萱进去,有意放慢了脚步。

    薛明萱的帷帽早就取下来了,在和乌雪昭擦肩而过时,朝雅间里面一瞥,看到一扇屏风。

    至于屏风后面的人是谁,却看不清,似乎不像女子身形。

    她感觉有些诡异。

    所以小孩子家,口没遮拦地喊道“乌家的,你鬼鬼祟祟干什么里面的人是个男子”

    廊上安静了一霎。

    若无证据,这是损害女子名节的污蔑。

    薛家仆妇赶紧出言制止薛明萱,又抱歉地看向乌雪昭。

    薛明萱顿时有些后悔自己说话轻浮,却并不觉得冒犯。

    反正对方是小官之女,又不是什么高门嫡女。

    表情上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殊不知,隔壁的锦衣卫随时准备出来清场、拿人、封口。

    就等谢秉期发号施令了。

    乌雪昭缓缓侧身,同薛明萱见了礼。

    从容淡定地解释道“劳薛姑娘关心,里面坐的是家兄。”

    薛明萱倒也没怀疑,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私会男子

    若叫人撞见,隔日就该吊白绫死了算了。

    她又急着出恭,并未多计较,转身走了。

    薛家的仆妇同乌雪昭欠身致歉,临走前还说了句“我家小姐无心之言,冒犯了姑娘。幸好左右无人,没人听见,望姑娘别往心里去。”

    乌雪昭一点头,推门而入。

    隔壁的锦衣卫和其他内侍,自然也退回去,同时收敛了锦衣卫血腥的气息,隔墙护圣驾。

    进了雅间,乌雪昭也看到了一扇纱质的屏风。

    后面有一张罗汉床,还有一副桌椅。

    天子就在椅上坐着,面朝着向东的窗。

    那窗打开之后,可以完完整整地看到戏台子,是梨园里看戏最好的位置。

    但窗户并未打开,牢牢紧闭,将吵杂都隔在屋子之外。

    这里面静谧,幽暗,还有些夏季翻云覆雨过后的潮热。

    两盏纱灯立在角落里闪动,火红的烛光跳到天子冷白的脸上,覆上一层温和的玉色,却暖不了他的眼眸。

    只见天子幽幽侧目过来,狭长凤眸轻敛,薄唇里的声音带着点夏夜里不该有的凉意“过来。”

    他抬手示意。

    莫名心中微凛。

    乌雪昭走过去,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刚要福身行礼。

    又被他扼住手腕,直接狠拽到跟前。

    她的大腿抵在了他的双膝上,身子微微往天子脸上倾倒。

    怕摔。

    乌雪昭不由自主伸手,扶住了天子的双肩。

    脑袋稍低,低出浅浅的红晕,今日是一身青碧衣裙,越发衬得人如白云出岫,眼似皎月腾升。

    桓崇郁松开手,揽住她的腰,往腿上带了几分。

    他腿长,又故意虚虚并拢,不给她留站立余地。

    这姿势她根不稳,努力撑着他的肩头,才堪堪能够不失态、不冒犯地他同天子相顾而言。

    胳膊和腰,都颇为费劲。

    桓崇郁似不觉得她腰间吃力。

    左掌轻托在她后腰上,有意无意轻抚,摩挲他常戴的那枚玉扳指似的。

    他挑起眼尾,游刃有余地,以坐姿逼供“方才你说朕是你的什么”

    乌雪昭哑然。

    家兄

    她真胆大,怎么敢说天子是她兄长。

    可眼睫已经无法再垂,与天子离得如此之近,双眸中惶惶之色,暴露无遗。

    两度轻启檀口,未出一言。

    乌雪昭索性放弃,越发的沉默。

    这是又不打算说话了。

    桓崇郁眼中冷色不减,右掌覆上那一团。

    隔着夏日薄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乌雪昭脊背发颤,眉头轻蹙,胳膊都软了几分。

    有些撑不住了。

    “家兄”

