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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她来了。

    穷奇看着镜子,默默关上了传音镜。

    他极其讨厌容远,此刻看他模样,却也觉得有些唏嘘。

    谁想得到万人之英,能谋善断的大祭司过不了情字一关。

    站了起来对天婴道“我先走了。”

    见他站起,雄兔们一个个跪下给他送行。

    穷奇脸色说不上好看,他把镜子揣入了怀中,“你好好玩。”然后瞪了一眼三只雄兔,“好好伺候她。”

    雄兔们急忙唯唯诺诺地叩首。

    天婴却挥了挥手,道“你们也回去吧。”

    三只雄兔大惊失色,“主人,您是觉得我们伺候得不好吗”

    “主人您是不喜欢我们吗”

    “主人,我们哪里不好,我们马上改就是了。”

    天婴摆了摆手,道“我和你们玩得挺开心的,但是我并不准备让你们留宿。”

    准备离开的穷奇转过头看着她。

    她对穷奇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既然认真考虑过秀才的提亲,有些事还是不能越界的。”

    “我今生今世,不过是想过普通日子,在桃源村好好过完我的一百年罢了。”

    少女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她就是这么一个有些轴的兔子。

    让穷奇微微一愣。

    原来如此。

    看来容远,还是要比自己更加了解她。

    因为了解,所以他宁愿将她给看起来更为危险的自己,却不放心让她去桃源村嫁给那蠢秀才。

    他果然是个理智又偏执的疯子。

    可即便如此,看见她在一群兔妖中寻欢作乐的一刻,他却还是崩了防线。

    看来哪怕理智如容远,也有绷不住一刻。

    小白,永远都是他的软肋。

    兔妖们看着已经坐回软塌上的天婴,向她投去错愕的目光。

    他们知道她已进入发热中期,极为难熬。

    她却平静地对他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前世她熬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今生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这些兔妖确实不错,一个个肤白貌美惹人怜爱。

    除开她在考虑要不要答应秀才的提亲之外,更多是她并非太想。

    动物哪怕进入了交配期,也并非饥不择食,谁都可以的。

    穷奇倒也没有强迫她,把那几只雄兔轰了出去。

    他道“我们出去走走。”

    天婴没有推辞,与他一起走在了穷奇宫殿的花园之中。

    穷奇的宫殿建在荒漠之上,曾经这里也是一片绿泽,鸟语花香,但是仙妖大战,四大凶兽相互也征战厮杀,将一片沃土烧成了这样的荒漠。

    喜爱享乐的饕餮不甘妖界贫瘠趁着孤神陨落之时攻上了九重天,将这片荒漠留给了穷奇。

    天婴在城墙上看着远方沙漠上的白骨。

    穷奇“怎么怕吗”

    天婴摇了摇头。

    不怕。

    前世见多了。

    穷奇看着荒漠之上那轮带着几分血色的妖月,想起镜中九重天上那一轮。

    想起那被万箭刺穿的白衣青年。

    他问旁边被猎猎风沙吹得狐裘上的毛不断晃动的少女,“容远死了,你会难过吗”

    天婴看了旁边的黑翼青年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远方。

    幽幽道“他若死了,我应该会高兴吧。”

    九重天的妖月之下,白衣青年被万剑刺穿身体。

    他的目光微敛,用法咒罩着自己,让那些妖魔无法靠近。

    他的右手拿着长剑,左手握着一柄破裂的传音镜。

    传音镜的裂纹上流着青年鲜红的血液,在妖月之下显得尤为的夺目。

    他想试图用剩下的法力修复这面传音镜,再看一看少女的容颜。

    直到镜中传来少女的声音

    他若死了,我应该会高兴吧。

    淡淡的音色,没有丝毫的犹疑。

    夜空之中的月桂花纷纷落下,让容远回到了前世的过去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那一场纷纷的大雪天。

    她站在雪中,绝望地问自己

    你爱过我吗

    自己说

    没有

    那一刻,她是否如自己此时这般绝望

    不同的是,他说了谎。

    而她,却从不会说谎。

    容远右手微微一松,剑从他手指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所设下的结界突然破裂,周围的妖魔一拥而上。

    而他握着手中的铜镜,缓缓闭上了眼。

    瞬间鲜血四溅。

    穷奇一愣,对幽幽看着远方的天婴道“那么绝情”

    天婴摇了摇头,道“你不懂。”

