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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偷亲
    慕云月听得一愣,等反应过来,她“噗嗤”笑出声,揶揄道“世子这话说的,可是要学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

    卫长庚觑着她嘴角扬起的幅度,却是道“嗯,值了。”

    慕云月脸颊一热,有种打趣别人不成,反被调戏的感觉。

    这家伙还真把她当褒姒哄啦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哄法,她的确想不心动都难。江风从耳边吹过,都是滚烫的

    不想被他瞧出异样,慕云月咳嗽一声,侧过身,负手望向江面,强自镇定道“那世子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

    卫长庚挑眉,学着她的模样,转看望着江面,“若我说还有,慕姑娘可愿再多陪我一会儿”

    “还有”慕云月不可思议地瞪圆双眼,“你该不会真要把整座帝京都给点亮吧”

    卫长庚低笑出声,没说话,只扬起下巴朝江面点了点。

    原本在江心指挥两岸小厮的那艘画舫,正缓缓向岸边渡口靠来。

    “今日准备不足,没法为慕姑娘点亮帝京,等改日吧,只要慕姑娘一句话,整座帝京都会因你而闪亮。”

    卫长庚抬手敲了下她眉心,举步往渡口方向去。

    可指间的温热,却留在了慕云月额间。

    淡淡的一抹,风一吹也就散了,可不知是不是今夜的江风太过猖狂,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竟似嵌在了她眉心,蔓进了她心坎儿。

    不仅没散去,还搅得她浑身血脉加速奔涌,心头那只早就已经撞死了的小鹿,也毫无征兆地重新喧闹开。

    咚咚,咚咚,随时都要破膛而出。

    慕云月伸手用力去压,反被撞得更加厉害。

    那厢卫长庚已经行至渡口边,正转头气定神闲地看她。

    也不知是不是雨后的月色太过温柔,慕云月竟从他那双淡漠的凤眼里,看出几分宠溺,好像只要自己肯过去,他等多久都无所谓。

    慕云月忽闪着鸦睫错开眼,假装没看见,可心头的小鹿又蹦哒得更欢实了。

    她实在抵挡不住,脚下绊了会儿蒜,到底是蹑着步子走过去。

    卫长庚包下的这艘画舫很大,真的很大、很大。

    石青帷饰,银螭绣带。

    连檐下垂挂着的宫灯,灯壁所用材料,也是从南缙传来的五色琉璃,寻常人家非御赐不可得。

    便是慕云月家里头,也只有林太后私下赠给丹阳郡主的一只五色琉璃小梅瓶,巴掌大小,还不及这画舫上一盏宫灯大。

    舫内的摆件更是富贵无极。

    波斯进贡的栽绒毯、大食献来的避寒犀角乍看都没什么特别,可细究起来,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连角落里焚的,也是上好的婆律香,一两值千金。

    本朝对马车、画舫之类的通行工具,都有详尽的形制规定。他一个户部侍郎,用这样的画舫,当真不会越矩吗

    可转念一想他和卫长庚的关系,慕云月也就释然了。

    只是案上那张琴

    檀木为板,凰羽作弦,雁足雕饰成仙鹤俯首状,应是云偃大师的手笔。

    云偃大师学通古今,才备九能,一手琴抚得极妙,斫琴的手艺更是一绝。寻常的一张琴能卖上百金,已是难得的珍品。而云偃大师所斫之琴,却是千金难求。

    早年间,慕云月也曾托人给自己求过一张。

    奈何老人家如今年岁已高,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早已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也再不斫琴。而他过去所斫之琴,也在混乱中多有损毁、遗失,无处寻觅。

    只剩一张还保存完好,眼下正为宫中收藏,寻常根本不得见。

    “嫣儿近来正在学琴,先生说她太过懒怠,得时常督促着。我便向陛下借了这张琴,随时带在身边,好方便监督她练习。慕姑娘若是觉得拥挤,我可让人撤下。”

    大约是看出慕云月眼中的疑惑,卫长庚解释道。

    慕云月回过神,忙道“世子多虑了,云月并不觉得拥挤。”

    倘若这艘画舫还叫挤,帝京只怕都没有人敢说自家的画舫宽敞了。

    她只是惊讶,这么好的琴,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还是给一个五岁稚儿练习用。

    看来卫长庚对林家,还真是宠爱得过分啊。

    她都有些羡慕了

    “慕姑娘似乎很喜欢这张琴”

