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枝叶洒下一地斑驳树影,球场边的观众席坐着个清瘦的白衣青年。碎发在夕阳下泛着点浅棕,低头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扑上一层墨色阴影,漂亮得就像橱窗里精致的娃娃。
江凭生拆开刚在校食堂二楼买的三明治,面前的手机里传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
“凭生,听说前段时间你在爱济医院失手了”
江凭生坦诚地点了点头,林老在视频电话那头一下就急了起来“你出师至今可从未失手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凭生咬了一口三明治“有生人误闯阵法,把阵眼法器踩坏了。”
掌教天师林老大惊“什么没出事吧”
江凭生乖顺地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没事,阵法我已经重新布好了,只需要等下一个雷雨夜召来天雷,就能把那些怨鬼全部诛杀。”
闻言,老天师在视频那头怒了一声“我没问鬼,我是问那个生人没出事吧”
林老的话让江凭生咬三明治的动作一顿,然后缓缓回想起来。那夜雷雨交加,罗狰破坏阵眼之后,他招引入阵的全部恶鬼朝罗狰迎面扑去。一时间百鬼疯魔,都只想占据阵眼处罗狰的肉身,却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一个成功的。罗狰除了被鬼气冲撞得后退几步,基本屁事没有,甚至还能腾出手来差点把他给揍了
江凭生想着,一五一十对林老道“那生人没事,那些恶鬼都没能上他的身。”
林老还没开口,一个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只见江凭生同门的师兄手里抓着扫帚,强行在视频里挤进半张脸。
“还有这种事修行之人中百鬼不得近身者,大多是术法已经登峰造极了。那生人不过是个麻瓜,一介凡胎怎么可能”
江凭生冲着镜头微微一笑“小师兄好。”
这笑容简直令人如沐春风,小师兄还沉浸在师弟这张人畜无害的精致小脸中,一声小师弟好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己师父一脚踢出画面。
“走走走,扫你的地去。”
这样的场面江凭生已经十分熟悉,于是朝着屏幕温声一笑“小师兄还是这么活泼。”
林老才收拾完孽徒,转头又对爱徒摆出一副极具慈祥的神色“你小师兄最近傻气四溢,你别被他传染了。”
画面外有人满头黑线,刚想大声抗议又被林老一个眼神无情镇压。小师兄起义失败,只得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人。江凭生默默地喝了口牛奶,林老这才一本正经道“那人到底是个普通人,从你那天罗地网的诛鬼阵里出来,免不了沾上鬼气招引邪祟,你后来可有留意他的安危”
江凭生点了点头“有。”
林老赶紧问道“然后呢”
江凭生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他骂我是个神经病”
林老闻言差点暴起。
“我呸你可是我们天师总府近百年来最有出息的弟子说直白点就是业界标杆法门天才行内出价五百万都请不动的天师,你亲自下场保护他,他居然骂你是个神经病这人有眼无珠,简直不知好歹”
江凭生幽幽道“师父,您其实不用再骂一遍的。”
林老似乎非常气愤,字字连发宛如枪林弹雨。江凭生趁着林老还在骂人,赶紧捧着三明治多吃了几口,省得待会儿林老消停了又接连问话,到时候真是想吃一口都难。等到三明治吃得差不多了,江凭生才出言打断了义愤填膺的林老。
“那人骂我神经病其实也算情有可原。”
林老愣了“此话怎讲”
江凭生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慢悠悠道“因为我发现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林老在视频那头咳了两声“哦哦,这样啊,这个倒也正常尊重信仰嘛。不过历史上的确会有极少数真正大无畏的人,他们大部分是无神论者。这种人内心相当坚定,即便遇到恶鬼也很难出什么大事。”
见江凭生在视频那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林老这才发觉方才自己有些失态,为了重拾自己在爱徒心中高大威仪的形象,林老又接着补了一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凭生啊,你可是我们天师总府这一代最有希望接替祖师爷衣钵的弟子。虽然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历练你都完成的很出色,可弊端不也暴露出来了吗诛鬼这一道,你杀心太重,时间长了是有碍修行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每次打电话都会经历的流程还是来了,江凭生双耳放空,默默地喝了口牛奶。这时手机顶端却突然弹出一条微信群消息,紧接着整个天师总府群跟扔了颗手榴弹进去似的。
