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需要光合作用
简觅夏真是不太清醒了,忘了上句,问,“你是不是生日要到了”
“这重要么。”
“嗯,很重要。我从来也没送过你什么生日礼物,要是这回没赔钱的话,就当礼物送你可以了吧。”
路温纶把简觅夏扶起来。
简觅夏贴过来欲吻,路温纶撑她额头避开了。
“我很陌生吗”简觅夏掀起眼帘,眸眼竟有些明亮。
“我变了很多吧,很讨厌吧我从来不觉得我卑微,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傲慢,可能我太想好了,所以我讨厌自己。一个女的完全不讨厌自己太难得了,你不懂得。”
简觅夏睡着了,路温纶把人抱回家。他不愿她再碰酒精了,夜晚的她很可怕,有很深的他无从消解的心思。
路温纶脱掉她的鞋袜,一一摘下她身上过多的首饰。取下最后的时装腕表,赫然看见手腕的划伤,恬淡壁灯光线下令人惊骇。
之前简觅夏说起夜游鸭川,想沉入河底,路温纶还当是郁郁不得志,多少有玩笑成分。没想到她不止存了念头,竟真的尝试过。
一整晚,路温纶愤怒与懊悔交织。想问梁幼初那些个人到底是哪些人,理智阻止了他。如果不是所谓的“过去了”,恐怕简觅夏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那些事,她从来藏很深,小时候昏倒住院这种事都不愿跟他讲,何况后来心灵上的受伤。
路温纶反复想着简觅夏说过的一些话,渐渐怀疑起简觅夏的家庭。她的性格,自毁的念头,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谢天谢地,她还有向上的一面,“遵循主流”,“努力正常”。否则,他不敢想象,他失去的将是什么。
早晨,路温纶推掉了一天的行程,冲煮咖啡,坐在窗边沙发椅上等简觅夏起床。
宿醉的人睡不好,会醒很早。路温纶到客房门口徘徊好几次,九点过的时候隐约听见动静,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开了。简觅夏开口第一句便是抱怨,“你为什么不帮我卸妆啊”
“”
“我给你洗了脸,用了洗面奶。”路温纶摸了摸鼻子,“难道还要帮你洗澡吗”
简觅夏拉下眼睑,“你看,眼线没卸掉。”
“我家没有好吧,我现在去买。”
为着简觅夏的面容,两个人磨蹭到将近十一点才在客厅坐下吃早餐。
简觅夏自称第一次喝断片了,就想起唐钰还在唱歌来着。路温纶思忖着这话有一定可信度,否则她应该会逃跑。简觅夏询问昨晚是怎么到他家来的,他略去了冗余的细节,只说他没力气折腾,就把她一起带了回来。
简觅夏狐疑地瞧了瞧路温纶,路温纶言简意赅,“我喝得很醉”。简觅夏这才轻松愉快地动筷。
她从里到外清洁干净了,穿着路温纶宽松的衬衫坐在沙发前的绒毯上,感叹“你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路温纶留学时期学会了做饭,简觅夏知晓一点,从没尝过他的手艺。今天他做了很清淡的蛋堡,搭配芦笋和小番茄,还有一杯浓郁的拿铁咖啡。简觅夏觉着和
unch店的招牌也差不多了。
路温纶说“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我可以经常来蹭饭吗”
路温纶观察简觅夏的神情,经过昨晚的冲击,再看她活泼的样子都觉得是伪装。
大约没得到他回应,简觅夏咕哝说“开玩笑啦。小气。”
“你知道我从不对你小气。”他依旧密切打量着她,“你甚至可以住在这里。”
简觅夏撇唇,挑眉。
她吃了一些就说饱了,几次一起吃饭下来,路温纶发现她胃口非常不稳定,反而聚会场合里由于和人持续谈天,她能吃不少。
察觉路温纶略微不悦,简觅夏说“是很好吃的,但我有点累。”
“累就不吃饱么。”
“吃饭很累。”简觅夏比划手势,“为什么还不普及营养胶囊呢。”
“吃美食不享受吗”
“享受啊,我是说平常进食。”
“难道米其林才叫美食家常也很好啊。”
“别一大早就跟我辩论,我头疼。”简觅夏顿了顿,“路温纶,你是不是很热爱生活啊,我是说生活琐碎。”
“为什么不”路温纶轻蹙眉。
“真好。”
路温纶微哂,“你不喜欢过生活”
“我喜欢,电影里踏实的生活细节感觉很好,但日常又不是一两个小时的电影,每天每天重复,陷入琐碎里我会疯掉。”
“我做饭,还洗碗。”