    卫长庚邀慕云月去窗边坐下,拎起案上镶嵌玛瑙的细嘴茶壶,往两人面前的碧玉茶盅里斟茶。

    “倘若慕姑娘喜欢,我可帮姑娘去御前说说话,陛下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没准愿意忍痛割爱。”

    慕云月挑了下眉梢,恍然大悟般地看着他,“所以这便是世子说的还有如此慷慨,我都要怀疑,世子是不是就是陛下本人,连这样的无价之宝,都能轻言相赠。”

    说完,她自己都被这荒唐的想法逗笑。

    就卫长庚那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准备这么一出,只为哄她开心甚至还坐在她面前,给她沏茶

    除非他脑袋被驴踢了

    慕云月失笑摇头,正要去接他倒好的茶。

    卫长庚执壶的手,却是在听到她那句话后,猛烈地颤抖了下。

    赭石色茶汤溢出茶盅,在白玉案头晕开难看的色泽,他衣袖也被泅湿大片。

    “世子”慕云月奇怪地瞧他。

    卫长庚咳嗽一声,“适才风大,手抖了一下,对不住。”

    边说边扬手,招呼门外侍奉的小厮进来打扫。

    慕云月狐疑地打量他。

    卫长庚仿佛没看见,低着头,犹自摆弄指间的虎骨扳指,过了许久,他似终于组织好语言,终于出声

    “其实我也并非要将这张琴,白送于姑娘。”

    “嫣儿性情实在太过顽劣,寻常夫子根本管不住她。我听闻慕姑娘于琴道上颇有见地,若是可以,我想请姑娘指导嫣儿,这张琴就当作是谢礼。”

    “陛下乃通晓音律之人,又甚是疼爱嫣儿,倘若嫣儿真能学有所成,想来陛下也不会反对将此琴赠于姑娘。”

    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而且琴棋书画中,慕云月也的确更擅长琴道,教导一个五岁的孩子入门,于她而言不过牛刀小试。且林嫣然那个小丫头,她也很是喜欢,即便没有这张琴做谢礼,自己也是愿意教导她的。

    只不过

    “传闻世子才通六艺,琴技更是师承当世琴圣,出神入化,比云月不知高到哪里去,为何不亲自教导,反而还要请别人”慕云月不解问。

    世人皆知,当今琴圣性格古怪,收徒的条件也怪,除非资质超群,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当年他游历至帝京,满城通晓琴音之人,都想拜他为师,可他最后就只收了两位弟子。

    一个是长宁侯府世子,林榆雁;还有一个便是当今圣上,卫长庚。

    虽说坊间一直有传闻,说林榆雁的资质其实并不如卫长庚,琴圣原本也只想收卫长庚一人为徒,不过是见两人关系好,方才将他们一并纳入师门。

    可纵使如此,能叫琴圣网开一面的人,又岂非是凡俗

    对此,卫长庚倒也回得从容“我平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闲暇。况且慕姑娘谦虚了,你的琴技,世间无人不晓,拜琴圣为师绰绰有余,不过是因缘际会,错过了罢了。真计较起来,我还是沾了慕姑娘的光。”

    这话倒是不假。

    慕云月的手,是天生抚琴的手,她七岁入门,十岁就已经名声大噪。当年琴圣之所以来帝京,也是专程来瞧这位妙音神童的。

    只不过他来帝京之时,慕云月刚好随母亲去江南看望外祖母,这才生生错过。否则沧海水巫山云,琴圣怕也是没兴趣,再在帝京收其他徒弟。

    哪怕那人是当今皇帝。

    慕云月晃了晃茶盅,似乎也的确找不出任何拒绝他的理由,可就这么直接答应,让他轻易得逞,她心中又几分不甘。

    抿唇想了想,慕云月道“拜师都要交束脩,学琴要讲资质。眼下嫣儿不在,不如世子代替她,为我抚琴一曲,看能不能说动我”

    此言一出,侍立在门外的两个小厮明显哆嗦了下,眼神偷偷往里瞟,一副“你知道你在跟谁提要求吗”的见鬼表情。

    卫长庚却是一笑,坦然起身,没有半分犹豫地往琴案边去,“那是我的荣幸。”

    指腹抚弦,琴音震荡,一曲天籁便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如昆山玉碎,如凤鸣九皋,闻者无不心驰神往。

