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事吧”
出地铁站的时候，小姑娘犹在一步三回头地往回张望。
“脱臼而已，不是给他装回去了么。”凌朝拾低着头颈，懒洋洋地回手机信息。
“可是他叫得好惨。”
凌朝拾“要是不疼，我拧他干什么。”
“”
宋诗雨听得眼皮都跳，小心转回来，从他身后探头“如果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不会也这样对我吧”
“”
跳跃在屏幕上的指节按下。
凌朝拾停身，抬眸，慢慢侧回去。他没急着看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姑娘，而是将长眸一落，顺着自己白衬衫滑下，勾到那只紧紧攥着他衬衫的手上。
薄白布料被她揪起一只褶皱的小包。
凌朝拾睨她“你是因为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才敢这么拎着的吗”
“我，我怕嘛。”
宋诗雨心虚地松开手，“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回趟医院。盖主任腰椎间盘的老病犯了，下午有台手术，我先替他上。”
凌朝拾停了一停，“你是跟我去医院吃食堂，还是我让人送你去你想去的餐厅”
宋诗雨想都没想“医院。”
凌朝拾的眼眸在她脸上停了一两秒。
然后他淡淡点头，转身往前。
“前面路口，医院的车来接我，走吧。”
“哦。”
上车前的几百米，两人都没再说话。
凌朝拾是在沟通病人状况，宋诗雨则是一路都若有所思，直到走近停了蓝色轿车的路旁。
站在车前的刘文涛兴奋招手“凌医生，诗雨妹妹”
跟着他眼睛一亮“哟，诗雨妹妹换衣服了真漂亮啊，凌医生，还得你家的基因，牛”
“”
凌朝拾放下手机，眼神微深，但最后他也没说什么，只应了刘文涛的招呼。
扶着后排车门，凌朝拾让宋诗雨先上了车。
他也跟进了后排。
车开出去。
后排弥漫着一种微妙又奇怪的寂静。
刘文涛从后视镜看了好几眼，几次忍不住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敢。
这样延续了半路。
望着窗外的宋诗雨忽然低声“你故意的。”
“”
刘文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同在后排，凌朝拾却没什么意外，他没抬眼，语气松散又随意“什么。”
“这附近根本不堵车。”
“嗯。”
“你就是故意让我出来坐地铁，去有很多人的地方，还”
宋诗雨一顿。
“还什么。”凌朝拾却放平手机，撩了眼。
宋诗雨说不下去，就反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会有那种状况”
“嗯。”
凌朝拾应得从容，又微微皱眉，“不过没想到会遇上这么过分的。某种意义上，你的运气不容小觑。”
宋诗雨气得噎住，梗了好几秒“凌拾”
这一声把开车的刘文涛吓了一跳，他惊呆地瞄了眼后视镜
别说女孩子，凌朝拾作为他们七院的金玉苗苗，就算到院长大主任的级别，他也没听过谁敢这么个语气和凌朝拾说话。
而且叫的好像也不是本名啊。
“我不是和你闹脾气，也不是想惩罚你，”凌朝拾却像没听见，“我只是希望你在有我在的时候，了解清楚你会面临的事情。”