    穷奇不知道自己是容远献给孤神的祭品,如果容远死了,自己就能逃过一劫。

    可是

    天婴看着荒漠之上的皑皑白骨,道“容远死了,该难过的不是我,而是这三界生灵。”

    穷奇呸了一声“一派胡言。”

    天婴道“我没有胡说。”因为她前世看到过未来。

    “万妖之祖叛世以来,自古仙妖势不两立,征战不断,征战从来没有停歇过”

    “你看这贫瘠的妖界,不就是多年战乱留下的废墟吗”

    “仙妖常年征战,而人族则夹在两者之中,饱受摧残,命如蝼蚁。”

    “这万万年,无论是仙,妖,还是人,都没有真正享受过安宁。”

    “容远冷酷,但他雄才伟略,心中没有仙妖之别,只有他能一统三界,只有他才能使得世间万世繁荣,将荒漠化为绿洲。”

    穷奇

    九重天无妄海

    要说如今仙族还有什么传奇,那便是曾经以一己之力留下了仙族血脉的前大祭司容远。

    聪明绝顶,能谋善断。

    能通孤神之英灵,所断之事从不出错,就连妖王饕餮都对其礼让三分,在这万妖称霸三界之时依然屹立不倒,一枝独秀。

    惊才绝艳,万人之英。

    然而却在短短时间内,先被剥了大祭司之位,现在居然以谋反之名被饕餮所捉。

    此刻他被通天锁链穿过肺腑,挂于无妄海上任由海浪淘打,日晒风吹,以儆效尤。

    蓝尾鸢看着无妄海上被通天锁链所穿过身体,在无妄海上暴晒了七日的容远。

    一根根锁链穿过他的心脏,他的脾肺,缠绕着他的双手。

    容远哪里这么狼狈过

    但她还是惊讶他被如此重伤,白色的衣衫上居然没有半点血迹。

    他竟然是用最后的灵力,清洗掉了身上的污血。

    此时此刻,他也不让自己污浊满身。

    仿佛还是昔日那个让自己魂不守舍大祭司。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弹错凤求凰时,他那轻轻的一抬眼。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那时一呼百应的他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而此刻他被挂在无妄海上整整七日,整个孤神殿无一人出来为他说话,莫说与他本有龃龉的十三长老,就连容远曾经的心腹苏眉也跑得无影无踪。

    最让人觉得唏嘘的是,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青风,从始至终没有为他求过一次情。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六尾狐帮着饕餮带着戒指,她娇滴滴地道“妾身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王还不信。”

    饕餮掐了掐她的下巴“你多久说过这话了”

    六尾狐“哼大王讨厌那个仙族的将军还在外面,大王要不要把他也一起杀了。”

    饕餮佯怒道“胡闹本王正是用人之际,哪里能说杀就杀”

    说罢,他走出去,看着那跪在殿外的少年。

    饕餮哼了一哼:\"本王还真以为你不会来向他求情。”

    少年沉默。

    饕餮“他是谋逆之罪,你来求情,不怕被我归为同谋”

    少年“不怕。”

    饕餮一愣,指着他怒道“你这竖子找死不成真以为离了你们本王就不行吗”

    少年漠然道“不敢。”

    饕餮气得去拔长刀“找死,找死。”

    这时候六尾狐急忙跑了出来,拉住饕餮,帮他拍着胸口,“大王息怒呀。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饕餮这才顺了口气,冷笑道“你倒说说,你要如何”

    青风缓缓抬起了头。

    此刻的少年不再如原来一般如烈日骄阳,而是全身上下蒙着一层阴霾,眼中也带着几分戾气。

    他冷冷道“求大王给他一个痛快。”

    话音一落,饕餮六尾狐都是一愣。

    青风继续道“容远一世骄傲,求大王不要再羞辱他。”

    饕餮收回了长刀,挑了挑眉,狐疑地问道,“你不求我放他”

    青风“他所犯的是谋逆之罪,我求有什么用”

    饕餮看得出,他对容远有怨,有怒。

    这点不像是他装出来的。

    饕餮“你与他之间,到底生了什么间隙”

    少年“不是间隙,是失望。”

    随后他立刻又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但他对我终有知遇之恩,不想让他继续受此折磨,特向大王求个恩典,望大王成全。”

    六尾狐摇了摇饕餮,“大王,奴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吊在那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看着虽然解气,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留他活着,后患无穷。”

    饕餮点了点头,“也有道理。”

    六尾狐继续道“大王要不咱们在无妄海上摆个宴,让大家观赏行刑,讨个乐子。”

