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你的全部
只是这快乐几乎是假饰,他们愈友爱亲密,她要压抑得也就更多。有时候,简觅夏觉得她受不了了,不想再和路温纶说话了。心情如此反复,就算是彼此知心的傅禹,她也不好意思不停倾诉。
傅禹对简觅夏的心意一点不意外。简觅夏说,有这么明显吗。傅禹说新学期你们两个人感觉不一样了。
傅禹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张约翰和路温纶他们和好,是因为路温纶以为他妈妈交了男朋友,路温纶伙同张约翰、向阳把人家揍进医院了。
简觅夏给路温纶削的铅笔还用美工刀刻了字,なつ,以示这是她的劳动成果,换他来上一节课。可是他根本只是做样子,成天惦记的净是那些暴力、宣泄。
简觅夏问傅禹,最近晚自习放学没看到他,他和向阳一起翘课了吗。
傅禹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简觅夏仍旧帮路温纶削铅笔,每推动一次美工刀,好似吹一次蜡烛,祈愿心意静止,不要再喜欢了。
他们说好做一世好友,那么就真的只留下友谊吧。
少年少女习惯了亲密的肢体语言,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旁人看来却是古怪。
画室有好几个班,别的班也有西中的学生,简觅夏和他们不熟;不影响,他们认识路温纶。他们将事情传进了学校,还偷拍了简觅夏的画放到告白墙上,然后大家都知道了,简觅夏喜欢路温纶,几次三番还不承认。
彼时唐钰沉浸在她的发现与矛盾里到底是因为张约翰和楚洁在一起,还是单纯嫌恶张约翰这个人,那么是否要因此割裂路温纶他们一群人,比往常迟缓地察觉了这件事。
班里的女孩私下讨论,若有似无地冷嘲热讽。唐钰从她们那里看到简觅夏的画,忙回座位上问,“这是你画的吗”
简觅夏看了一眼,继续写作业,“是,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嗯不重要吧。”
“我就说那几个女的笑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也太搞笑了吧,谁造的谣”
唐钰觉着简觅夏和平时不太一样,不对劲。盯着简觅夏看了会儿,颇严肃地小声问“不会是真的吧。”
“嗯。”简觅夏只看着习题,笔下没停。
“我是问”
简觅夏打断唐钰激动的情绪,说“对。”
唐钰愣怔,“什么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简觅夏抿唇,“但我不想让他知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就当做谣传啊,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你喜欢他啊”
“反正会考过后他就要走了,我开始我的集训,也很忙,慢慢的就淡了吧。”
唐钰忽然有些伤感,“我们呢,也会淡了吗。”
“不会啊我们”
唐钰挽起简觅夏胳膊,“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朋友比情人还死心塌地。”
简觅夏笑着笑着,鼻尖微微泛酸,“当然啊小钰,我们当然要一直在一起。”
唐钰哼哼,“路温纶不过一场风雪。”
“他啊”简觅夏轻轻离开唐钰怀抱,看着教室窗外绚烂的晚霞。
“是啊,千堆雪。”
唐钰不知道这是另一首歌里的词,说“说实话,你们的确好不一样。”
“我都知道的,我们不一样。”
离得愈近,愈知道,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沉默许久,上晚自习的时候,唐钰冷不丁又问“可你有没有想过,路温纶喜欢你呢。”
简觅夏一顿,“会吗。”
唐钰一时没能说话,可知晓了好友心事,不愿好友这么难过。
“要不要我帮你打探一下不,不,让傅禹问吧。他们平时讨论这样那样的,肯定也会说到这个。”
“其实看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就知道了。”
“对啊,让傅禹假装调侃一下,看他说什么。”
“不好吧。”
“你们有这么多在一起的时候,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当然有啊可是,就像你之前说的,他真的很把握不定。”
唐钰慌张地说“我胡诌的你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呢。”
简觅夏低头说,“但是我的确很想做个了断。你说我直接问他怎么样,他应该也听到传言了吧。”
听到轻微动静,讲台上守晚自习的老师咳嗽了一声,简觅夏和唐钰双双噤声。
唐钰悄然递来草稿本“你怎么问”。
简觅夏潦草写道,直接说有人传这个话,让他告诉大家那些是画室作业,他也画了我。
唐钰急切,又出声说“可这不是否认你喜欢他吗。”
简觅夏写我就是要否认。
唐钰震惊
简觅夏写除非他真的在意我,否则知道了也会当作笑谈,我不想变得难堪。
放学后,两人迅速收拾书包走出教室。一边跟着人潮下楼,一边小声商量对策。