江凭生划进群聊。
a发财驱邪保平安到弘法堂你们听说了吗善缘风水去江秀花园看凶宅的天师回来之后被鬼气附体,逮人就咬,现在已经被五花大绑送去天师府了
妙善法物小王卧槽真的吗
玄都雷府1号分店有图有真相否
a发财驱邪保平安到弘法堂假不了他家店铺有我们家人此消息已撤回
乾坤馆24h已截屏,善缘风水还有三秒到达战场。
a发财驱邪保平安到弘法堂误会输入法出bug了
美丽人生卧槽这也太凶了,不接了不接了
玄都雷府2号分店楼上好眼熟
“天师总府”已将“美丽人生”踢出群聊
江凭生忽的陷入沉思。江秀花园,凶宅
“凭生凭生”林老大喊一声,江凭生愣然回过神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为师讲话,我说”林老絮絮叨叨念着,江凭生却忽然抬手默默掐算。
“不好。”
林老瞥见江凭生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话头一顿“怎么了”
江凭生眉头紧锁,缓缓开口。
“那人大凶,命盘今夜已有死相。”
晚间高架桥上,一辆银色的阿斯顿马丁db11风驰电掣穿过车流,将黑夜划开一道缺口,油门已经踩到城市限速下的最大马力。江凭生瞥了一眼副驾驶的手机,罗狰直播间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只见直播间里,罗狰仔细查看完一楼所有房间,缓缓走向二楼。途经旋转楼梯底部的时候,有只德牧犬正安然睡在一边。罗狰随即停下吹了声口哨,德牧睁眼向他看了过来。
“它很温顺的,你可以摸摸它。”
江凭生听到一个女声。
随后罗狰转身问道“有玩具吗”
那女生闻言后点了点头,从旁边拿了个小球递到罗狰手里。
江凭生瞥了眼评论区。
不是揭秘凶宅吗,狰哥怎么开始训狗了
哇,好可爱的狗狗啊
楼上认真的吗
狰哥是又要展现一门绝活儿了吗
狰哥要是哪天世界观碎了,是不是就得改行训狗了
抛开这些,罗狰的狂热颜粉在评论区疯狂呐喊狰哥别训它,训我
直播间的网友虽然纷纷疑惑,不明白罗狰究竟想做什么。但江凭生却希望罗狰能再耽误一会儿,给他赶到争取一点时间。
理查德在罗狰直播间发了个福袋,网友抢福袋的间隙,罗狰已经抓了把狗粮简单地训练了德牧一会儿。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江凭生总觉得罗狰训犬似乎很有一套,不过短短几分钟,德牧已经学会了把罗狰抛出去的小球叼回来。江凭生似乎明白了,罗狰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只见罗狰嘴角微扬,手中的小球往前一抛“去。”
指令下达的一瞬,德牧转身奔跑犹如离弦之箭,却突然又来了个原地急刹。那颗小球被罗狰抛到二楼台阶,德牧停在楼梯最底层急得来回打转儿,但就是不肯上去。
江凭生眉头微微皱起,直播间的罗狰依旧维持着那一抹平常的笑意,若无其事走到二楼将小球抛了回去。小球在一楼客厅连连翻滚,德牧如获至宝,屁颠屁颠追了过去。
江凭生内心咯噔一跳。
黑狗乃怨鬼克星之一,这条德牧怎么对二楼怕成这样
江凭生回想上车前用手机点进罗狰的直播间,刚一进去,别墅天花板上恐怖的一幕便映入眼帘。
传闻中的凶宅,天师一门用来辟邪镇鬼的青铜法铃迎着风吹叮铃作响,于凶宅八大方位肃杀垂落。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符纸围绕客厅贴了整整一圈。偌大的天花板上赫然画着一副朱砂笔绘的巨型太极八卦图,隔着屏幕便透出一股骇人的镇压之势,格局上形成天罗地网,将整栋别墅死死罩住。
不知是哪位天师布下如此天罗地网的诛鬼大阵,这座凶宅里,绝不只是病死一个小姑娘这么简单
江凭生心缓缓下沉,当他算出罗狰今夜可能遭遇死劫的时候便为罗狰抬手起了一张符,观符状态可知生死。
从他开车赶往市中心到现在,短短二十分钟,这张符已经全部褪成了黑色一股浓重的死气环绕着整张灵符,江凭生心下一紧,抬手换挡提速,飞快往江秀花园赶去。
与此同时,直播间还在继续。
传闻中闹鬼的凶宅,罗狰带着直播间观察了整整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灵异的端倪。租户里有个叫李朝阳的是罗狰粉丝,直播过程中几次三番想在罗狰面前表现,连一向话痨的理查德也觉得此人聒噪得不行。
几人从二楼上下来,李朝阳便急哄哄地凑到罗狰身前“狰哥,要我说,咱今儿要不就把天花板上这些破符都撕了什么神啊鬼的都是瞎扯淡,这些玩意儿留在家里天天看着也渗人,没鬼都给瞧出鬼了”
李朝阳这话让众人忽的一愣,自打进了这别墅后,理查德总觉得屋子里有一道目光在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感觉浑身不适,于是便最先讪讪开口“我看这八卦阵像是职业天师搞的,咱真说撕就撕啊其实我觉得也没那么瘆人。”
罗狰还没表态,李朝阳却突然怼了理查德一句“你又不住这你当然不觉得瘆得慌。”
见罗狰一直没怎么说话,李朝阳唯恐偶像不高兴,顿时装了起来“反正今儿狰哥也来了,这房子也看过了屁事没有。这些东西该拆咱就拆了,省得一天到晚看着也烦。”