    青风抬头,冷冷看着六尾狐。

    饕餮却像看不见青风目光一般,对六尾道“好主意。让众人看看忤逆本王的人什么下场”

    正在拉着弓弦的天婴,手突然一颤,她转头看向穷奇“什么”

    穷奇抱着手总结了一下“容远被挂在无妄海上七日,三日后行沉海之刑。饕餮命九重天众官前往围观。”

    天婴目光垂了下来,然后道“不可能。”

    容远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处死

    况且他如此骄傲的人,被挂在无妄海整整七天

    饕餮还命整个九重天的妖官仙官特地去无妄海围观行刑

    穷奇“你知道这沉海之刑是谁提出来的”

    天婴“谁”

    穷奇“青风。”

    天婴“不可能”

    穷奇笑了笑,“那日在桃源村,我看两人还好,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婴一愣,事后

    从桃源村回去后就发生了冷泉的事,正好被青风撞见。

    天婴一直不想去回忆那一夜的事。

    盘腿坐在地上的穷奇拖着下巴盘腿看着天婴“傻兔子,两个男人突然产生了间隙,你觉得是为什么”

    “那两个贱人都对你居心不良。”

    天婴手一歪,箭头射在了沙地之中。

    这一世的变故让她有些适应不来,无论是容远还是青风。

    穷奇哼了一声“老子也不关心他们,我也只不过是通知你一声,免得到时候你说我瞒着你。”

    天婴想过,容远死了,自己不会伤心,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会死在自己前面。

    那般聪慧狡诈的人,怎么会让自己那么轻易死去

    他死了他身上的重任又该如何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穷奇,“他若死了,桃源村怎么办”

    桃源村还在阿诺法之界中。

    穷奇两手一摊,“没办法,世间只有他一人知道如何破解阿诺法之界。”上次自己打破阿诺法之界后,容远应该是将其恢复,现在莫说打破,自己连找都找不到它在哪里。

    天婴瞳孔一震,“之前他说过阿诺法之界靠灵石来热能,你知道这灵石够用多久”

    穷奇“没太注意,不过以他手笔,十来年没有问题。”

    天婴十来年

    也就是说十来年后那里就会失去热量化为荒原,成为他们的刑场

    那时候妞妞才二十岁。

    她突然扔了手中的弓箭“容远他不能死”

    穷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躺在了沙地之上晒太阳。

    天婴蹲在了他旁边,拉着他的手臂,想将他拽起来,“咱们必须将他救出来。”

    穷奇“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如果攻上九重天那么容易,老子怎么还在妖界”

    “而且凭什么老子要救他”

    “他死了老子第一个大宴妖界,普天同庆。”

    天婴看着他“你要找的东西在桃源村。”

    穷奇“你别忽悠我,老子在桃源村找遍了,根本没有。”

    天婴“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会发金光。”

    穷奇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突然露出了犀利的光芒。

    天婴“那是我的心头血,它化成了一只兔子,留在了桃源村。”

    她取心头血时发出了一阵金光,而她的灵力却是蓝色的。

    一艘千年玳瑁所造的游船,在前,后面浩浩荡荡数百艘随行的船只。

    这些船并非其他,而是饕餮观海的游船。

    他与六尾狐以及受宠宫妃在玳瑁造的主船之上,而后面的游船都是这九重天上的妖官。

    这几百艘船只到无妄海只为围观容远的沉海之刑。

    仙妖势不两立,妖官骨子里还是忌惮容远。

    特别是他这些年风头独占,让不少人红了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今看他挂在无妄海上羞辱七日不解恨,恨不得看他被妖血所浊,带着这八千斤的天锁坠入无妄海,被银龙吞噬,这才舒坦。

    这次观礼之刑,青风称病告假,饕餮大袖一拂:“随他。”

    饕餮走到六尾狐跟前,帮她细细描着眉毛。

    道“九尾,本王所做的一切,你可还满意”

    六尾狐目光微微一顿,然后靠在了饕餮的胸膛之上,“大王人家几条尾巴你都数不清吗”

    饕餮看着她妖娆的眉眼,目光深邃。

    以饕餮为首的游船,浩浩荡荡地到了海中央,将那被通天锁所穿过身体悬吊在海中的白衣青年围绕起来。

    船队里不止有妖官,还有一些被挟持而来的仙官。

    看到昔日风光的大祭司如今这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用袖子抹着眼角,再次哭了起来。