宋诗雨攥手“了解清楚有什么用。”
“这样以后我不在，你至少能想想自己是不是可以独力面对再做决定。”
“我”
宋诗雨欲言又止。
她没办法说自己只会在他面前这样穿，更没办法说她今天明明就是为了穿给他看。
宋诗雨心里又气又涩，无声地扭开脸。
宋诗雨这边还没迈下车门，“凌帅带了个小姑娘要到医院食堂吃饭”的消息已经长了腿，跑遍了七院各大科室及护士站。大中午的，好不容易患者流量闲散些，压力全给到了七院食堂。
宋诗雨跟在凌朝拾身后，刚进食堂，立刻收到了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目光来源成分复杂。
主要以好奇和努力掩饰的敌视为主。
宋诗雨原本并肩和凌朝拾隔了一臂距离，从进门开始，她就逐渐向侧后方贴过去。
等到食堂窗口，女孩已经是拎着凌朝拾的衣角，藏躲在他身后了。
像怕人似的。
七院食堂的打饭阿姨显然认识凌朝拾，笑眯眯搭话“小凌医生，这是你女朋友吗看着怪害羞的呀。今天中午吃点什么”
凌朝拾随意指了几样，都是宋诗雨的口味。
等窗口里的阿姨转身去拿餐盘，他侧回身，不紧不慢地低下眼“再装。”
宋诗雨慢吞吞抬了抬眼，也不说话，就低下头去攥得更紧。
也贴他更近。
凌朝拾眉峰蹙了点，最后还是嗤成声无奈的笑，没去管身后的小姑娘，随她牵着了。
这一幕落进来就餐的其他科室医护人员眼里，俨然就是男女朋友实锤了
凌医生是没什么架子，可也从不会让异性贴自己这么近。
吃瓜猹们在七院各大八卦群里疯狂流窜。
终于有了沉不住气的。
“凌医生，去我们那桌坐吧，我们那边通风。”等饭时间，有年轻男医生笑着凑上来。
凌朝拾无可无不可。
他望了望身后，“你想过去么。”
宋诗雨探头出来。
年轻男医生朝她捧起满是青春痘的灿烂笑脸，宋诗雨的目光越过对方的手指，看见那边的三联长桌，半数以上的女医护在往这边望。
宋诗雨不想过去。
但是不过去就会显示她怂了。
于是小姑娘蔫低头，脚尖磨了磨白色地瓷，不甘愿地说“去呗。”
“”
男医生殷勤地帮两人拿走了餐盘，端去桌上。
留给他们的并排位置在长桌一侧的最边上。
和两个护士小姐姐面对面。
七院食堂的椅子是可移动的。
凌朝拾腿长，比她早到一两步，到了桌旁随手就给身后的小姑娘把椅子拉开了。
桌上几目相对，一阵压低的笑。
对面小护士酸溜溜地玩笑“想不到，平常连异性礼物都不收的凌医生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啊，看来是女朋友专享。”
“”
要坐下的宋诗雨一停。
绷了几秒，没等到凌朝拾的否认，她微微转眸，好奇地瞄过去。
凌朝拾拿起筷子，察觉什么，也侧过身。
四目相对。
女孩的狐狸眼无辜眨了眨。
你怎么不解释
“看什么，”凌朝拾嗓音懒淡，抬手将她餐盘推去她面前，“不是你要的么。”
“”
宋诗雨僵了下。
直等到凌朝拾和身旁的男医生闲聊起来，她都没想明白凌朝拾那句话到底是一语双意，还是她想多了
不等宋诗雨再试探，走道路过的一个男医生停下“噫，凌医生，真带女朋友啦正看群里说呢，我还以为他们看岔了。”
凌朝拾抬头，和对方打了招呼。
宋诗雨观察凌朝拾神色，应该是和对方挺熟的，她就也朝那个男医生轻轻颔首。
“嚯，还特漂亮，那完了，咱院明天还不得有一半女医护请病假嘛。”
男医生戏精捧心，“心绞痛啊。”
“有时间在这儿现眼，”凌朝拾拿着杯子喝水，低眼懒懒地笑，“你那十几台麻醉的债还完了吗。”
