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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谁要喜欢他啊

    车停在小区门口,路温纶似乎比平日里关切,要送简觅夏上楼,简觅夏只让他送到这里。

    简觅夏进了小区。抱住羽绒服袖子,就好像还在他怀抱里一样,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简觅夏跺脚把楼道的灯踩亮,砰砰跳跳上楼,不免更昏沉了。

    她拿钥匙开门,对锁孔都费了些劲。开门后,还未将客厅光景看清,砰地一声

    简觅夏吓得顿在门边,只听冯维文愤怒吼到“我没做过的事承认什么”

    戴蓉尖声道“你不是去公司吗,怎么比我先回来了,你到做了什么”

    简觅夏把门关上,低头走出玄关。两个人看到她,一时停止了争吵。

    简觅夏抬眸瞄了他们一样。

    戴蓉怔了怔,走到简觅夏跟前又仔细一瞧。简觅夏忘了抹去脸上的痕迹,即使没有擦粉底,可睫毛膏和晕花的唇很明显。

    “你翻了我梳妆台抽屉”

    方才得意忘形的心瞬间沉寂,简觅夏沉默须臾,发出蚊蝇般声音,“嗯”

    冯维文松了口气,“我都说了吧真是”

    戴蓉说“你想化妆怎么也不和姨妈说一声”

    “我”

    戴蓉拉了下简觅夏胳膊,领她到里面浴室去。

    “用了化妆品要卸妆,这个,像这样用化妆棉沾一点然后贴到睫毛上敷一下,轻轻揩”戴蓉拿起盥洗池上的唇眼卸妆水,好脾气地讲解。

    简觅夏预想中的骂声没有到来,可姨妈这么做更让她心底不安。

    “明白了吧好了,你洗吧,我帮你把睡衣找来。”

    “姨妈”

    戴蓉正要出去,顿了下,转过身来。

    “对不起,我没有经过你同意”

    “哎呀。”戴蓉叹气,“姨妈没怪你。”

    “可是因为我你和姨爹吵架了。”

    “别这么想,如果没事,有没有这回事都没关系。”

    “那”

    “生活就是这样的,夏夏,你爸爸妈妈以前也吵架。生活就是这样。”

    哦,那何止吵架。小时候父母闹离婚,爸爸提板凳,妈妈拿菜刀,好像恨不得杀掉对方,简觅夏冲过去站在中间,说那就把我分成两半吧

    再大些,父母假以玩笑针锋相对,简觅夏一边吃雪糕一边说好啊,房子改成我的名字,打证明你们以后会把钱留给我,我无所谓。爸爸委屈地说,我们女儿怎么这样,好冷血哦。妈妈说,你女儿这些地方还聪明哦。

    小时候,妈妈坐在窗边给简觅夏念童话。简觅夏最喜欢豌豆公主,她像豌豆公主一样天生敏感,虽然没有用豌豆检验过,但只要有一点光亮、一点声音便睡不着觉,父母为此苦恼过,装潢里做了隔音,可他们的豌豆公主仍能轻易察觉他们的争吵。从撒谎说自己做噩梦,跑到他们床上去睡,到后来隔着房门大喊,小声点

    那些日常的缝隙里,简觅夏有过伤心,有过痛心,却从未觉得自己是不被爱的。为人传颂的父母罗曼蒂克故事蒙蔽了小小女孩,吵吵闹闹就是生活,喊打喊打是别样的激情,他们分不开,他们只属于彼此

    浪漫巨塔轰然坍塌,砾石粉尘簌簌洒落,将简觅夏出生以来的信念淹没。

    幼时简觅夏怕黑、怕鬼,经常吓得哭,母亲觉得房子风水不好,搬去了一个楼顶跃层,花园和隔壁姑姑家连通,姑姑把花园打理得很美。简觅夏还是怕,可她知道自己是大孩子了,不能总和父母一起睡,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没点亮的月亮灯,想象自己身边都是幽灵鬼魂。她在心里说,你们不会伤害我的对吧,既然在我身边,那么守着我的夜晚吧。渐渐的,简觅夏便忘记了,自己曾那么怕黑,相信鬼神存在。

    小小女孩多么天赋异禀,早就懂得恐惧的不可战胜,不需战胜而要共存。所以信念破碎了也没关系,便和破碎一起探寻未来。

    这天,路温纶提着工具箱到画室上课,看见一整盒用美工刀削得尖长的铅笔放在他画架上。

    简觅夏好似从未和他产生龃龉,笑容烂漫,“怎么样,我说话算数吧。”

    她连这点小事都记得,怎么不会记得那晚发生的一切。

    路温纶每个辗转反侧夜晚,月亮上住着的不再是日本老师,不再是成人杂志上的欧美模特,不再是没有面孔的性感女人。荷尔蒙、多巴胺纷纷改了学名,成了夏。

    即使在莲蓬头下,氤氲雾气也幻化作她,她穿着开衫,她穿着短裙,她只穿了纯白内衣,她的唇,她白皙无暇的肌肤,她纤细的腰,她在朝他笑。

    忽然看见真切的她,心理上似乎还没准备好。

    路温纶垂眸,一边放工具箱一边坐下,“谁要你削铅笔。”

    简觅夏一顿,“那你怎么要来,想通了吗。”

    “你说的对啊,学生就该好好好学习。”

    “哦。”