    海上悬吊着的白衣青年缓缓睁开眼,看着甲板上哭哭戚戚的仙官。

    道“你们没哭死饕餮,到是快把我给哭没了。”

    青年语气平静,甚至有几分举重若轻的说笑口吻。

    一个个仙官们都愣住了。

    众妖们先是心中微微一凝,瞬间骚动和暴怒起来,“大胆仙贼,居然敢咒我大王”

    “杀了他”

    “杀了他”

    青年被通天链穿了脏腑,可是神态却依然淡泊,淡淡的看着这些愤怒的妖魔,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宛如依然是曾经那高高在上,不可攀附的大祭司。

    这时候饕餮从船舱中出来,他举了举手,众妖这才安静下来。

    他看着容远倒也不怒,道“数日不见,容卿依然风华绝代。”

    容远“还好。”

    饕餮“其实容卿,只要你安心为我所用,你我之间不必走到这一步。”

    容远淡淡一笑“是么”

    饕餮“双面妖也不过一个奴才,你杀个奴才,本王怎么会跟你计较。”

    容远笑而不语。

    一个妖官跪在地上向饕餮献上了一桶蟾蜍精的妖血。

    饕餮看着那冒着绿泡的浑浊妖血,“容卿,本王知你最爱体面,如今这般,不符合你的风雅。本王知你最爱洁,你真能忍受它泼在你身上忍受自己被银龙嚼碎”

    将妖血泼在他身上是为了将银龙迎来,银龙食妖,容远此刻身上穿这八千斤的通天链,到时候在劫难逃,活祭银龙。

    这便是“沉海之刑”。

    饕餮“你只需告诉本王,穷奇为什么去桃源村,桃源村的阿诺法之界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还是本王的大祭司。”

    容远“抱歉,受人之托,怕她生气。”

    他说得轻巧。

    他怒道“她那只出自桃源村兔妖你真以为本王是蠢货吗看不出你与青风二人窥觊她吗”

    饕餮一吼,众妖都跪了下来。

    没想到当年大祭司的那个流言是真不说,居然还加上了一个青风将军

    这是什么劲爆的故事

    妖官们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仙官们一个个更加唉声叹气起来,难不成青风对容远今日处境冷眼旁观,竟然是为了一只小妖。

    仙族之耻啊

    仙族之耻

    容远道“不是窥觊。”

    他话音一落,妖官们扇了扇耳朵,仙官们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前大祭司终归还是要点颜面。

    饕餮眯着眼,冷声道“还想否认”

    多次试探,容远从未有一次承认,事到如今,还要嘴硬

    容远道“没想否认。不是窥觊”

    他看着饕餮,一字一句酌定道“她本该是我妻。”

    他语气之酌定,就连饕餮都唏嘘了一下。

    莫说天婴是饕餮后妃,就算不是,这仙妖殊途,从不通婚,容远居然光明正大说出这话。

    饕餮大怒“疯子”

    他走上前,看着被悬挂着的容远“一个小妖而已哪里值得你这般”

    “她怎能与荣华富贵相比怎能与滔天的权势相比”

    “只要你还是大祭司,本王可以给你找千千万万个兔妖,甚至可以给你找出一模一样的”

    “更温柔更听话”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休要糊涂”

    任凭饕餮怎么激昂的规劝,容远只是笑了笑“我就是清醒太久,偶尔想糊涂下。”

    饕餮语塞,众妖语塞,众仙官也语塞。

    大祭司软硬不吃果然不只是谣传。

    饕餮用最后的耐心道“容远,只要你把穷奇,阿诺法之界的秘密告诉我,我可以放过桃源村。也不治你谋逆之罪。”

    这是饕餮最大的让步。

    容远道“可我确实想杀你。”

    短短七个字他说得平静,却如石破天惊,激起万层巨浪。

    容远今日可以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饕餮听了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妖官们一个个下巴“哐”一下掉了下来,几乎脱臼,他们第一次见到把要谋逆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

    颜面而哭的仙官们把袖子放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远。是的,他们一直希望容远推翻饕餮,可不是在这情况下啊。

    饕餮深深吸一口气“容远,本王自认待你不错”

    容远道“可我无法为一己之利而苟活。”

    饕餮一愣,“什么”

    容远“我敬你是一代枭雄,可你有雄才无伟略,不能治天下。本性贪婪,不知收敛,得孤神残力后三界都成了你的屠宰场,战乱不休,横尸遍野。”

    “所以,我必须杀你。”