“尼玛又揭我伤疤。”
男医生气极，又怼不过，只好转向敌方“弱点”
宋诗雨捧着自己的冬瓜汤，还没下勺，就被迫对上男医生的大脸“凌夫人，你可得把人看好了，你家这位的桃花都够开一山的了一定不能让他这野花出墙，墙外等着接的喏喏，这一片可都是”
“哎老邱，可不行胡说。我们还没你和凌医生亲近呢，我看要防也是先防你”
被扫射的女医护们嬉笑着骂回去。
“敢做不敢当啊，”麻醉医邱祥东点过去，“这两年院里那句打油诗，难道不是你们传的”
长桌旁会意地笑。
邱祥东说的是什么，大家显然都知道。
唯独宋诗雨是个外人，听不懂暗号，她没忍住，终于仰脸看向桌旁的麻醉医“什么打油诗”
“哟，凌夫人不知道啊。”
“”
那称呼喊得宋诗雨又心虚，又脸红心跳。有种偷抱住了掉进怀里的别人家的果子，还舍不得拿出来的羞愧感。
她就闷声摇了摇头。
凌朝拾一直闲散听着，像听别人故事，到此时才一抬眉峰“邱祥东。”
老邱憋不住，挤眉弄眼的“噫，怎么，凌帅不好意思让女朋友听见啊”
凌朝拾仰靠到椅子上，凉淡地笑“闭嘴。”
能让凌朝拾不想让她听的，宋诗雨更好奇了，忙不回头地伸手拽住凌朝拾手腕。
她望着邱祥东，眼角灵动地翘起来“是什么，你说给我听吧。”
“典故呢，是凌医生刚来七院胸外科主刀那会儿他可是整个江城最年轻的主刀医生，技术牛逼，还出了名的腰力好。一台手术最长十几个小时做下来，竟然能跟没事人一样。后来很多医生过来看，有的是观摩技术，有的嘛再后来就传了首打油诗出来。”
邱祥东清了清嗓子，故意卖关子“哎凌夫人，我真能说吗你不知道你家这位，面上清和，心比刀狠，得罪了他我怎么混呐”
宋诗雨摇头“没事，我罩着你，他听我的。”
“哟”
长桌旁看热闹的冒酸水的纷纷出声。
宋诗雨这才察觉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了，她犹豫了下，回头确认“你听我的吗”
凌朝拾捺着眸子，舌尖顶了顶腮“你就那么想听”
“嗯”
“”凌朝拾气得笑了，“随便你，听吧。”
宋诗雨兴奋地拎着狐狸眼转回来“他答应了，什么打油诗。”
邱祥东意外又促狭地看了凌朝拾一眼
“就四句凌帅的腰，七院的刀，杀人不偿命，胸外楼比青楼高。”
七院的医护早就对这首打油诗耳熟能详，但此刻当着凌朝拾的面听完，也都还是忍不住哄笑。
宋诗雨却怔了下“腰为什么杀人”
笑声一住。
邱祥东到此刻才认真打量坐在凌朝拾旁边的小姑娘的长相模样，顿了几秒，他表情微妙“刚刚没问，凌医生女朋友多大了，看着年纪挺小啊。”
宋诗雨眨了下眼，脸不红气不喘“我，大学还没毕业。”
大一也算吧。
“”
凌朝拾没抬眼，淡淡一勾唇角。
“大学还没毕业，不到22，那比凌医生至少小5岁”邱祥东啧啧有声，“凌医生，挺下得去手啊”
医院里手术工作总漫长又无聊，医护人员私下熟的，无论男女，说几句荤话早习以为常。
这会儿听到这茬，自然有人按不住。
“就是嘛。凌医生的腰院里第一好，这么小的妹妹够您祸祸的么”
“嘿，凌医生可别拿出在手术台上的精力欺负人家小姑娘，那还不得把人折腾坏了”
“哎哎，过分了啊，车轮子压我脸上了。”
“”
凌朝拾筷子骤然一停。
过了几秒，他压下筷子，似乎叹了声笑“我的错，没说清楚。”
桌上玩笑稍歇，聚焦过来。
“宋诗雨，我家里妹妹，不是什么女朋友，”凌朝拾起了眸，抬手扶上女孩椅子靠背，“孩子还小，你们做个人，给祖国未来的花朵留片净土吧。”
众人听得呆滞“”
“妹妹”