场面沦为李朝阳的独角戏,在场对房子有合法使用权的三人里,刘瑞在旁轻声附和,一副全凭李朝阳说了算的样子。徐真真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架不住李朝阳一意孤行,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这场争论从头到尾罗狰都没有参与,他心思似乎不在这上面,眼神在别墅内部到处扫视着。
李朝阳觉得自己在直播间露了好大一个脸,兴高采烈地招呼刘瑞和他一起去花园搬人字梯。李朝阳一走,理查德的火气就有点压不住了,刚想骂一句,却被罗狰从善如流地捂住了嘴。
罗狰食指放在唇中,“嘘”了一声直播间禁止骂人。
理查德被打断施法,怏怏闭嘴。罗狰看着一旁脸色不佳的徐真真,递了杯水上去。徐真真接过水杯,低声道“谢谢。”
罗狰走到直播间外,抬手点了根烟,倚在扶梯旁微微一笑“我听说闹鬼的房子再便宜也是要分地段收租的,这别墅装修得这么豪华,市中心的地段月租才一千块,你们房东挺有钱啊。”
徐真真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算是这样,怎么了吗”
罗狰摇头道“没事,之前听你说房东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带孩子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闻言,徐真真有些叹息“唉,卓姐是个好人。她前夫离婚给她分了一大笔钱,物质上虽然不缺什么,但养孩子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母亲的,是真难啊”
“确实。”
罗狰点头附议,声音随着李朝阳等人把梯子搬进来便戛然而止。目光敏捷地从几人身上掠过,罗狰敏锐地察觉从二楼走了一圈下来,李朝阳似乎有点兴奋过头了。
在李朝阳的诚挚邀请下,罗狰加入了帮忙清理天花板的“重任”。网友们看着几人现场开始撕符,直播间顿时热闹起来。
好家伙,现场撕啊
狰哥头可真铁啊
好的,这下真破除封建迷信了。
狰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符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撕了撕了真的撕了
理查德在最下面举着直播间,罗狰一米八八的个子踩在人字梯上,三下除五便将房梁上的符咒撕得差不多了。
在他直播期间,津城市警局的账号不动声色点了进来,估计是上次爱济医院的事情,警方还没有结束对罗狰直播间的暗地考察。如今亲眼目睹罗狰在居民家中尽心尽力拆除封建符纸,警方盯梢人员感到十分满意,于是在罗狰直播间点了个赞,随后十分低调地功成身退。
别墅内除了偶尔理查德答谢礼物的音波炸得众人耳朵疼,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这岁月静好终究没持续多久,就在几人分工清理的时候,住宅八角垂落的青铜法铃开始剧烈摇晃,一时间满屋叮铃作响。
诡异的铃声吓了徐真真好一大跳,小姑娘拿着扫帚站在地板上,差点就要哭出来道“我们真的还要继续撕吗”
罗狰指着大开的落地窗“风。”
徐真真恍然地哦了一声,很快便因为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尴尬得红了脸。
秋后雨季的风正是凉爽,可吹进这栋房子却显得分外阴冷。徐真真小跑着关掉落地窗,随后将窗帘一把带上。
房梁的青铜铃缓缓停止了响动。
撕下的满地黄符从高处看下去让人莫名有些瘆得慌,好在李朝阳那边已经撕完了,罗狰这边也只剩下最后几张。
此时门铃突然响起,众人交换眼神,徐真真疑惑着朝门口走去。罗狰抬手撕去最后一张符纸,却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等”
最后一张符咒应声破裂,在空中慢悠悠打了个旋儿。
罗狰回头一瞥,眼神浮起一丝讶异“是你”
江凭生微微喘息却没有说话,目光只随着符纸缓缓下坠。
“狰哥,你直播间卡了。”
理查德突然喊道,罗狰从人字梯跃下,一把拿过手机。
直播间好卡啊
怎么没画面了
主播网不好吗
卡卡卡
直播间右上角网络状况一栏显示较差,直播竟然直接断开了,罗狰举着手机问了句“能帮忙连下ifi吗”
徐真真抱歉笑了笑“我们家这边信号一直都不太好,ifi密码是”
话音未落,只听见“咔”的一声轻响,四下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短暂寂静之后,先前一直在楼梯角沉睡的德牧突然在黑暗中发了疯地狂吠起来。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李朝阳慌忙想打开手电,手机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狗叫声在黑暗中迅速逼近,罗狰转过手机一照,只见德牧已经蹿到了客厅,正龇牙咧嘴地朝他低声怒吼。
“这畜生发什么疯呢”李朝阳骂了句,借着罗狰手机的微光捡起手机,“是不是跳闸了,我去看看。”
李朝阳正打开手机电筒,却忽然纳闷儿道“诶我记得我给手机充过电了呀”
电箱就在进门口的鞋柜上,罗狰举着手机“还是我去吧。”