周围实在吵闹,她们需要贴着对方耳朵才能听清彼此的话。
正当唐钰对简觅夏耳语时,倏地飞来一记手刀。唐钰还未回头,就听见向阳的声音。
“唐钰老师,听说你又拿奖了。”
简觅夏转头看见傅禹和向阳一起挤到她们身旁来,傅禹抱著书包,很是无奈。
唐钰不满地说“你再说”
向阳有些痞气,“你姥姥讲的啊,可骄傲了。我爸妈回来就来就拿这事儿说我,说哎人家章奶奶家的闺女和你一个学校的,年年比赛拿奖”
唐钰抬手捂他嘴巴,他更要讲,一边掰唐钰的手一边吚吚唔唔说“人家年纪轻轻就要和乐团合作了,以后那是要去音乐殿堂的”
简觅夏愣怔,感慨,“你这么厉害啊。”
“你别听他乱吹。”
“我也是才知道,我们两家还有点儿交情。”向阳对傅禹说,“她姥姥以前帮过我妈。”
“老一辈的事情,你拿出来说什么呀。”
“我没说啊,我在说你,你的演出叫上我们去欣赏一下啊。”
唐钰没好气笑道“烦死了你,可劲儿损我吧。”
走出教学楼,唐钰拉上简觅夏快步往前走,向阳在后面远远说了句什么,傅禹慢吞吞跟上她们。
路温纶他们放学很早,简觅夏刚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他旁边几个同学不经意也瞧见了她。
虽然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可听到陌生人说出“传闻”的时候,简觅夏心口难免咯噔了一下。
“不是说一班那女的是傅禹女朋友么,结果人家暗恋你。”
“你知道吧。”
“欸,不会你撬了墙角吧。”
“他不说,肯定搞到了啊。”
男孩们坏笑。
路温纶皱了皱眉,“谁。”
“喏。”
路温纶偏身看见简觅夏,拳头没来得及从兜里拿出来。
“没什么印象。”
“不是吧,不是说你们一个画室,她对你很殷勤。”
“哦,是。笔削得不错。”
男孩们说笑着,路温纶和他们一起走远了。
“夏夏”唐钰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我知道他故意这么说的。”简觅夏握紧书包背带,“走吧。”
唐钰咬了咬牙,“这帮混蛋,讲话这么难听。”
“大多数男生就是这么想的,你看他们对楚洁也是那个态度,每天盯着人家看还是不是处。”
傅禹比任何人更懂得简觅夏此时心情,勉强宽慰道“他当众这么说,不代表私底下这么回答她。”
简觅夏轻声说“可是他已经表态了,我再去问不就代表我特别在意吗。”
“至少是朋友,作为朋友听到他说不熟,你不生气吗”
简觅夏说“可以吗。”
唐钰说“大禹说得对,是我直接上去削人了。”
简觅夏徘徊一路,公交车上人愈来愈少,手机上那句消息也没能发出去。
到站下车,简觅夏闷头往小区走,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商务车。
这时,车门恰好从里打开。
穿yrex23黑色卫衣的少年走下来,双手插兜,身姿颀长,寸头更显眉目深邃,还和她第一次见一样嚣张。
简觅夏要进小区们,路温纶走过来拦下她。
视线如两军对阵般焦灼,简觅夏先败阵,冷声问“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生气。”路温纶微微皱眉,“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所以我过来找你当面说。”
简觅夏稍微缓和态度,“哦,然后呢。”
“你不知道么,学校里传什么。”
“知道啊,你们班同学的话我听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到底哪个意思。”
路温纶绷紧下颌线,似乎矛盾不已,“我他妈不想你被他们讨论”
简觅夏心口一滞,“是吗。可你就一定要说不认识我”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路温纶往前半步,“你知道我嘴巴笨,不会说话。”
小区门口的路灯映照,路温纶的影子披在她身上。
阴影下心事呼之欲出,她觉得再和他对视,就要掉眼泪了。
“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凭什么无视了我,现在又要找过来。路温纶,你到底拿她当什么。”
路温纶很是无措,“我来和你解释和你道歉。”
“我讨厌你”
“讨厌我”
“我讨厌你的地方太多了,你可以不上学,可以随便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吸烟喝酒泡吧没完没了打游戏,”简觅夏有些哽咽,别过脸去,“我讨厌你那么多朋友,你要顾及他们是么,而我这个朋友永远退而其次。你根本就是,你没有想和我做朋友。”
“你就是这样想的。
“对,路温纶,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全部”
路灯沉默着,他垂眸,一点反应都没有。
简觅夏想要落荒而逃,却被路温纶握住手臂。
他往前,她要退而不得。
“夏,你可不可再给我几分钟,有些话我一直没讲”
简觅夏冷声说“什么。”
路温纶看着她,有一些隐忍,有一些无所谓,好像没讲的话讲了,天崩地裂亦作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