    容远说得很平静,也很无情。

    他并不恨饕餮,即便饕餮此刻如此对待自己。

    他要杀他。

    只是为了他扰乱了苍生,仅此而已。

    这时候的他让众人都愣住了。

    好像此刻被审判行刑的不是容远自己,而是他在审判饕餮。

    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如披圣光的大祭司。

    无情又悲悯。

    饕餮愣在了原处,直到无妄海的巨浪推动船只让他身体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他勃然大怒,“狂妄竖子”

    “就凭你孤身一人也想杀本王真是痴人说梦”

    说罢,他大手一用力,手中的血桶与托着血桶的妖怪的头一齐炸裂,带着妖腥的血液向容远泼面而去。

    容远平静的闭眼,带着泡沫的绿色血液飞潵在他的脸颊,他的脖颈,他雪白的衣服上。

    玷污了那神圣的白衣神君。

    看到这一幕,那些妖魔们笑了起来。

    是啊,此刻的容远已经什么都不是。

    不再是孤神殿的大祭司。

    心腹苏眉已经不知所踪弃他而去,至于青风,甚至这沉海令还是他向容远求的。

    这孤神殿又由无泽掌管,对他根本不闻不问。

    他孤身一人被吊在这无妄海上,居然还敢说出想要诛杀饕餮这样的猖狂之语。

    他凭什么还如此骄傲

    众妖都笑了起来,仙官们唉声叹气地摇头。

    盛怒之下的饕餮还不解恨,用力一拉通天链,锁链搅着容远的五脏六腑,将它们一一挤碎。

    容远却硬生生用法力封着伤口,不让血流出。

    甲板上的蓝尾鸢看到此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蓝尾鸢的兄长蓝尾焰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同情一个反贼做什么”

    蓝尾鸢深吸了一口气,“你说仙妖可以和平共存吗”

    蓝尾焰冷笑“痴人说梦,你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想嫁个仙君吗”

    蓝尾鸢只是道“只是打了那么多年仗,有些累了。”

    蓝尾焰“容远死了,仙族再也掀不起风浪。”

    蓝尾鸢“仙族没了,还有穷奇,还有打不完的仗。”

    永无休止,终有一天,她也会死在战场之上。

    另一旁孤神殿中的长老们看着空中的悬镜,紧紧锁着眉头。

    一长老怒斥“这竖子真是胡来亏我当初信他真能杀饕餮,重新匡扶仙族”

    另一长老也摇头“为了一个女子搞成这样,哎”

    在孤神殿中餐风饮露,夜不成眠的星辰此刻顶着黑眼圈看着镜中的容远,紧紧咬着唇。

    无泽没有看悬镜,只是背着手,远远看着远方的银色无妄海,眉头紧锁,像是在等待什么。

    军营中的青风练着兵,他将自己手中带着红烟的箭射向他最爱的麒麟坐骑。

    这个训练他做了无数回,只为将这些士兵全部培养成条件反射,没有思考的杀人机器。

    违他命者,杀无赦。

    而这一次,对着他最爱的坐骑,这些士兵没有一个犹豫,纷纷放箭击杀。

    青风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昔日心爱的坐骑躺在血泊之中,双眼之中一片阴霾冷酷。

    他抬眼看了看挂在沙场上的镜子,看着银色的海面,像是等待着谁。

    苏眉摇着扇子叹了口气。

    神君大人,你真的要拿自己命去赌吗

    万一赌输了,怎么办

    万一她不来,怎么办

    饕餮不断拉着手中锁链,咬牙切齿地看着容远,无奈容远就是不肯说出关于桃源村的一个字。

    饕餮旁边的六尾狐打了个哈欠,对饕餮道“大王还不行刑,奴家都困了。”然后又在饕餮身上蹭了蹭。

    饕餮哼了一声。

    道“给我沉海”

    此刻天空中出现一道道惊雷,穿过容远的十六根锁链一根根被惊雷劈断。

    容远在众目之下落入了海中。

    一条条十丈来长的锁链拖着他,缓缓沉入海中,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众妖一片欢呼叫好,一个个举着酒杯庆祝。

    饕餮气闷地喝着一旁六尾狐敬来的酒。

    突然间,只听海平面一声清啸。

    银海之上一只巨龟托着一只白色的巨鸟缓缓浮起,正是容远的坐骑雪鸢

    突然雪鸢振翅而起,冲破十丈银浪,破海而出

    雪鸢之上坐着一个蓝衫少女,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油伞。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