德牧依旧狂吠不止,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罗狰转身朝门口走去,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罗狰举着手机回头,只见江凭生在黑暗中朝他无声做了个口型。
“别动。”
罗狰看了眼江凭生,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只听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男女混合的惨叫,罗狰立刻撇开江凭生的手,迅猛转身一照
微弱的手电光下,只见刘瑞抱头蜷缩在沙发边上。罗狰快步上前“你怎么了”
刘瑞吃痛地指了指一旁的挂画“砸头了”
一颗短钉卡在挂画边沿的缝隙,从墙面整根脱落。罗狰扫了眼刘瑞的后脑没发现出血,转头又瞥向刚才一起叫出声的徐真真。徐真真差点被这动静吓哭,腿都软了“我听刘瑞叫了一声,我害怕。”
虚惊一场,众人都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罗狰的余光一直没从江凭生身上离开过,他起身绕过茶几,朝着电箱走去。
可就在这时,德牧发了疯似的蹿出客厅,喉咙里发出几声凄厉的吠喊。潜意识的警觉使罗狰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紧绷,他举着手机猛然转向,光芒却在转向的一瞬倏然熄灭
别墅彻底陷入黑暗。
“怎怎么回事”
李朝阳说话声音都有点发抖,沙发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刘瑞终于摸到自个儿的手机,可下一秒,刘瑞却战战兢兢道。
“怎么会这样,手机打不开了”
众人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试了试,果然
一石激起千层浪,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不同的变化,刘瑞一众人心惶惶。理查德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罗狰,紧紧地贴在他身后。后者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恐慌,而是静静在原地伫立,目光悄然扫向后方。
江凭生就站在那里。
这一切自始至终,只有突然出现的江凭生,独自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死一般的黑暗笼罩下,偌大的客厅没有人再敢随意走动。发疯的犬吠声中,徐真真浑身哆嗦,害怕着口吃道“要不,我们还是先看看电箱吧,太黑了我害怕。”
李朝阳觉得可行,起身就要摸着黑去找电箱。
“汪呜”
德牧在黑暗中陡然发出一声异常尖锐的嘶吼,喉咙像是快要被扼断,叫声越发嘶哑,紧接着咚的一声
楼梯的方向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
众人内心一惊,徐真真终于坚持不住地惊哭起来。
理查德也贴着罗狰不敢乱动。罗狰抬手将众人挡在身后,黑暗中,角落里沉寂许久的江凭生却突然开口。
“别出声。”
众人缄口不言。不知何时起,狗叫声里混进去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刺啦,刺啦
那动静像是有人爬行着用指甲在抓挠地面。空气顿时凝固,一股阴冷袭向在场所有人,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黑暗中接连发出东西被撞到在地的声响,仿佛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上。那诡异的声响越来越近,甚至已经突破了客厅的最后一道玄关,离他们不过几米之遥。
客厅里,徐真真等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没一个敢惊叫出声,生怕将黑暗中的东西招来。
仔细辨听着黑暗中动静传来的方位,罗狰身体微微前倾,紧绷的肌肉表示他已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暴起反击。
可就在这时,那动静戛然而止楼梯口突然响起一阵上楼的脚步,紧接着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德牧的叫声由凄厉变得只剩呜咽,随着那突如其来的脚步逐渐远去。
众人心惊胆战,罗狰黑暗中轻轻嘘声,随即反手从裤袋中摸出打火机,谨慎而缓慢地朝着楼梯逼近。
德牧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在黑暗中逐渐消失。罗狰悄然踩上了一节楼梯,那脚步声就在他的头顶。血腥味扑鼻而来,罗狰猛然掏出防风火机微弱的火光中,德牧瞪大眼不断抽搐呜咽,挣扎着被拖上了二楼
楼梯最高处,一张惨白的人脸猛然回头,朝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卧槽