简觅夏抬起银叉,“一个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我不能苟同对天才生活不能自理的批判。”
路温纶认真地看着她,“我明白,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要生活,不可能活在抽象里。”
简觅夏托腮,望向一整墙的潮玩积木熊收藏,还有贯穿平层豪宅的落地玻璃窗,阳光晴好,对岸高楼大厦泛光。
“我的确该重新认识你。”
“什么。”
“以前我对你有些错误评价。”
路温纶抬眉,“我不在意。”
“我知道。”简觅夏回看路温纶,“这就是你让人感觉很好的地方。你有力量。”
“我以为你会说这是我的优势。”
简觅夏笑笑,“确实也是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出生的。”
“我有很不好的时候中学我爸走了,我整个人就失控了。”
“我理解。”
“我不需要你理解,我是说”
路温纶搁下银叉,简觅夏问“吃好了我来洗碗吧。”
循循诱之的对话就这么中断。
路温纶没让简觅夏洗碗,简觅夏说“你不要在意我刚才的胡话。”
路温纶说“你是客人,没道理让你洗碗。”
简觅夏确懒得争洗碗的权利,倚着中岛流理台,在大面积阳光中凝视他的背影。
“我今天可以在你这里吗”
“当然。”路温纶洗净餐盘,用抹布擦干,“怎么你讨厌回家吗”
“哦,你发现啦。”简觅夏以轻佻的玩笑口吻说,“我不觉得那是家。”
路温纶转身,静默片刻,亦轻松道“你要待在屋里,不想出去走走吗”
简觅夏偏头,“去哪”
“卡丁车。”
“”
“蹦床。”
“哥,饶了我吧。”
最后路温纶驱车带简觅夏去滨海的森林公园,路途中简觅夏还在抱怨,他家里竟然连一支口红都没有,害她素面朝天就要出门。
“你”路温纶无话可说,隔了半小时想起说,怎么一个女孩身上不揣口红。
简觅夏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路温纶把车载音乐调小声。
到公园停好车,路温纶轻声叫醒简觅夏。她伸了个懒腰,提起裙摆下车。托路温纶家烘干机的福,她得以穿干净衣服,因为天气冷,外面套了一件路温纶的夹克。
“之前跟傅禹说了好久,一起来,可是没凑到时间。”
“有时间喝酒。”
简觅夏暗暗拢眉,“你对我很有意见我昨天不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路温纶佯作回想,“你说说看。”
“应该是没有。”
森林公园空气清新,绿意盎然,几乎一走进去就让人感到松弛舒展。假日来人不少,林荫小道上,人们悠闲散步,草坪上有零星帐篷。
愈往里走愈见大树参天蔽日,木质气息令人忍不住深呼吸。
简觅夏和路温纶也不怎么说话,经过路牌时停下来看了看,一起决定去湖边划船。
看到给带着小孩的大人身上挂着单反相机,简觅夏适才想起来,不仅没有揣口红,平时总不离身的胶片傻瓜机也没有带。忘记拎包的后果。
路温纶听了说“这有什么,手机一样拍,这么多胶片滤镜。”
“不一样。”
“反正要。”
简觅夏相当不满,“我什么时候照片了我朋友圈照片哪儿了”
“你天然美。”
“我懒得跟你说。”话虽如此,简觅夏却是说了,“别拿我跟你朋友圈的美女比。”
路温纶笑出声,不解道“下照片儿又怎么了,杂志封面还都s。”
“质感,你懂嘛。”简觅夏说,“我宁愿拍一百张选一张”
路温纶笑得不行,“您真有追求。我一会儿给你拍八百张,行吧。”
简觅夏没理他,快步往前走。
他们来到湖岸,胖白鹅造型的小船停靠码滩旁。路温纶去窗口买了票,和简觅夏一起听工作人员讲解行船操作,然后各自穿上救生衣。
路温纶先上船,简觅夏搭他的手跳上去。她固执地要她来开船,结果船刚驶出去,差点就在拱桥下碰壁。
“我还没睡醒”
“车都不会开还开船。”
“我有驾照”
路温纶不吝嘲弄,“拿到驾照后多久没开车了”
简觅夏沉默,自觉地和路温纶换坐位。船在水中摇晃,路温纶一边搀扶她,一边撑着座椅保持平衡。
更换驾驶员后,小船很顺利地拐入僻静的天然水域。
蕨草依松杉野蛮生长,两岸枝繁叶茂,偶尔还遇到低垂入水中的树枝。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正好,穿透植被缝隙洒落在绿幽幽的水面上。
路温纶说“人也需要光合作用。”
似乎真是久不见阳光的样子,简觅夏笑得很开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