    桓崇郁拇指上的玉扳指,似无意间擦过了那一点隐隐透出来的朱蕊。

    轻笑着替她作了回答。

    乌雪昭猛地弯了腰肢,彻底跌倒在天子怀中。

    恰好与他交颈。

    起起伏伏的呼吸喷在他的下颌处。

    桓崇郁宽肩窄腰,手臂修长瘦劲。

    金线玄衣勾勒出的身形轮廓,冷厉霸道。

    对比之下,怀中人此刻就像荷风里的一支冉冉芙蕖,腰肢一捏就断似的。

    叫人怜娇。

    桓崇郁脸无波澜,眸色却黯了许多。

    横抱起乌雪昭起身,宽袖一覆,往外走去。

    男子越来越烈,而女子却越来越软。

    乌雪昭已经暂时起不来了,只能攀附住他的肩,克制住不匀的气息问道“皇上您要带臣女去哪里”

    “朕的家。”

    桓崇郁哑声说。

    十王府,桓崇郁曾经睡过的旧榻上。

    一室春。

    桓崇郁浑身出了薄汗,眼前雪浪翻涌,而她唇齿紧咬,一点声响都没有,根本令人不满足。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颊,俯身吻下去。

    顷刻间,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声音。

    乌雪昭醒来已是隔日清晨,醒神后,想起茵姐儿还在梨园,而她彻夜未归

    悄悄从床榻上爬起来,惊动了桓崇郁。

    明明只是碰到了他的大拇指,没多大的动作。

    可天子却偏偏醒来了。

    桓崇郁睁开眼,冷而慵懒地往她脸上掠了一眼。

    喉结轻滚,嗓音还带着清晨醒来的喑哑“干什么”

    乌雪昭又坐回去,嗓音温和清浅“臣女该回家了。”

    桓崇郁大抵明白她的心情。

    只是昨夜见她累了,未曾多言。

    喊了郑喜进来,在蓝绸帘外面交代。

    郑喜的声音缓缓地送进来“乌姑娘放心,您的妹妹已经安然无恙送回去了。永宁侯府的马车在外面等着,一会儿自送您回去。”

    安定了乌雪昭的心。

    桓崇郁在枕头上,淡淡瞥了乌雪昭一眼。

    “这下放心了”

    乌雪昭点了点头。

    郑喜要是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就不会在他身边留到现在。

    桓崇郁闭上眼,皱眉揉了揉眉骨,发觉手里少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玉扳指不知掉哪里去了。

    随口吩咐“替朕找找。”

    乌雪昭见天子手指上空空如也,当然知道丢了什么东西

    她往床榻上左右一看,玉扳指被压在天子的枕下。

    “在您枕下。”

    桓崇郁也没了睡意,起身推开枕头,拿起玉扳指。

    却没戴。

    伸到乌雪昭面前,淡声说“替朕戴上。”

    乌雪昭去接玉扳指,碰到了天子的指头,他的手带一点锦被里裹出来的余热,虽硬却有温度,触感不差。

    她拿着玉扳指,想往桓崇郁手上套。

    但不知套左手还是右手好。

    桓崇郁勾唇“已经忘了”

    经天子一提醒,乌雪昭更忘不了,她拉起他的右手,轻轻握住,套上了他的大拇指,轻声说“好了。”

    桓崇郁叫了宫人打水进来。

    一人洗漱后,还未换掉昨日的衣衫。

    昨夜同眠只是临时起意,乌雪昭没得换,桓崇郁是单纯的懒得换,今日在王府里头,倒还住的舒服,暂时不想回宫。

    两人简单用过早膳。

    桓崇郁回了之前用的书房。

    乌雪昭在王府里也不好随意走动,天子去哪儿,她就跟去了哪儿。

    进了书房,见天子在里面执刀雕刻。

    这种需要静心的事,她怕打扰,撩起帘子没一会儿,就放下准备转身走了。

    里头却叫住她“进来。”

    乌雪昭又转身进去。

    这座王府的书房并不大,就一把椅子,被天子坐了,她没得坐。

    临窗站在书桌旁。

    桓崇郁有些日子没雕刻了,有些手生,如今也不能伤了手,动作很慢。

    乌雪昭像看蚂蚁爬树似的仔细。

    桓崇郁吹掉石屑,淡淡一笑,问她“好看”

    乌雪昭点头说“好看。”

    天子的手好看。

    桓崇郁忽生出新的意兴,停刀问道“朕教你”