    两个人依然友好亲密,却有什么不同了。

    路温纶很想坦诚,男人就是这么下流,就和你们也自称纯爱战士看gv一样,可到底不太一样。为什么幻想里会是她,他不明白,心思很烦。

    可比起这些,路温纶有更烦恼的事情。

    母亲有了新欢,是专吃软饭的男人。他私底下跟踪了一次,发现母亲竟然让司机送那个男人,他和那个男人坐过同一辆车,想到这里,路温纶就觉得要疯了。

    母亲要再找男人,绝不该是这种货色。

    开学后不久,路萍出国出差,之后还要去香港探望龙襄母女。龙襄妈妈傍了一个入了英国籍的香港老头,龙襄就像港片里的飞仔飞女,成天闲晃,聚众飞叶子。龙襄母亲是通过母亲认识那个老头的,路温纶讨厌母亲,讨厌阿姨,让龙襄承受这些。

    龙襄无所谓,和路温纶说,叶子应该合法,叶子比香烟还不上瘾,飞了叶子人就只想笑,好快乐。路温纶说,大麻是滑向毒品的诱导剂,你觉得吸毒快乐,就会掉进陷阱。龙襄觉得路温纶啰嗦,说他和他的朋友待久了也变得这么假正经。

    路温纶深夜打电话过去,是男人接的。龙襄换了新男友,和龙襄母亲一样姓叶,他把龙襄写进小说,给龙襄取了新的名字,所以龙襄说,那里没有人叫她龙襄。她真正坠入爱河,成了另一个人。

    路温纶感到愤怒,一切一切都在提醒他,过去都成了过去,无人祭奠,过去回不来了,再不能像从前一样。

    这无解的愤怒指向母亲的新欢。

    母亲不在北京,路温纶有机会找那个男人算账。他叫上向阳,向阳又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叫来张约翰,三个人到三里屯shoga,把正带着姐们儿疯狂刷卡男人的蒙头拽进电梯。

    人上了车,张约翰将爸爸的雷克萨斯从地下车库开出去。后座车厢,路温纶发了狠打男人,他们摘下头套,向阳手里的刀就抵在男人脸上。

    如果不是要注意路上交警,张约翰也想回头踹几脚。

    “妈的,软饭男”张约翰愤然道。

    男人牙齿、鼻腔流血,颤颤巍巍说,再也不敢了。

    车驶入郊野,向阳打开车门,把男人从高速行驶中的车一把推到路边。

    张约翰忽然心有后怕,瞧着后视镜说“他不会死吧。”

    “问题不大。”向阳说。

    保守起见,张约翰建议转回去看一眼,男人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揽车。

    “走吧。”路温纶说。

    新学期再次分班,不论班里出现什么新面孔,有几张旧面孔,甚少人关心。学生们惦记着即将到来的高三,埋头学习,挑灯夜战,情谊愈发淡漠。

    唐钰第一个发现张约翰和路温纶他们重新交好了。

    简觅夏也发现了,不过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最近戴蓉姨妈过于关心她,怕她吃不好,经常做便当来学校看她。有次简觅夏把借的笔记本还给傅禹,在他父亲工作的医院门口等他,看见了姨妈的身影。

    唐钰私下问简觅夏,张约翰他们到底怎么回事。简觅夏说不知道。唐钰说,你问路温纶啊,你们这么好。

    “我们很好吗”

    “啊,你们不好吗”

    唐钰说,他和你一起学画画,上次还帮你出节目,你们俩吃饭的时候这么能互损,你们不好谁好啊。

    “他可能就是对每个人都还不错吧”

    包括身边那些女孩,像是宣告了心意的吴茜,他都依然留在身边做朋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追星女同学讨论偶像的时候管这现象叫极致推拉、渔场管理。

    星期五傍晚,简觅夏从姨爹那里听说,路萍阿姨回来了,姨妈又和路萍阿姨去吃饭,回来很晚。

    隔天去画室,路温纶破天荒比她还早到。他剃了寸头,一张脸完全露出来,乍看傻兮兮的,可愈看愈俊朗。

    简觅夏画速写很少画路温纶,她不想画他。否则她的素描本,家里的速写本很可能全是他。

    可这天,大家真真假假取笑路温纶,都要画路温纶。路温纶不情不愿被老师架在画室中央的凳子上,足足坐了四十分钟。

    到三十分钟的时候路温纶就受不了,扬言速写考试只有半小时,你们这帮人全都不过。其实有人已经停笔,看见简觅夏还在画,路温纶轻轻哼声,勉强将耐心延长十分钟。

    简觅夏对老师谎称之前没画好,懒得擦,换了一张纸,所以才这样慢。其实是想一张给路温纶,一张留给自己。

    遗憾的是,简觅夏速写基础太好了,老师留下一张放在画室。简觅夏把另一张给路温纶,路温纶很不屑,不要。

    离开画室的时候,又把简觅夏收起来的画拿出来,放进自己的画夹。

    他们拉拉扯扯被旁的人看见了,打趣他们不会是在谈对象吧。

    “什么鬼”简觅夏应激般呛声。

    “谁要喜欢他啊。”

    “是啊,谁要喜欢她啊。”

    简觅夏抬头,“神经。”

    “你没病吧。”

    简觅夏给了路温纶一拳,路温纶故作受伤,一下又推简觅夏的脑袋。简觅夏追着他跑出院子,瓦蓝天空,阳光明媚,巷子里留下了清澈的笑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