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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根铁柱
    喻虞坐在输液室的最角落,左手边挂着三个大大的吊瓶,他四周生病的小朋友都有家长陪,唯独他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亮堂的白炽灯光从上方落下,映得那截被泪沾湿的手腕愈发清瘦。

    看着可怜兮兮的。

    像一只华丽羽毛被雨水无情打湿的小孔雀,蔫哒哒。

    哪怕之前再生气,现在薄权也气不起来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抬脚走去。

    喻虞已经很久很久没哭过了,作为一个男孩子,哭泣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他想,他只是偷偷哭一会儿,这里没人认识他,谁也不会知道的。

    就一会儿,只让他再低落那么一会儿就好

    “喻虞。”

    喻虞愣住,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被手掌挡住的眼睛却不可思议的微微睁大。

    他好像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是他所怀念的低沉醇厚。

    但是怎么可能呢

    现在的薄权应该在数千里开外的a市,是幻听吧,看来他真是烧糊涂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对方的掌心里带着他所熟悉的茧子,一如他记忆里的那人。

    喻虞整个人愣住,愣愣地任由对方拉开他挡在脸前的手。

    光明落入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那双眼被泪水洗的越发晶亮,此刻清晰映着面前人高大的身影。

    “薄权”喻虞喃喃道。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除了一声低低的呢喃,并没有其他动作。

    薄权眸子微挑,“你挺能耐啊,居然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出来。”

    喻虞的目光微微一缩。

    他到底是想他了,看到薄权那一刻,什么顾及,什么分手,什么断绝关系,通通都被他已经烧成糊糊的脑子抛到后头去了。

    喻虞几乎是本能地想往他怀里扑。

    薄权被他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一手圈住喻虞的腰,另一手摁住他连着针头的左手,“别乱动,针头要偏了”

    圈在腰上的手臂结实有力,勒得有些紧,却是那样的真实。

    他真的来了,薄权竟然真的来找他了

    “护士,过来一下”薄权两道长眉皱得紧紧的。

    喻虞的针头还是偏了,扎到旁边的肉里,那里很快就微微肿了起来。

    薄权的声音很大,护士很快过来,歪掉的针头没办法扭回去,只能抽出来重新扎。

    重新扎针的这个过程喻虞没动,但薄权一张脸却越来越黑,他死死盯着喻虞因扎了针变得有些淤青的手臂,下颌角处的肌肉不由鼓动两下。

    护士有些怵他的目光,扎完针就想赶紧走,却被薄权喊住,“给他这上头贴多两条胶带。”

    护士贴了。

    薄权轻啧,“喊你多贴两条,还真就两条再多贴点,不然待会儿针头偏了,又要重新扎。”

    护士“”

    作为一个医护,尤其是在输液室工作的,谁不知道这里是小孩子哭闹的重灾区。

    并不是每个人素质都那么好,总有些熊家长的存在,看不得自家孩子哭。这样的凶神恶煞的家长,护士今天下午才送走两个。如今看着年轻的男生,护士莫名有种自己又遇到了熊家长的错觉。

    喻虞低声说“薄权,你不要这样说话。”

    薄权捏了他腰上的肉肉一下,没好气说“等下再跟你算账。”

    喻虞的眼睫飞快眨了两下。

    不过经过喻虞这一打岔,薄权没对护士说其他什么。

    扎好针,又固定好针头后,喻虞拉着薄权想坐下。他们俩的个儿都不算矮,虽说在最后一排那里,刚刚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喻虞看见有好几个人已经回头看他们。

    怪引人注目的。

    “等下。”薄权把人拉回来。他之后也不说什么,直接脱了身上的外套一扬,等稍微顺整齐以后,叠好放在钢制的长椅上。

    喻虞低眸看看,又看看他,“不用的,我不冷。”

    薄权摸了摸他打针的那只手,眼里那团曾经被压下的火又烧起来了,“还不冷,你都快冷成冰块了。喻虞你听着,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自己坐下,坐在那衣服上,第二是你坐我腿上。”

    他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说,也不管输液室里有多少人在。

    薄权无所谓,但喻虞耳尖却红了。他怕薄权又说出些其他什么,忙坐下。

    那件外套不算厚,不过叠起来后完全足够挡住自钢长椅传来的寒气,尤其是这件外套还沾了一点薄权的体温。

    薄权坐在他的左手边,他把吊瓶挂低了些,又将长出一截的输液管握在温热的掌心里。

    他的体温高,硬生生将冰凉的药液捂出了些温度,等药再输进喻虞的血管,喻虞觉得好受了许多。

    又或者,从看到薄权那刻,他心情就好了许多。

    他没想过薄权居然会出现在平城,就跟做梦一样

    “要喝水吗”薄权问他。

    刚刚哭了那么久,现在喻虞确实有点口渴,最丢脸的事都被知道了,这会儿他心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包袱,于是点点头。