    乌雪昭抬眸,定定看着桓崇郁,鬼使神差点了头。

    桓崇郁先放下刀,拉着她坐到自己身上。

    她身子软,坐下时,似乎弹了一下。

    然后他才环住她的腰,重新捡起刻刀和另一块还没用过的新石料,跟她说“试试。”

    乌雪昭拿刀又拿石料。

    石料贵重,刀也锋利。

    她不太敢下刀。

    桓崇郁便握住她的双手,教她怎么发力。

    正经教学要学相石、打坯、凿坯、修光、磨光。

    乌雪昭第一步相看石头都省略了,用的是桓崇郁之前就找好的石料子,这会儿又直接上手开始凿坯。

    压根学不好。

    但她居然学得很认真,下刀的轨迹,像那么点样子。

    要不是后来掌刀不稳,差点割了手,桓崇郁不会让她停下。

    乌雪昭放下刀和石料,手有些酸软。

    桓崇郁见她揉了揉手,捏住她纤细的腕子,调侃道“这么没劲儿”

    乌雪昭想说。

    和您的身子比,谁在您面前有劲

    就听天子饶有深意地嗤笑道“挠朕的劲儿倒不小。”还故意捏了捏她的手腕。

    乌雪昭抿了抿唇,盯着桓崇郁覆在她腕上的手掌,抱歉地说“臣女不是故意的。”

    桓崇郁也没真要跟她算账。

    何况床榻上的账,那也不是这么算的。

    “朕有早些年刻的料子,好像还留着,给你拿去琢磨改刀”

    早期刻的东西,更容易暴露新手遇到的问题。

    倒算是个好参考。

    乌雪昭敬领了,道“谢谢皇上。”

    桓崇郁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开始赶人“你压着,朕怎么拿”

    垂眸又往怀里睇她一眼。

    乌雪昭赶紧起身,走到一侧让出位置。

    桓崇郁把多宝阁顶上的木匣子找了出来,放在桌上打开,让乌雪昭自己挑。

    里面石头多种多样,因保存得好,瞧着都还新亮。

    乌雪昭就跟捡河边的鹅卵石似的,一块儿一块儿挑捡。

    她手指细白,在五颜六色的石头间流转,举止漂亮可爱。

    桓崇郁抿去了唇边的淡笑。

    说是早期刻的,其实模子也都成型了。

    乌雪昭低头找了半天,觉得这都是能摆出去卖的品相。

    只不过帝王不缺这点银子罢了。

    乌雪昭捡了三块,抬眸问“皇上,我拿这些行吗”

    桓崇郁已经在重新操刀了,头也不抬地说“都拿去也行。”

    要不了那么多。

    乌雪昭只拿了三块儿,就把木匣子盖上,凝神看天子手里的刻刀,怎么将玉石变成另一个崭新的模样。

    乌雪昭觉得,雕刻这事和女红一样,还挺适合她。

    眼下看来,也适合天子。

    她记得听说过,天子以前是“哑巴”。

    当然现在谁都知道,他那时是装的。

    装了十多年。

    大抵忍下太多话,才需要用刻刀这样锋利的东西,一刀一刀将腹中言语销毁掉。

    乌雪昭不禁看向天子,但见他收刀自如,轻重拿捏有度。

    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举手投足间,可以轻易执掌他人生死。

    显然已经过了需要费力隐忍的阶段。

    可难道没有实在是忍不了的时候吗

    他会怎么办

    乌雪昭不知自己出了神。

    回神过来,那双凤眸已然锁住了她的眼睛。

    像是被人揪住小辫子,她刚想转眸错开,桓崇郁问她“在想什么”

    乌雪昭刚张了嘴,话没说出口。

    桓崇郁掌中玉石搁在了桌上,砸玉玺似的,弯着唇角,声音微冷“少糊弄朕。”

    乌雪昭“”

    书房里静默了一会儿。

    乌雪昭实话实说,她轻轻眨着眼,嗓音温和似水“臣女是在想,您从前有没有忍不住想说话的时候。”

    桓崇郁眉尾轻挑。

    这是从哪里扯出来的事儿

    和眼下的事,有一点沾边吗

    然而,他却突然凝视着乌雪昭,眼色深沉地问道“心疼朕”

    乌雪昭微愣,抿了抿唇,竟不知如何作答。

    良久,才意识到。

    好像是心软了一瞬。

    她红着脸,说“是。”

    桓崇郁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