罗狰瞳孔一缩,当即提步去追,手里的防风火机却在这时突然熄灭。
黑暗降临,罗狰本能地警觉,再想点燃打火机,一阵风却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风过处留下一缕香火焚尽后的气味,紧接着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罗狰闪电般后撤几步,在黑暗中伸手一探之前角落的位置空空如也,罗狰内心兀地一沉。
江凭生上楼了。
方才发生的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理查德等人因为离得远并没看见。罗狰担心江凭生势单力薄,当即脚步一迈朝楼上追去。却不料徐真真一把抱了过来,搂着罗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别走罗狰,我我害怕。”
江凭生上楼的动静清清楚楚,不明状况的几人纷纷惊呆在原地。徐真真受了很大的惊吓,伤心抽泣着将罗狰死死抱住。
黑暗中无法视物,罗狰只听到江凭生上楼的脚步很急,随后那脚步声便越来越远。
想起楼梯上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罗狰视觉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担心闹出人命,想要掰开徐真真的手,徐真真却哭闹着不让。突然间砰的一声巨响,原本紧闭的厨房门猛然大开,一阵阴风灌涌而入,顿时席卷起满地黄符。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不知什么东西腐烂后的恶臭从厨房飘了出来。楼梯到厨房短短数十步,却像是无形之中被划出一道生死禁区。
死一般的寂静里,之前那道指甲抓挠地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上次更加急促疯狂紧接着,厨房似乎有人哗哗磨起了刀。
“松手,待在原地别动。”
罗狰声音骤冷,低声对徐真真发出警告。
徐真真愣愣松手,罗狰伸手一探随即后背抵靠墙面,脚步极轻地朝厨房逼近。
他记得鞋柜上有一把租户用来拆快递的黄色手推式美工刀,途经鞋柜时他反手往柜子上一摸,黑暗中轻轻将刀片推至顶峰。
黑暗会放大狩猎者的五感,也极易藏匿一击致命的敌人。
随着罗狰悄然逼近,厨房传出的血腥与腐臭味越发浓重。
别墅死寂地可怕,只有厨房的磨刀声有节奏地哗哗作响。罗狰捏紧手中的美工刀,后背已悄然贴近门边。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刮声划破长夜,所有动静戛然停止。门内外近在咫尺,罗狰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内略微急促的心跳。
厨房陷入一片死寂,那人似乎已经磨好了刀等待着他。周遭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死亡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冥冥中罗狰似乎感受到死神已悄然降临,正微笑着向他挥起了镰刀。
罗狰微微眯眼,刀尖朝外随时准备暴起。
“别过去”
青年的声音穿透黑暗,二楼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罗狰猛然抬头,只见二楼栏杆边沿,一道黄符腾火而起。江凭生的脸在火光中明灭忽闪,目光隐隐透出一丝担忧。
“小心”
罗狰大惊只见二楼黑暗深处,一双血淋淋的大手,悄悄伸向了江凭生
符火燃尽,江凭生彻底被黑暗吞没。
罗狰大惊“江凭生”
罗狰的呼喊在别墅内空空回荡,直至余音散去,周遭再次归于沉寂。四下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罗狰仍旧攥着美工刀,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开始仔细回想进到这栋别墅后发生一切,所有细节在他脑海如放电影般闪过。
不对
罗狰心下一凛,在黑暗中缓缓转身。
从刚才开始,客厅里的四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动静也没有。其他人他不了解,可理查德生性胆小,眼下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还有一个人
罗狰回忆起他刚才追逐江凭生的那几步早就跨出了客厅,可那个人又是怎么做到在黑暗中如此迅速准确地找到他的呢
“徐真真。”
罗狰冰冷桀骜的脸隐没在黑暗里,浓雾般的暗影笼罩着别墅。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一道尖细的嗓音咯咯地笑了起来。
接着,一双冰凉的手悄然从身后攀上了罗狰的脊背,缓缓贴在他的耳边。
“这栋房子里,真的有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