    薄权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单手拧开了瓶盖,然后将保温杯放在两人之间,用大腿固定住。

    把杯盖递给喻虞,薄权说“拿着。”

    喻虞用另一只没输液的手接着。

    薄权拿起保温杯,按了一下上头的按钮,温热的水缓缓从瓶里流出,在这入了秋的夜晚里,氤氲起几缕白雾。

    热水流过喉管,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喻虞保持着端着杯子喝水的动作,目光却偷偷往旁边飘。

    自打薄权见了他以后,对方只说了一句他能耐了,竟然一声不吭跑出来。之后关于这个话题,薄权一句都没提。

    但他不提,喻虞却没有丝毫的放松,他只觉自己头上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

    “咕噜噜。”有谁的肚子在叫,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身旁的人听清楚。

    薄权刚松开的长眉又拧起,“你没吃饭。”

    这是陈述句。

    喻虞低低地应了声,当时吃了感冒药后他就睡了一觉,本来打算睡醒后再去吃饭的,谁知道睡醒以后就烧起来了。

    当时去医院比较重要,于是就来了医院。

    薄权额上青筋突突地跳了两下,心里那团火那是一个旺,但看看着身旁人病殃殃的模样,那股气梗在胸腔里,呛了他个倒绝。

    薄权黑着脸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就大步离开了输液室。

    喻虞看着挺直的背影,手指头不住蜷了蜷。

    等他离开后,前排一个带小孩的女人回过头来。

    她很年轻,瞧着也就二十五六,可能是闷了想找人聊聊天,也可能是性子本来就比较好奇,于是问“小帅哥,刚刚那个男生是你哥吗”

    喻虞迟疑了一下,到底点了头。

    女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我刚刚看见”

    顿了顿,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有点难过。”

    刚刚哭的时候顾不上那么多,现在喻虞听对方提起这事,后知后觉得有些丢脸。

    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嗯,闹了点矛盾。”

    然后喻虞连忙拿起手机,装作自己很忙,虽然低着头,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他。

    医院附近从不缺餐饮摊位,薄权不久后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三个塑料餐盒,一份是白米饭,一份是菜,还有一份是汤。

    菜的那份是两荤两素,蔬菜分别是炒小白菜与蒸水蛋,荤菜则是鱼和猪肉,口味都是偏清淡的。

    喻虞一只手还连着针管,压根动不了,薄权把两个盒子拆开以后,拿筷子夹了片小白菜送到他嘴边。

    “张嘴。”语气冷冰冰的。

    喻虞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默默的把那句“我自己来”咽回肚子里。

    一片小白菜,两块猪肉,再一勺子饭,一勺子蒸水蛋。

    一个喂,一个吃。

    两人全程无交流,气氛却奇异地和谐。

    又咽下一口蒸水蛋以后,喻虞摇了摇头,“饱了。”

    薄权转而拿起汤碗,“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薄权总觉得生了病的喻虞瘦了一圈。如果说之前喻虞是一颗朝气蓬勃的小白菜,连外表都泛着晶莹剔透的玉白色,现在呢小白菜变得焉哒哒的,好像一连十几天没浇水一样。

    明明两人分别的时间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

    薄权继续拿勺子喂他,喻虞就着勺子慢慢喝着热汤。

    他注意到,坐在前排、之前找他聊天的女人好几次回过头来,眼神有些疑惑。

    喻虞垂下眼睫,全当不知道。

    三大个吊瓶输完,时间也几乎过去三个小时了。拔了针管,护士叮嘱道“这几天要注意保暖,按时吃药,如果再烧起来要立马来医院。”

    薄权点头说好。

    两人走出医院的时候,整个苍穹被泼墨一样的夜色覆盖。

    这里不同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朴素的乡镇早早陷入沉眠,无哪怕是最繁华的市中心,也沉寂下来了。

    夜晚的风刮过,带来几许凉意,喻虞拢了拢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外套。

    薄权走在他身旁,从医院出来后就一直紧紧牵着人,似乎生怕一个不留神又给喻虞跑了。

    费了些功夫,两人打车回到喻虞租的旅店。回来的时候十二点,旅店老板正准备关门。

    他认得喻虞,“嗐,你要是晚回来一分钟,我这可就关门了。”

    喻虞跟老板道谢,又登记了薄权的身份证,两人上楼。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薄权一路都没松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也闻到了房间里的味道,环顾一周,显而易见的,这间旅馆的条件并不算好。

    喻虞先去洗漱,他生病了,今天情绪起伏得厉害,加上中午没睡午觉,刚躺到在床上就觉得眼皮子有千斤重。

    但喻虞一直撑着没睡,直到薄权从浴室里出来,“薄权,我”

    “睡觉。”薄权面无表情地说。

    喻虞还要张口。

    薄权冷笑,“喻虞,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在这里干死你”

    喻虞瞬间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