    想不到他外表孤高强势如斯,指下却有这般温柔之音。

    慕云月倚着舱壁,安静聆听,腔子里像是有温泉活水涓涓流淌而过,一整日的浮躁和琐屑都被冲刷一干二净,只剩满心平静。

    手里的清茶,也换成了果酒。

    算起来,时至今日,她重生也有一段时日。可因着心里总存着事,她一直到处奔波忙碌,一刻不得清闲。

    眼下这般平静,还是重生以来头一回。

    但也在听到下一个滑音之后,她的心,狠狠震颤了一下。

    慕云月自幼习琴,各种曲子无论难易,她都能信手拈来。旁人抚琴,她只听开头几个音,就能知晓对方弹的是什么曲,有什么地方需要格外注意。

    眼下,她也是耳朵一沾他的琴音,便知他弹奏的是汉广

    诗经中一首慕艾之词,描述的,是男子爱慕一水之隔的姑娘,情思缠绕,却心愿难遂,他心中痛苦不堪,不得疏解。

    这原曲之中,应是没有这个滑音的,然他却加得极为自然,甚至可以说是画龙点睛。

    而这种指法,前世加上今生,慕云月也只听一人如此弹奏过。

    “恒之”

    真的是你。

    望着月光下垂首静默抚琴的男人,慕云月无声呢喃,眼眶湿热。

    好不容易找到他,她应该高兴的。可如今,想着他真正抚奏这首曲子的对象,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琴音再温柔入耳,也只剩满满的酸涩。

    酒劲上来了,慕云月有些支撑不住,靠着舱壁昏睡过去。

    月光缓缓飘转入窗,为她披上一层柔软的光,将她的脸修饰得精致如琢,也在她眉心缓缓落下一片轻愁。

    案上的琴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在他抚琴的时候睡着,他的琴技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卫长庚简直要被她给气笑,可看着她毫不设防的单纯睡颜,他左边胸膛又不自觉塌陷下去。

    门外的小厮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将人唤醒。

    卫长庚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自己则起身去木施边,取了件氅衣,蹑手蹑脚去到她面前蹲下,将氅衣轻轻盖在她身上。

    其实适才她让他抚琴的时候,他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慌得不行。

    他的确师从琴圣不假,若真是二十一岁的他来抚琴,他自是什么也不用怕。可现在的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碰过琴弦,他真怕自己会弹错一个音,叫她彻底拒之门外。

    可现在一点也没有弹错,他却也高兴不起来。

    澄园那座园子,明面上说是林榆雁名下的产业,实则却一直都是他的私产。里头的一亭一景,都是他按照她的喜好,一点一点设计改建而出,每间庭院的名字,也都是他取的。

    包括那座广筑。

    可叫这么个名儿,那院子却一点也不“广”,只占澄园小小一隅。当初建成的时候,林榆雁就曾问过他,“广”在哪里后来她搬进来,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他都笑而不语。

    广筑不广,他自然知道,而这所谓的“广”,也不过是“汉广”的“广”

    曲水相隔,小桥连通,她住在曲水那边,他相思却不得见,该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还不会让她生气

    卫长庚无奈地叹了口气。

    隔着轻纱帘幕,外间极远处燃着烛火。

    光晕微微跳动,勾勒出她恬静的一张脸。因吃过酒,她唇上还沾着几点细微的酒露,呼吸间都沁有一种果露般的芬芳,香香软软,是一丝甜,又带着春夜悠然的凉意。

    卫长庚喉中忽然干涩无比,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之间,她的脸已经那样近,近得触手可及。

    她呼吸间的暖,都轻轻拂在他唇上。唇间的酒香也似化作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唇,慢慢落在她唇上。

    动作很缓,很轻,仿佛羽毛落心池。

    可涌入脑海的冲击,却如同山呼海啸,势不可挡。

    他听见细密的声音,像是久远之前就锁闭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铁链,在逐一断裂;又像是立春之后,春风一吹,太液池上的坚冰,骤然裂开缝隙。

    一瞬过后,所有声音又都远去,只剩他的心跳又快又急,睫毛都跟着颤抖不已。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怕惊动什么似的,纵使万般不舍,也不敢贪恋太多,迟疑地抿了抿,便要起身,同她分开。

    可就在那迟疑的一瞬,那双杏眼突然睁了开,惺忪地望着他,眼底全是茫然。

    卫长庚的心猛地沉到渊底,人连忙退开,本能地就要否认“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话还没说完,骤然空下的双唇,就又被那抹柔软填满。小巧的舌尖轻轻一挑,便是无边月色也无法描绘的缱绻烂漫。

    作者有话说

    阿芜“琴技太差,拒绝收徒。”

    星星哥“我吻技还可以,再给个机会”

    啊,已经可以预见某人以后因为的事,被暴打狗头了。

    大家中秋快乐呀,这章也全员红包,下章还是910晚上2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